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初光先照,长长的海岸线上,霞光初染。
昨晚落了雨,嫩绿的荷叶挂着露珠,啪嗒啪嗒,晕起一圈圈涟漪。
小小贝壳静卧在二楼阳台。
那是米路走后,靳元生主动捡起来,递给她的。
莉苏醒来时,心间还萦绕着昨夜种种。今天是周末,虞颖熬了夜,现在还睡着。
她悄然洗漱,挑了一件便于活动的衣裙,戴上毛茸茸的小熊帽子,心神不宁地下了楼。
文衍和禾薇在那里聊一些财政方案的问题,两个人都异常认真,仿佛今日配对的是他们。
苏苏听不太懂,一一打过招呼后,果断出了门。
时间快要来不及了,她也没有什么要吃早饭的打算。
七点五十分。
小屋门口空无一人,只有雪白的鸽子簌簌飞过长廊,雀鸟的叫声却听不见。
难道是自己记错了时间?
莉苏回想,低头查看光脑时,男人无声走到她身边。
他今日换下了平日里那随意的风格,肩宽腿长,狼族兽人的精悍存在感十足,但不符气质的是,靳元生还提着一个看起来分量不轻的粉色保温食盒。
“早。”兽人的注意力落到她身上。
“早。”莉苏应道,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手里的食盒,“这是……?”
“早餐。”靳元生说,“路上吃,时间刚好。”
莉苏接过,莫名一暖。
“谢谢,你自己做的?”
在小屋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她一个人给其他人准备早餐。
“嗯,上车。”靳元生为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车子平稳驶离心动小屋,汇入清晨的车流。
莉苏打开食盒,里面是精心准备的三明治、切好的水果,和一瓶温热的牛奶,是自己平日里最喜欢的类型。
她小口吃起来,问:“我们要去很远的地方吗?”
靳元生单手开车,目光望向前方,过了两秒才回答:“不算近。你可以先休息一会儿。”
车子前行的方向与热闹的市区相反,越来越靠近偏僻的城郊。
大概一小时后,车辆驶下主干道,转入一条清幽、原始的盘山路。
莉苏摇下车窗,湿润清新的空气让她不自觉深深吸了一口气,心情也因此雀跃起来,对目的地的期待压过了所有纷杂的情绪。
终于,他们在一片林间空地停下来。
前方已无车行道。只余下一处淡淡的青紫色空间门通往他处。
“到了,后面的路,需要步行。”靳元生熄火,解开安全带。
他率先下车,然后走到副驾驶这边,替她拉开车门,伸出手,虚虚托着苏苏的手肘。
男人的手掌宽大,指腹茧痕很重。
莉苏将手放入他的掌心,两人一触即分。
“跟紧我。”
莉苏跟在他身后,寒冷的温度侵蚀着他们。
但与此同时,极度开阔与自由的感觉扑面而来。
草上凝着白霜,踩上去簌簌作响,最远处的天际边,有半点黛青色的辉光。
靳元生和苏苏走到同一水平线。
她的帽檐边缠着灰白的柔软皮毛,正贴在脸颊上。
“冷吗?”他问。
“很冷。”苏苏点头,鼻尖通红,可眼睛却因面前的景色熠熠生辉,“这里太漂亮了。”
“跟我来。”
他们沿着平台向上走了短短一段路。
转过一个大弯,一汪被群山雪野包围的半液态高山冰蚀湖落入眼中。
湖水是幽深的蓝绿,如同一颗巨大的宝石,镶嵌在纯白的雪原中,湖的边缘冰凌晶莹,而中心仍荡漾着水波,映出无垠雪峰和蓝天。
静谧、神秘,美得惊心动魄。
水汽氤氲在湖面之上,仙气满然。
“这就是……靠近水的地方?”苏苏喃喃道。
她原以为会是阿加泰斯的海滩,却没想过是这般高悬于雪山之上的瑰宝。
靳元生的眼神既柔和又宁静。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它是狼族圣山的眼泪。”
缓慢的语调一字一字清晰地落在莉苏心上。
“雪山狼族以兽王和圣子为相制衡的领航者,每一任圣子,在卸任或继任前,都会被幽禁在这里,静思三日。”
“莉苏,”他叫她的名字,前所未有的郑重,“这是我的开始。”
寒风卷着雪粒子从他们之间吹过,冰湖静谧,雪山无言。
苏苏望着他,望着他眼中的自己,心脏与群山共鸣着、跳动着。
这一刻,她才真正反应过来。
靳元生昨日所有的紧张、郑重和否认,都在明明白白告诉她:他想要苏苏在身边。
这里既是雪山狼族生命的开始,也是他不可割舍的过去。
刻舟求剑,只是为了寻求过往记忆里的痕迹。
而这一场约会,不是简单的走节目流程。
——是靳元生将苏苏带到了他灵魂的入口处。
“今晚狼族外围会有篝火晚会,苏苏。你可以……不,你愿意留下来吗?”
靳元生的眼底开始泛红。
“不回小屋,让这个夜晚只属于我们,可以吗?”
他说得好认真。
将狼兽孤高冷傲、不轻易示人的内心世界,连同这片圣地,一并捧到了她的面前。
苏苏难得无措。
上一次这般难以抉择,还是知晓自己注定会将靳元生引入暴动的漩涡里。
静下心几秒,她扭过头,寒意直灌肺腑,神绪清醒。
阳光正在高升,湖心蓝绿色的生命力流漾。
“放弃圣山,离开狼族。”她的气音飘忽不定,并没有靳元生臆想中的那么开心,“那三天,你在想什么?”
“想规则,想责任。想狼族的未来。”
他抬头。
“我最初,总想如何克制本能、如何公正,如何面对……孤独。但后来,我选择去了军校。”
孤独。
圣子,立于万人之上,重于族人之首,却也隔绝于烟火之外。
他不想。
莉苏终于回过头,杏眼水光潋滟。
“靳元生。”
她叫他的名字,很温柔,却莫名让他心悸。
“我知道哦,狼族呢。”苏苏忽然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像雪地上蓦然绽放的一小朵花,“其实是一夫一妻制。”
“而我,做不到。”
女孩的声音明明白白地落到靳元生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