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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43章 真假暗鹞
    黎明前的代州城,被一种铁灰色的、令人窒息的肃杀所笼罩。

    冰冷的空气凝固在街道巷陌,唯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巡逻队沉重的脚步声,敲打着紧绷的神经。

    徐凤面沉似水,率领着最精锐的白玉京密探,如同最敏锐的猎犬,沿着暗鹞逃亡时滴落的、在尘土中凝结成暗褐色斑点的血迹,一路向东追踪。

    血迹断断续续,显示着逃亡者惊人的忍耐力和对伤口的处理能力。

    最终,这条由生命之液铺成的、指向绝望的细线,在城东十里外一处荒废破败的义庄前,彻底消失了。

    义庄孤零零地矗立在荒草丛生的野地里,残垣断壁,门户歪斜,散发出浓重的腐朽与死亡气息。

    寒风穿过破洞,发出呜咽般的怪响。

    血迹在义庄布满灰尘的门槛处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几滴在冰冷石阶上尚未完全干涸的新鲜水渍,以及地面被水冲刷过的模糊痕迹。

    “他处理了伤口,换了行装。”徐凤的声音冷得像冰,他蹲下身,指尖捻起一点湿润的泥土,凑到鼻尖嗅了嗅,除了血腥味,还有一丝淡淡的草药味。

    “动作很快,没走远。搜!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揪出来!”

    密探们如狼似虎地撞开摇摇欲坠的大门,涌入阴森森的义庄内部。

    腐朽的棺木横七竖八,蛛网如同鬼魅的纱帐挂满梁柱,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霉味和尘土味。

    火把的光芒在黑暗中摇曳,将扭曲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壁上。

    搜索异常仔细。

    突然,一名密探在一具被粗暴掀开棺盖、露出空空内里的薄皮棺材旁,发现了一个异常闪亮的东西。

    他小心地用布包裹拾起——那是一枚小巧精致的铜哨,打磨得异常光滑,在火把下反射着冷光。

    哨身之上,用极细的刀工,清晰地雕刻着一只振翅欲飞、眼神锐利的鹞鹰!

    徐凤接过铜哨,瞳孔骤然收缩如针尖。“联络信号!”他低吼,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攀升,“他不是孤狼!还有同伙接应!”

    这个发现瞬间将追捕的级别拔高!暗鹞并非仓皇逃命,而是在执行一个环环相扣的计划!

    “报——!!!”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如鼓点般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名斥候几乎是从马背上滚落下来,冲到徐凤面前,脸色煞白如纸,声音带着剧烈的喘息:“大人!东郊…东郊官道发现一支…伪装成商队的骑兵!约三十骑,打着‘隆昌号’的旗子,满载货箱…但行进速度极快,队列严整,正…正全速向北疾驰!距北境隘口不足二十里了!”

    “隆昌号?”徐凤脑中瞬间闪过代州城防图上的标注,那是陈国边境一家颇有名气的商号,常走这条线。

    伪装!完美的伪装!暗鹞要利用这支“商队”混出代州,直入陈国!

    “暗鹞要金蝉脱壳!”徐凤眼中寒光暴射,再无半分犹豫。

    他猛地翻身上马,动作迅猛如豹,“快马传信主公!告知方位与详情!其余人,跟我追!目标北隘口!绝不能让这头鹞鹰飞出笼子!”

    话音未落,他已一马当先冲出,身后数十名精锐密探与临时调拨的轻骑如离弦之箭,卷起滚滚烟尘,朝着北方狂飙而去。黎明的微光,被他们身后扬起的尘土染得更加昏黄。

    暗鹞的确在那支“商队”之中。

    他伏在一匹健硕的黑色战马上,紧贴着马颈,最大限度地减少风阻。

    右肩胛骨处,伤口用烈酒冲洗后敷上了金疮药,再用坚韧的布条紧紧裹缠固定,外面套上了一件商队伙计常见的粗布短褂,将渗出的血迹和绷带痕迹完全掩盖。

    剧痛如同附骨之蛆,每一次颠簸都让他眼前发黑,冷汗浸透内衫,但他的眼神却如同淬火的寒铁,冰冷、锐利,没有丝毫松懈。

    他太了解他的对手了——周朔,绝不可能如此轻易地放他离开代州的地界。

    “大人,前方三里就是鹰愁涧,过了涧上的石桥,便是北境隘口!”一名伪装成商队护卫头领的死士策马靠近,低声快速禀报,声音压得极低,只有暗鹞能听清。

    “隘口守军已确认有我们的人接应,只要冲过去,便是海阔天空!”

    暗鹞微微颔首,目光却鹰隼般扫视着官道两侧越来越茂密的树林和前方逐渐收窄、两侧峭壁耸立的鹰愁涧地形。

    涧底水流湍急的咆哮声隐隐传来。越是接近成功,越要警惕那致命的一击。

    果然!

    就在商队堪堪抵达鹰愁涧入口,前方豁然开朗,已经能隐约望见隘口石墙轮廓的瞬间——

    “轰隆!”

    伴随着沉重的摩擦声,一排粗大原木削尖制成的拒马,被数条绳索猛地从官道两侧的沟壑中拉起,如同狰狞的獠牙,死死地横亘在官道中央!彻底堵死了去路!

    几乎在同一刹那!

    “咻咻咻——!”

    尖锐的破空声撕裂空气!两侧原本寂静的密林中,瞬间如同刺猬般探出无数闪烁着寒光的弩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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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十名代州铁骑如同从地底钻出的幽灵,无声无息地现身,他们身披轻甲,人马如一体,手中的元戎弩稳稳对准了被堵在拒马前的“商队”。

    冰冷的杀气瞬间冻结了整片区域。

    为首一人,玄甲黑氅,胯下神骏的乌骓马,渊渟岳峙般立于拒马之后,目光如同两柄实质的利剑,穿透清晨的薄雾,牢牢锁定在暗鹞身上。

    正是周朔!他竟比徐凤更快一步,在此地布下了天罗地网!

    “暗鹞。”周朔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平静得如同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带着不容置疑的绝对威严和凛冽杀意,“下马。留你全尸。”

    空气仿佛凝固了。

    商队中所有“伙计”的手,都下意识地摸向了藏匿武器的位置,气氛紧绷到了极致。

    暗鹞藏在马颈后的脸上,没有任何被围困的惊慌,反而扯出一个冰冷而残酷的弧度。

    他没有回答,只是猛地抬起了那只未受伤的左手!

    这就是信号!

    “嗖!嗖!嗖!嗖——!”

    伪装成丝绸布匹的货箱瞬间被掀开!三十名陈国死士动作整齐划一得如同一个人,从货物下抽出早已上弦的劲弩!

    一轮密集如暴雨般的箭矢,带着刺耳的尖啸,铺天盖地地射向两侧林中的代州铁骑和周朔本人!箭雨笼罩范围极大,根本不给对方完全躲避的空间!

    “举盾!”

    周朔厉喝一声,声音如同炸雷!

    代州铁骑训练有素,反应快如闪电!前排骑士猛地将挂在马鞍旁的特制圆盾擎起,瞬间在身前组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钢铁屏障!

    “叮叮当当——!”

    箭矢如冰雹般砸在盾牌上,爆发出连串刺耳的金铁交鸣,火星四溅!

    大部分箭矢被牢牢挡住。然而,暗鹞的真正杀招,从来就不是这轮看似凶猛的齐射!

    就在箭雨吸引所有注意力、代州铁骑全力防御的瞬间——

    “轰隆!!!”

    商队中央一辆看似满载普通货物的马车,毫无征兆地燃起了大火!

    火光如同地狱的巨口猛然张开,吞噬了周遭的一切!

    巨大的黑烟裹挟着破碎的木片、燃烧的碎布和不知名的刺鼻粉末,呈环状向四周猛烈扩散!

    浓密的、带着呛人火油和石灰味道的烟雾瞬间弥漫开来,将拒马前后数十步范围完全笼罩!

    混乱!极致的混乱!

    视野被剥夺,战马受惊嘶鸣,代州铁骑的严密阵型被爆炸的冲击和弥漫的浓烟瞬间打乱!

    “冲过去!夺隘口!”浓烟中,传来死士头领声嘶力竭的吼叫!

    数名悍不畏死的陈国死士,借着烟雾的掩护,如同疯虎般扑向拒马,试图用身体和手中的刀斧强行开辟通道!

    而暗鹞,这个制造混乱的核心,却在爆炸发生的同一刻,做出了一个完全出乎意料的举动!

    他没有冲向看似生路的隘口,而是借着爆炸气浪的推动和浓烟的遮蔽,猛地从马背上滚落!

    落地瞬间,他强忍肩腿剧痛,身体蜷缩如球,以惊人的速度反向翻滚,直接滚入了官道旁陡峭、荆棘丛生的密林斜坡,身影瞬间被黑暗的林木吞噬!

    声东击西!以同伙的性命为诱饵,制造混乱,真正的目标却是反向遁入复杂地形!

    “追!别让他跑了!”周朔的声音穿透烟雾,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意。

    他挥剑斩开一块飞溅而来的燃烧碎木,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暗鹞消失的那片密林边缘。

    他毫不犹豫地一夹马腹,雪影马长嘶一声,竟如履平地般冲下官道,一头扎进了暗鹞遁入的密林!

    数名最精锐的亲卫紧随其后,如同影子般融入林中。

    密林深处,光线昏暗,藤蔓虬结,怪石嶙峋。

    暗鹞如同受伤的野兽,爆发出生命最后的力量在亡命狂奔。

    他熟悉各种复杂地形,专挑最崎岖、最荆棘密布、最不适合马匹通行的小径和石缝钻行。

    尖锐的荆棘撕破了他的粗布衣衫,在皮肤上划出道道血痕,左肩被周朔贯穿的伤口在剧烈运动下再次崩裂,鲜血浸透了裤腿,每一步都留下清晰的血印和拖拽的痕迹,钻心的剧痛几乎让他昏厥。

    但他不能停!身后那如同附骨之蛆般的马蹄声和枝叶被暴力分开的哗啦声,越来越近!

    周朔雪影马的灵性超乎想象,竟能在如此复杂的地形中死死咬住他!

    “你逃不掉。”周朔冰冷的声音如同索命的魔咒,再次从后方传来,距离似乎又拉近了几分。

    那声音中蕴含的压迫感,几乎让暗鹞的血液都要冻结。

    暗鹞猛地回头!

    就在这一刹那,他眼中凶光毕露!

    借着回身的旋转力道,一直紧握在左手袖中的一柄三寸长的淬毒短刃,如同毒蛇的獠牙,带着一道幽蓝的厉芒,无声无息却又快如闪电地射向周朔的咽喉!

    时机、角度、速度,都刁钻到了极点!

    周朔瞳孔微缩!

    千钧一发之际,他展现出了惊人的反应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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