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王下了严令,让东京城的差役们加紧抓贼。
他催得很急,结果不到一个月,就抓了百十来个偷东西的人。
这里头,有些人犯的事儿很小,像偷邻居家一只鸡的,拿了店里一只碗的,也都给抓进大牢了,一个都没放过。
开封府的大牢一下子挤满了人,从当官的到看牢房的,个个都叫苦连天。
萧铎看在眼里,几次去找许王,告诉他抓的这些人里头根本没有“我来也”,萧铎的矛头直指炊烟阁里那个叫石头的伙计。
许王一听就火了:“胡说!他被关起来的时候,‘我来也’还在外面偷东西呢!墙上留的字,分明就是‘我来也’的笔迹,难道你想说,外面那个贼是假的不成?”
萧铎没辙,他让令言去查那天晚上看守石头的狱卒,结果发现,那个狱卒带着全家老小都不见了踪影。
这事怪得很,可确实没有真凭实据能证明石头在看押期间出去过,萧铎没有证据地这么一说,反而让许王更不高兴了。
许王上下打量着萧铎,冷笑着说:“本王知道你常去襄王府走动,你现在这么干,倒让本王忍不住要猜猜,你到底是存的什么心思?”
萧铎立刻躬身行礼:“许王殿下明见,萧某绝无任何私心。”
许王接着道:“果真如此才好,萧大人!”
萧铎心里清楚许王疑心深重,也就不再争辩,只能将此事作罢。
许王见这一月间,“我来也”再未出来犯案,更加认定他抓捕的人当中就有“我来也”,但被抓的窃贼中无一人肯招认,许王于是下令,将这些人全部驱逐了事。
“我来也”一事也就此画上句号。
许王上书官家,已经将“我来也”驱逐出了东京城。
官家在大殿之上将许王夸赞了一番,下了朝,却单独召见了萧铎。
官家坐在龙椅上,声音低沉:“萧卿,许王捉拿‘我来也’这事,你怎么看?”
萧铎回答:“许王殿下明断,‘我来也’确实没在东京城里再犯案了。”
官家轻笑一声,道:“朕知道你向来公正,千万不要因为顾及私交,失了为臣的本分才好!”
萧铎立刻低下头,恭敬道:“臣不敢!”
官家道:“罢了,你且回去吧,朕,自有决断。”
“是!”萧铎行礼退下。
萧铎走出宫门,令言牵着马过去,萧铎问道:“那个叫石头的,有没有什么异常。”
令言道:“小人跟了他许久,都不见他有什么异常的举动,或许,真的是金盆洗手了。”
石头确实如令言所说的,已经金盆洗手,在炊烟阁好好干活。
他自然也发觉了自己被人跟踪,行为更加谨慎,生怕有一点差错。
只不过这炊烟阁里也不太平。
石员外指派过来的两位厨娘,一连一个月不是被安排到大堂端菜,就是让她们在后厨洗碗,自然心里不痛快,私下里找师师姑娘好一通抱怨。
“东家,这姓沈的丫头实在可恶,后厨的事务一点不让我们俩碰,明显就是防备着咱们!”
“没错,连我们去上值的时辰都跟其他人不一样,每次我们到的时候,他们把食材调料都准备好了!”
师师自上次在沈明琪那吃了瘪,本就对她心生不满,现下越听心里越不舒坦,当晚就在石员外枕边吹起了风。
“郎君好心好意给她送去两个厨娘帮手,谁知她不知好歹,倒把她们当贼一样防着!”
石员外靠在床榻上,慢悠悠地说:“当初她进了大牢,我确实动过接手铺子的心思。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脱了身,还看穿了我的打算,这么一来,只怕她以后不会那么安分了。”
师师从旁边端着果盘的侍女手里拈起一颗冬枣,送到石员外嘴边,说道:“既然这样,不如咱们干脆把铺子收回来,自己做岂不省心?”
石员外皱起眉头:“你不是说那两人没学到那些菜品的做法吗?”
师师不以为意:“咱们把沈明琪赶走,把厨娘都留下不就成了?沈明琪经营炊烟阁还不到一年,赚的七成利钱都落进咱们手里了,她现在手上根本没钱另开食肆,就算她真开了,也拿不到‘正店’的凭由,不能卖酒水,她拿什么跟咱们争?”
石员外琢磨了一会儿,点头道:“迟早要接手的,不如趁她现在还没站稳脚跟,早点把事情办妥!”
师师展颜一笑:“郎君英明!”
石员外看着她,说:“你既然这么有把握,这事就交给你去办。等炊烟阁到了手,就交给你打理,怎么样?”
师师眼中闪过喜色,应道:“如此,甚好!”
翌日清晨,众人开始忙碌起来,两位厨娘,陈娘子和于娘子姗姗来迟。
众人不以为意,依旧各自忙碌。
这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嘴角露出一副得意的神情,昂首去了后厨。
没过多久,一辆朱漆彩绘、饰着花鸟纹样的马车在炊烟阁门前停稳。
刺绣帷幔一掀,师师姑娘踩着脚凳,款款下了车。
店里的伙计们见师师来了,都紧张起来,赶忙跑去告诉了沈明琪。
沈明琪神色如常,迎上前道:“师师姑娘,有些日子没见了,近来可好?”
师师挑了张干净的桌子坐下,抬眼道:“我自然是好的。沈掌柜这儿,想必也一切顺当?”
沈明琪也在她对面坐了下来,脸上带着浅笑:“托石员外和师师姑娘的福,顺当着呢。还得多谢员外好意,送来的两个帮厨很是勤快,招呼客人、端菜上桌都肯出力。”
师师用手帕轻轻按了按嘴角:“这几日天凉,本该多吃些暖暖身子,可府里厨子翻来覆去就那几样,我和郎君都吃腻了,这不,想着来沈掌柜这儿换换口味。”
沈明琪道:“这容易,师师姑娘想吃些什么?”
师师摆摆手道:“我没那么挑拣,拣你们店里卖得最好的几样上吧,总归不会错的。”
沈明琪心里虽觉奇怪,但面上不显,还是吩咐人上了几道招牌菜。
师师每样都尝了几口,赞道:“确实比府里厨子强多了。敢问这些好滋味,都是沈掌柜琢磨出来的?”
沈明琪微微一笑:“我可没这么大本事,不过是提点想法,真正掌勺做出这滋味的,都是店里的厨娘们。”
师师笑着点点头:“这么好的菜,我怎好一个人独享,”她指了指眼前的两盘菜,“这两样,劳烦沈掌柜让后厨再各做一份,我带回去让郎君也尝尝鲜。”
沈明琪点头应下,让人重新做好,装进了师师带来的食盒里。
临走结账时,沈明琪道:“师师姑娘来吃饭,怎好收你的钱?”
师师坚持道:“沈掌柜这话就见外了,吃饭付钱,天经地义,沈掌柜还是收下吧。”
两人推让一番,沈明琪最终收下了钱,将师师送到门口。
师师笑着挥手道别,等帷幔一放下,她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