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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零三章 外敌破灵(四)
    黎门人使出最后的气力,抬手一把将他的手腕紧紧握住,瞪着他,将他的理智拉回几分。

    “战争即是如此,你当……觉悟。”虚弱的话语从他的喉中吐出,似在安慰,又似在教授苏承恒最后一课。

    然后他的目光看向赵水,说道:“敌军……专攻灵人,我等、不可莽撞。莫管我,向城主回、回禀,我黎谦,虽死、犹荣!”

    最后四个字挣扎吐出,一口血水漫上,黎门人就此湮了生息。

    “不、不!”

    苏承恒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仿佛一记悲鸣之鼓,将星军的军心击得震颤,开始乱了。

    “撤退……”赵水喃喃道,又嘶吼着喊出这个屈辱的命令,“全军撤退!向东南山林撤退!”

    庞大的军队在沙场上艰难移动。敌军又搬出几个大型炮车,借着炮火的轰鸣声乘胜追击,将星军驱赶击杀,一排又一排的士兵倒地不起。赵水亲自断后,他的铠甲上已插上了三支箭来不及拔,左臂有道伤口深可见骨。

    终于,当最后一批士兵跌跌撞撞地逃入密林、彻底不见敌军踪影时,赵水才停下麻木的脚步,回头望了一眼。

    身后染了一层雾,不知是战场的血气上涌,还是眼中已尽是血色,眼前的一切都带着血红。

    这场临湘之战,是赵水的第一个永难忘怀的噩梦。

    数个时辰后。

    天空又下了雨。雨水冲刷着每个人脸上的血污,也冲走了他们先前的骄傲。

    “将军……我们……”董士露的声音颤抖着道。

    “怎么样?”赵水怅然若失地蹲在树根旁,小声问道。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发抖,也许是疲累,也许是畏怯——他内心畏怯听到回答,却不得不面对这场败局。

    “初步统计,目前剩余七千……不足七千人。”董士露咬牙答道,“黎灵人遗体已派人送回星城,郭垂郭灵人,未随军撤退,不见踪影。有士兵上报说……”

    “什么?”赵水恸然抬眸,看着他不敢置信地问道,“上报说什么?”

    “说郭灵人为斩落敌军副将,拉破随身弹药,与敌军数十人……同归于尽。”

    又一个晴天霹雳,将赵水的心劈碎了几分。

    都怪自己。

    都怪自己粗心大意、骄傲自负,太过依仗星灵……都是自己的错!

    赵水抓着脑袋,低下了头。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将军?”董士露叫道,见未有应答,再次提高了声音,“将军!”

    这一喊声让周遭的人都抬了眼,但无人上前。他们都太累了,累到伤心欲绝,累到怀疑此战是否还能打赢。

    但赵水却被这一响亮的喊声从自责中拉了回来,他的大脑开始思索,翻掌尝试催动灵力,察觉到体内的星灵在恢复了。然后他有气无力地分析道:“此战敌军消耗了不少兵力、炮车,我军后方的两千兵马有柳门主坐镇,暂时不会再战。他们对星灵之力的控制只在一定范围内有效,我们可从侧方尝试……对,把魏理寺、苏佐令和汪督查请来,我们得趁敌军整军时尽快探查。”

    见领军之人总算恢复了些气力,董士露立即大声遵命道:“是!”

    “还有。”

    “将军请说。”

    “命后方统计伤亡名册,派斥候传书都城……”赵水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他说不下去了,黎门主临终前的眼神,还有那些在紫雾中无助死去的兵士们……这一切都在撕扯着他的心脏。他还要撰星信传回都城,他都不敢想,自己该如何向兄长、向付铮、向星城上下上报这一兵败哀讯。

    赵水再次陷入自闭。

    “不是你的错。”苏承恒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声音已恢复往日的平静,只是更清冷了几分。

    赵水抬起头,见几位同僚已围在他身旁。董士露识趣地拱手离开,留下几人商议。

    “怎会不是。我军伤亡六成,还有同门战殒。是我太过轻敌冒进了……”

    魏理寺抬头望了望,然后俯下身,蹲到赵水身边,用一种不疾不缓语气道:“将军可知,魏某并非星门中人,在大理寺二十余载,是靠什么做到今日的位置?”

    赵水抬头看他。

    “案子,成百上千个大大小小的案子才让魏某一步步攒下经验和能力的。但其中错判的案子,也足够装满三辆囚车。有的可以挽回,有的却永远改变不了了。我也受到了惩罚,无论是律例上、还是心里。”魏理寺顾自回答道,拾起根树枝在地上画着圈,“四年的青州连环灭门案,我带着三十个差役扑进凶手的埋伏,折了七个弟兄。当时我恨不得把自个儿钉在棺材里,所以你作为领将的压力和痛苦,我们都知道。”

    赵水猛地抬头,星烁在他凹陷的眼窝里跳动。

    “不过你小子比我好。”魏理寺笑了声,笑意中带着苦涩,“至少还能立即动起来。我若当时不陷入自责和自卑中封闭自己,也许凶手就不至于再多害一人了。所以,既然决定了要战、要胜,就别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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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错。我要为黎门人报仇,要为牺牲的兵士同门报仇,此仗必须要赢回来!”苏承恒说得太过用力,扯动了身上伤口,脚下虚弱微蹲。赵水连忙扶住他。

    “苏佐令注意伤口,赶紧敷药吧。”汪岚在旁道,“赵将军用兵如神,偶有小挫也是兵家常事。重要的是,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赵水看着苏承恒的满身血痕,又回头望向疲惫负伤的兵士们。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压下了所有情绪,努力冷静道:“星灵一事必有原因,马上入夜了,我想亲探敌营看看。”

    “你一人去实在危险,不如——”魏理寺刚要自荐,却被汪岚抢先。

    “臣去吧。探入敌营本就危险,最好有星灵傍身,苏佐令又身负刀伤,不如臣去。”

    “汪督查说的没错,此战对我军消耗甚大,魏理寺带兵经验足,还请您帮忙照看军中、整顿养伤,臣才放心。”赵水说道,“探敌营一事,就我和汪督查去吧。”

    “也好。”魏理寺回道。

    赵水突然单膝跪地,铠甲与石地碰撞出铿锵之声,说道:“魏前辈,若明日天亮前臣还未归,还望……”

    魏理寺急忙抬手将他拉起,喝令道:“休得胡言!兵中若无将,跟一盘散沙有何区别!赵水,别忘了你坐的这个位置,不是可轻易莽撞的!”

    这番突然的言辞俱厉,让赵水碎裂的心巩固起来。

    “是!”赵水大声应道。

    沙场之上,一片狼藉。成百上千的尸身像枯石般卧在地上,盔甲兵刃横七竖八地倒着。蒲单的小兵们赢了此仗,在沙场上东奔西跑,将可用的东西都收起来,还有人在挖坑,尸体被或踢或抬地弄进坑中,堆成小山。

    赵水和汪岚贴着战场边的树林快步行着,他们已摸索到了星灵阻隔的边界——边界处的星灵之气甚为充沛,但一旦跨过这无形的边界,灵力就会骤然消失。

    二人顺着这条边界绕过城门,在临湘都西面的山上发现阻界消失了。

    “他们的方向应该是对着咱们军营。”汪岚说道,“不知道这东西能不能立即变化。若一时难调整,说不准咱们可以偷袭。”

    “嗯。先去看看,以防对方对星灵有警戒,先别用。”

    “将军说得对。”

    他们从山中小道下山,漫过溪流、用长绳铁钩攀上城墙。此时夜幕已经完全将天地笼罩,城墙上点起了火把,看守们正把酒庆贺,完全想不到在这个时候还会有星军孤身前来,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悄然跃过墙头。

    城内的防守果然松许多。

    不少兵士正生火作乐,说着拗口难听的外来语,吵嚷得厉害。赵水穿过外城时,忽而听到隐隐的哭声,他贴地换到另一个墙角,紧贴砖壁后缓慢直起身,借墙垛的掩护向下看去。

    只见一群捧着酒坛子的敌兵身边竖着几只弓箭,而在他们的对面,正绑了一排人——看装束,分明是百姓。这些苦弱无依的平民百姓看着蒲单人手里举起弓箭,朝他们瞄了又瞄,吓得痛哭流涕。其中一人见对方一下子拉开了弓,“啊”地惊叫一声后便晕过去,惹得对面的蒲单兵哈哈大笑。

    “怎么了?”汪岚在城墙的另一边小声问道。

    赵水回过身,背靠冷硬的墙壁紧紧握住拳头。

    汪岚见状,趁哨塔上的小兵转换位置,也弓步靠了过来。他小心往下面偷看时,惊诧道:“那不是隋星同吗?”

    “谁?”

    “就是前不久被外敌捉去杳无音信的灵人之一。他家里人都已经发丧了,没想到他竟还活着。”

    就在这时,忽听下面那个被捉的同门灵人喊道:“有本事冲我来!欺负妇孺百姓算什么!”

    回应他的,只有被他的横眉怒目逗笑的蒲单兵。

    “星城大军,定会把你们全都赶出去,让你们也尝尝入侵之痛!”

    “星城大军刚被我们击退,你还做什么美梦!”丁一突然从内城的门中走出,后面跟了一众人。赵水听到声音立即转身,可往下看了一眼,便见一只短箭从丁一的手中射出,直中同门灵人的眉心!

    “哈哈哈哈。”又是令人恶心的笑声。

    赵水咬紧牙关,强按下冲动的念头,趴在城墙上仔细看。一个头戴羽冠、脖子上挂了许多珠帘项圈的男人走在丁一旁边,正听丁一向他说着什么,哈哈大笑似是十分满意。周围的小兵已规矩地站成一排,那男人冲他们大喝了几声,像是在教训。这人应该就是蒲单军的头领。

    再往后看,丁一身旁跟了个女人,跟周围的莽夫格格不入。那是!

    “嘶——”赵水暗吸了口冷气。

    “怎么了?”汪岚问道。

    “韩道师,竟是她!”

    “韩……我记得浮生渊一案的记载中,有提过这个名字。”

    “没错。”赵水回道,“此人擅长星灵研究,曾在浮生渊设下埋伏致好几位同门遇难,没想到,竟和丁一勾搭在了一起。”

    这二人一个毒辣擅兵、一个不惧星力,如今沆瀣一气实在是难缠之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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