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大郎的守护
"再来！"严师傅的声音冷硬如铁。
四郎紧闭双眼，小脸皱成一团，细细品味着舌尖上的味道。阿蛮在一旁紧张地看着，手里绞着一块帕子。这是郑三爷派来的辨味师傅第三次测试四郎了，前两次四郎都完美通过了。
"有...桂皮、八角、花椒..."四郎慢慢数着，"还有...小茴香和...和..."
严师傅面无表情，又往四郎面前的茶碗里滴了一滴深色液体。
四郎咂了咂嘴，突然眼睛一亮："是莳萝！还有一点点肉豆蔻！"
严师傅的眉毛几不可察地抬了抬："比例？"
"桂皮最多，占四成；八角两成半；花椒和小茴香各一成半；莳萝半成；肉豆蔻最少，只有一点点。"四郎不假思索地回答。
严师傅沉默片刻，突然从怀中取出一张纸，上面写着各种香料的比例，与四郎所说分毫不差。他转向阿蛮，眼中闪过一丝惊叹："郑三爷没看错，这小家伙确实是个天才。"
阿蛮骄傲地搂住四郎的肩膀。这半个月来，四郎每天跟着严师傅学习两个时辰，味觉敏锐度又提升了不少。现在他甚至能尝出井水和河水的区别，或是分辨出同一窝鸡蛋中不同蛋的味道差异。
"阿姐，我厉害吧？"四郎仰起小脸，得意地问。
"厉害极了！"阿蛮亲了亲他的额头，"比阿姐强多了。"
严师傅收拾着香料袋子，状似随意地说："郑三爷让我转告，十天后启程去州府。百味会五日后开始，需要提前准备。"
阿蛮心头一跳。十天！虽然早知道这一天会来，但真到了眼前，还是忍不住紧张。她还没离开过乔家村方圆十里，现在却要去遥远的州府参加比赛...
"阿蛮姑娘在家吗？"院外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阿蛮出门一看，是清心茶楼的伙计，手里捧着一个包裹："赵掌柜让我送来的，说是郑三爷给您准备的。"
包裹里是一套精致的衣裳和几样简单的首饰，还有一封短信，上面写着"百味会着装须知"。
"真漂亮..."四郎好奇地摸着衣服上精美的刺绣，"阿姐穿上一定像仙女！"
阿蛮却有些犹豫。这衣服虽然素雅，但明显不是普通农家女能穿的。在村里穿这个，会不会太招摇了？
正想着，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阿蛮抬头望去，只见村口方向尘土飞扬，几个骑马的人正向这边疾驰而来。
"是衙役..."伙计脸色一变，"看着像是王富贵的人。阿蛮姑娘小心些，我先走了。"
阿蛮赶紧把包裹藏好，牵着四郎进了屋。刚关上门，就听见马蹄声在院外停下。
"乔阿蛮！出来！"王富贵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气。
阿蛮深吸一口气，正要出去，却被乔大郎拦住："我去。"
乔大郎的脸色阴沉得可怕。这半个月来，他像变了个人似的，主动承担家务，照顾父母，甚至跟着阿蛮学了不少厨艺。虽然做的饭菜还是难以下咽，但那份认真劲儿让全家都刮目相看。
"乔大郎？"王富贵看到出来的是乔大郎，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冷笑，"叫你妹妹出来！有人举报她勾引外男，收受贵重财物，本里正要查问！"
"放屁！"乔大郎破口大骂，"我妹妹清清白白，谁造的谣？"
"张屠户亲眼所见！"王富贵得意地说，"有男人三更半夜往你家送东西，还有郑三爷送的衣服首饰...小小年纪就不检点！"
阿蛮气得浑身发抖。那晚明明是恩人送药救四郎，怎么就成了...她正要冲出去理论，四郎却先一步跑了出去。
"你胡说！"四郎小脸涨得通红，指着王富贵大喊，"那晚是恩人救了我和我爹！阿姐最好了，不许你骂她！"
王富贵看到四郎，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小崽子，听说你舌头很灵？郑三爷花大价钱培养你？不如跟我走吧，保证比你姐给你的多！"
说着，他竟伸手去抓四郎。四郎吓得往后一躲，绊倒在地。
"你敢！"乔大郎怒吼一声，抄起门边的柴刀就冲了上去，"动我弟弟一下试试！"
王富贵显然没料到一向懦弱的乔大郎会如此强硬，慌忙后退："反了你了！来人，给我拿下！"
两个衙役抽出铁尺，向乔大郎逼近。乔大郎虽然身材瘦高，但常年劳作练就的肌肉也不是吃素的，他挥舞着柴刀，硬是逼得两个衙役不敢上前。
"王富贵！"一个洪亮的声音突然从屋内传来。
众人回头，只见乔大石扶着门框站在那里，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腰板挺得笔直，眼中精光四射。
"乔...乔大石？"王富贵明显吓了一跳，"你不是快死了吗？"
"托您的福，活过来了。"乔大石冷冷地说，一步步走到院中，"怎么，见我闺女能赚钱了，又来打主意？"
王富贵脸色阴晴不定："乔大石，你别不识好歹！你闺女勾引..."
"闭嘴！"乔大石一声暴喝，吓得王富贵一哆嗦，"我闺女清清白白，全村人都知道。倒是你，贪赃枉法，欺男霸女，真当没人治得了你？"
王富贵恼羞成怒："乔大石！别以为你认识郑三爷就了不起！在这乔家村，还是我说了算！来人..."
"里正大人好大的官威啊。"一个慢悠悠的声音突然从人群后传来。
众人回头，只见严师傅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院门口，手里把玩着一块铜牌。王富贵看到那块牌子，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您...您是..."
"郑三爷让我给阿蛮姑娘送点东西。"严师傅看都不看王富贵，径直走向阿蛮，递过一个小木盒，"三爷说，百味会在即，这味调料或许用得上。"
阿蛮接过盒子，一头雾水。严师傅转身要走，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对王富贵说："对了，郑三爷让我转告您，州府刘刺史对您这些年的'政绩'很感兴趣，下个月要亲自来'拜访'您呢。"
王富贵面如土色，汗如雨下："严...严大人...这是个误会..."
严师傅理都不理，扬长而去。王富贵呆立片刻，突然转身就跑，两个衙役面面相觑，也跟着溜了。
围观村民爆发出一阵哄笑。乔大石摇摇头，转身回屋。阿蛮注意到，父亲的步伐稳健了许多，看来是真的好利索了。
晚饭后，乔大石把全家叫到堂屋。他坐在主位上，环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阿蛮身上。
"阿蛮，爹有话跟你说。"
阿蛮紧张地攥紧了衣角。自从父亲病愈，他们还没好好谈过。
乔大石从身后拿出一个布包，慢慢打开："爹以前糊涂，委屈你了。这套厨具，算是赔罪。"
布包里是一套精致的木制厨具——擀面杖、砧板、木铲...每件都打磨得光滑如镜，上面还雕刻着精美的花纹。阿蛮接过擀面杖，发现握柄处刻着一个小小的"蛮"字，显然是专门为她制作的。
"爹..."阿蛮的眼泪夺眶而出。
"爹知道留不住你。"乔大石的声音有些哽咽，"你有大本事，不该埋没在这小村子里。十天后...你去吧。带上四郎，见见世面。"
阿蛮扑通一声跪下："爹，我只是去参加比赛，比完就回来..."
乔大石扶起她，摇摇头："傻孩子，爹虽然没见过世面，但不傻。郑三爷看重你和四郎，这是你们的机会。闯出名堂来，别给乔家丢人。"
乔大郎突然开口："爹，我...我想跟阿蛮一起去。"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他。乔大郎低着头，声音却很坚定："我力气大，能保护阿蛮和四郎。而且...我也想学点手艺..."
乔大石沉思良久，缓缓点头："也好。大郎跟着去，有个照应。"
刘氏在一旁抹眼泪，但没说什么反对的话。这半个月，家里的变化她都看在眼里。阿蛮用厨艺撑起了这个家，大郎变得懂事担当，四郎的天赋得到赏识...作为母亲，她既不舍，又欣慰。
夜深人静时，阿蛮独自在厨房整理郑三爷送的调料。小木盒里装着几种她不认识的香料，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使用方法和百味会的详细安排。
"阿姐..."四郎揉着眼睛走进来，"我睡不着..."
阿蛮搂过弟弟："紧张吗？"
四郎点点头，又摇摇头："有阿姐在，我不怕。但是..."他压低声音，"我听见爹娘说话了。爹说郑三爷不是普通商人，他背后有...有大人物。"
阿蛮心头一跳："什么大人物？"
"不知道。"四郎摇摇头，"爹说，能让王富贵吓成那样的，至少是...是..."他努力回忆着，"是刺史以上的大官。"
阿蛮若有所思。看来郑三爷的身份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这次百味会，恐怕不只是简单的厨艺比赛那么简单...
窗外，月光如水。远处的树丛中，一个高瘦的身影静静伫立，左手背上的月牙疤痕在月色下若隐若现。他注视着乔家的灯火，片刻后转身离去，消失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