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的深夜，假面小队的临时驻地一片寂静，月光透过薄纱窗帘，在地板上投下冷清的光斑。

    王面刚脱下外衣，正准备躺下，床头柜上的加密通讯器却突兀地震动起来，屏幕亮起刺目的红光，那是叶梵的专属线路。

    王面无声地叹了口气，银灰色的眼眸里掠过一丝被打扰的无奈和更深沉的疲惫。

    他拿起通讯器，接通。

    “叶司令。”

    王面的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

    “王面，”

    叶梵低沉的声音传来，背景很安静，显然也在处理公务，

    “还没休息？沧南那边……怎么样？”

    “新兵们……很有活力。”

    王面简略回答，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他用了这个相对温和的词。

    “嗯，”

    叶梵似乎并不意外，

    “这一批新兵质量如何？听说有几个刺头？”

    王面调整了下坐姿，背脊挺直了些，银灰色的眼眸在黑暗中沉静如水，认真回答道：

    “整体潜力不错。重点几个：沈青竹的性格确实桀骜，不服管教，但能力运用上有点意思，只是太依赖本能，缺乏系统性训练，容易失控，像头没套缰绳的烈马。”

    他顿了顿，继续道：

    “曹渊，名副其实的超高危。能量狂暴，攻击性极强，潜力巨大，但精神屏障极其脆弱，像座随时会爆发的火山。他需要的不只是力量控制，更需要心理疏导和坚固的精神锚点。”

    “百里涂明，”

    王面提到这个名字时，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配上百里家的资源，就是个移动的军火库兼麻烦制造机。小聪明很多，实战应变尚可，但缺乏真正的生死磨砺，心性还需锤炼。”

    “不过……关键时刻，他的‘钞能力’和层出不穷的禁物，或许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叶梵在那头安静地听着，偶尔“嗯”一声表示在听。

    王面感觉这位总司令今晚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的耐心，甚至有些……

    心不在焉？

    在点评完几个重点对象后，叶梵并没有就新兵的具体训练方向或隐患深入询问，反而开始问起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

    天气、驻地伙食、袁罡、日常训练……

    话题兜兜转转，像是找不到切入点的徘徊。

    王面耐心地一一作答，语气依旧平和，但银灰色的眼眸深处，一丝无奈和洞悉悄然浮现。

    他太了解叶梵了，这位总司令深夜来电，绝不可能只是为了关心天气的阴晴冷暖或者训练方式。

    “叶司令，”

    王面终于开口，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直白，直接打断了叶梵关于“驻地周围绿化带是否需要补种”的关切，

    “平时一年到头也接不到您几个私人电话。今天您和我聊了这么多，铺垫这么久……您到底想问什么？”

    通讯那头骤然沉默。

    听筒里只剩下细微的电流杂音，以及叶梵那被戳破心思后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这沉默持续了好几秒，王面已经能够想到叶梵在办公桌后捏着眉心、组织语言的样子。

    “林七夜，”

    叶梵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和慎重，

    “他……表现怎么样？”

    果然是为了林七夜。

    王面心中了然，那份被刻意绕圈的烦躁感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意料之中的平静，以及一丝微妙的、连他自己都未完全察觉的莫名情绪。

    他银灰色的眼眸微微眯起。

    “林七夜，”

    王面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像是在做一份客观的评估报告，

    “意志坚韧，关键时刻有急智，敢于搏命。缺点也很明显，经验不足，对力量界限把握不清，有时过于拼命，把自己逼入绝境。很有潜力。”

    王面评价中肯，甚至带着欣赏。

    但叶梵听完后，又是一阵更长的沉默。

    这份沉默并非不满意，更像是一种沉重的心事被触及后的无言。

    王面耐心地等待着，他感受着通讯那头叶梵的沉默，那份对林七夜超乎寻常的关注。

    他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带着点探究，打破了沉默，向叶梵问道：

    “叶司令您对林七夜……似乎格外关注？听您的语气，对他很熟悉？是您以前就认识的人吗？”

    几秒后，叶梵的声音才响起，带着一种深沉的疲惫和复杂的情绪说道：

    “……算是吧。有些渊源。”

    没等叶梵回答，王面话锋一转，直接切入了核心：

    “这次新兵训练营突然移到沧南，是不是也和他有关？”

    他顿了顿，陈述着自己的发现：

    “沧南市表面覆盖着一层极其厚重的神明气息，与林七夜的力量同源同质。”

    “普通的禁墟拥有者或许无法清晰感知，但对于我们这些背负着不同神明法则的神明代理人而言，这种不同源神力之间的天然排斥感，就像黑暗中的灯火一样醒目。”

    王面继续说道：

    “所以，林七夜……他不能离开沧南，对吗？或者说，他离开这里会很麻烦？这就是训练营移到这里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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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

    通讯那头，叶梵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惊讶，显然没料到王面能敏锐到这个地步，

    “你是怎么……”

    “猜的。”

    王面截断了他的话，语气平淡，

    “结合感知和逻辑。叶司令，我的猜测对吗？”

    听筒里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这一次的沉默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久、更沉，王面能听到叶梵在那头沉重的呼吸，他的内心似乎在激烈的权衡。

    王面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等待着。

    窗外，夜色深沉依旧，他感受着叶梵长久的沉默，那份对林七夜的过度保护或者说安排，让他这位假面队长心中那点微妙的情绪悄然发酵。

    终于，王面再次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因深夜疲惫和心绪微澜而产生的慵懒，也带着些许的催促说道：

    “叶司令，您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的话，我就休息了。明天假面小队有没有任务还不确定，但您……明天应该还有很多重要的公务要处理，不是吗？”

    王面问道，语气温和得像是在关心，

    这几乎是明晃晃的逐客令了。

    叶梵显然被噎了一下，听筒里传来他略显急促的吸气声，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换了个方向，带着点掩饰的关切问道：

    “咳……假面小队最近都怎么样？你身体……没什么事吧？”

    来了。

    这生硬的转折，欲盖弥彰的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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