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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44章 疑云
    烛火在代州府衙深广的厅堂内摇曳不定,将周朔的身形拉扯成墙上巨大而扭曲的暗影。

    他指节因紧攥而泛白,死死捏着那枚从义庄阴冷角落寻获的铜哨,冰冷的金属几乎要嵌入掌心。

    军火库那场冲天烈焰虽已熄灭,但灼热余烬仿佛依旧烙印在心头,每一次跳动都带来隐痛——绝密重地被毁,真正的暗鹞依旧深藏于浓墨般的暗处,像毒蛇般无声蛰伏,这感觉如同芒刺扎进后背,带来持续不断、冰冷彻骨的寒意。

    “都说说吧!”周朔的声音低沉,如同裹挟着北地最凛冽的冰碴,砸在死寂的空气里,“军火库乃绝密中绝密,知晓者本就寥寥无几。如今看来,内鬼,必在高层之间。”

    话音落下,厅内落针可闻,唯有烛芯燃烧时偶尔爆裂的噼啪声,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沉默里显得格外刺耳,如同某种倒计时的催命符。

    新晋谋士崔琰上前一步,玄色锦袍包裹下的脊背绷紧如弓弦。

    他目光扫过厅内几位手握重兵的将领面孔——赵参将眉心紧锁,李都尉眼神飘忽——最终垂落于青砖之上。

    他的处境如同立于悬崖边缘,嫌疑如浓重乌云沉沉压在头顶:“主公,能知悉军火库机密且熟悉内部构造者,非心腹近人莫属。此獠一日不除,代州根基,便一日不得安宁!”声音清晰,却带着不易察觉的艰涩。

    周朔的目光如铁钳般转向麒麟卫统领曾二小。

    这位悍将此刻单膝跪在冰冷青砖上,甲叶缝隙里还残留着未能洗净的硝烟气息:“曾二小,麒麟卫把守军火库,进出皆需三重口令与本人亲笔手令,说说你的发现!”

    “主公!”曾二小猛地叩首,额头撞击地面发出沉重闷响,“属下万死难辞其咎!”

    他抬起头,眼眶通红,布满血丝的眼白里翻涌着滔天的痛苦与不甘,“贼人……竟是从外围民宅深处掘地道潜入!他们兵分两路,一队以死相搏缠住守卫弟兄,另一队直扑火药重地纵火……那些人,全是死士!抱着同归于尽的疯狂,引爆了库中火药……”

    他声音哽咽,眼前再次被那吞噬一切的烈焰和年轻部下们最后扭曲的面容所填满,“属下无能!至今……连他们如何精准定位地道挖掘点,都未能查清!”

    周朔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铜哨,那凹凸的纹路摩擦着指腹。

    突然,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如电光般刺入脑海。

    哨身上那只振翅欲飞的鹞鹰,其羽毛的细微雕刻走向……

    他瞳孔骤然收缩,喃喃低语:“这花纹……”

    记忆深处仿佛有碎片在激烈碰撞,却又模糊不清,抓不住那闪过的灵光,“你们……可曾见过?”

    铜哨在压抑的沉默中被众人传递。将领谋士们或皱眉凝神,或摇头叹息,皆无头绪。

    直到它落入牛大那双布满厚茧的蒲扇般巨掌中。

    这铁塔般的汉子起初只是随意扫视,目光却猛地定住,铜铃大眼死死盯住哨身纹路,粗糙的手指反复摩挲着那鹞鹰羽毛的刻痕,骤然失声叫道:“俺……俺觉得眼熟!这纹路,这弯弯绕绕的劲儿……和王老当初交给主公的那块玉牌上的云头纹,像得很哩!”

    周朔浑身剧震,闪电般从怀中贴身之处掏出那枚温润的玉牌。

    此玉牌乃当时王家遭难,王老赠予,说是有机会去王家在京城老宅,凭此牌能打开暗室,里面有王家所掌控的兵符。

    事事事无常,陈景润当上皇帝后,王家狱中遭难,王家所有势力烟消云散,此事便不了了之。

    书房内烛火摇曳,他将玉牌边缘繁复层叠的云纹与铜哨上鹞鹰羽翼的线条细细比对。

    灯光下,两种截然不同的器物,两种看似不同的纹样,其核心的雕刻手法、弧线的转折韵味、暗藏的脉络走向……竟有惊人的七分神似!

    王家暗卫阿青腰间那枚从不离身的精巧银铃,其细密纹路……瞬间也在此刻清晰地撞入周朔的记忆!

    难道这三者之间……存在着某种致命的联系?

    “牛大,吴风!”周朔的声音斩钉截铁,将玉牌与铜哨一把抄入怀中,“随我去见王老!其余人等,继续追查地道源头,掘地三尺,也要给要挖出线索!”

    众人领命散去,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厅堂内回响。

    周朔却独自枯坐于书房,案头烛火在穿堂风中明明灭灭,将他额间那道神秘的雷纹映照得忽隐忽现,如同某种活物在皮肤下躁动。

    随着此雷纹渐渐的变红,周朔感觉自己身体机能在慢慢变强,也没有什么不适,要说唯一不好的就是,周朔都十三岁了,下面竟然还没有什么反应,连梦遗都没有,这让他无比郁闷。

    一度怀疑自己身体是不是出了啥毛病,在这古代,婚配早的都有小孩了!

    唉!小爷真想回去,这古代太要命了!

    呃!走神了,周朔看着手里的玉牌,回想起当时情景。

    王老赠予玉牌时那双殷切恳求的眼眸,听闻家族被屠戮殆尽时那瞬间坍塌的悲怆身影……此刻在脑海中疯狂交织、撕扯,编织成一张密不透风、令人窒息的巨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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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幕后之人真是王老……那滔天血仇在前,他究竟为何要如此?

    一个巨大的、冰冷的问号,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夜色如墨,周朔踏着月光穿过府学幽静的回廊,走向那座独立僻静的疗养小院。

    月光清冷,给白墙黛瓦镀上一层薄薄的银霜,却无法驱散小院内弥漫出的、深入骨髓的萧索暮气。

    院门前,一道素白的身影静静伫立,夜风卷起她的裙裾,如蝶翼般轻颤。

    王馨抬起脸,那双曾盛满星光的眼眸此刻复杂如深不见底的寒潭,所有欲言又止的忧虑与恐惧都凝固其中:“周朔哥哥,爷爷他……”

    “馨儿妹妹,”周朔的声音放得极轻,带着一种连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安抚意味,“放心,只要一个解释。不会为难王老。”

    他迈步向前,心中那不愿相信的直觉与冰冷的证据仍在激烈交锋。

    “吱呀——”

    雕花木门被推开,浓重的药味混合着陈年檀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王老深陷在宽大的太师椅中,满头白发如深冬寒霜,松弛皮肤下的青筋如虬结枯藤般凸起。

    他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生气,只剩下一个衰朽的躯壳。

    听到脚步声,他眼皮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隙,浑浊的眼珠缓缓转向门口的方向,干裂的嘴唇翕动了一下,吐出几个模糊不清的音节:“周朔……你来了……”

    屋内死寂如古墓深潭,唯有墙角那座老旧的西洋座钟,钟摆发出单调而沉重的“滴答、滴答”声,每一下都像敲在紧绷的神经之上,在两人之间冰冷的空气中回荡。

    周朔的目光如鹰隼般锁在王老布满深褐色老人斑的脸上,他缓步上前,没有一句多余的言语,轻轻地将手中紧握的铜哨和温润的玉牌放在两人之间的紫檀木小几上!

    “铛啷——!”

    金属与玉石的撞击声在死寂中异常刺耳、惊心,如同平地一声惊雷!

    这突兀的脆响撕裂了室内的死寂,惊得檐下原本栖息的夜枭发出一声凄厉的怪叫,“扑棱棱”振翅仓惶逃入沉沉夜幕。

    周朔的声音低沉如铁,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王老,事已至此,你可有话要说?”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眼前老人衰朽的躯壳,直视其灵魂深处。

    王老浑浊的眼珠缓缓转动,落在几上那两件并排的器物上,那铜哨上的鹞鹰纹路与玉牌的云纹在烛光下泛着幽冷的光。

    他枯槁的脸上没有任何惊惶,只有一种近乎枯井般的死寂。

    他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干涩,如同枯叶摩擦:“老夫……并非真正的暗鹞。”

    他顿了顿,似乎在积攒最后的气力,“暗鹞行事……向来谨慎如鬼魅,从不……亲自出面。”

    “暗鹞,我们自会抓住!”周朔向前逼近一步,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种难以压抑的质问,“王老!你究竟为何要这么做?”

    他眼中翻涌着被信任撕裂的痛苦,“难道是小子我……哪里做得不好?辜负了你老的期许?”

    “不……”王老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腔剧烈起伏,那浑浊的眼中竟陡然爆发出一点回光返照般的激烈光芒,死死盯住周朔,“你很好!好得很!代州在你手中……是百姓之福!”

    这激烈的肯定之后,光芒迅速黯淡下去,被更深沉的绝望覆盖,他闭上眼,枯瘦的手指神经质地抽搐着,“只因……只因老夫尚有一重孙……乃是私生血脉,不为外人所知……王家遭难那日……他侥幸逃脱……人老了总是念旧…”

    他艰难地喘息着,每一个字都像在耗尽最后的生命,“后被……陈国金吾卫……所擒获……”

    他再次睁开眼,那浑浊的瞳孔深处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悲哀与哀求,直直看向周朔,“接下来……以你之智……当能猜到了吧?”

    如同一盆混合着冰渣的冷水当头浇下,周朔瞬间通体冰凉!

    所有疑云瞬间被这残酷的真相撕开!胁迫!以骨肉至亲为质!难怪!难怪王老会……一股巨大的悲愤和冰冷的杀意同时在他胸腔里炸开。

    他猛地踏前一步,声音因极力压抑而微微发颤:“王老放心!我即刻派遣最精锐的幽灵小队潜入陈国,定将令重孙救……”

    “不用了……”王老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那动作带着一种彻底放弃的疲惫,嘴角甚至扯出一个比哭更难看的弧度,目光越过周朔的肩膀,空洞地投向窗外无边的黑暗,“从你……踏足这小院那一刻起……不管老夫那重孙……是真是假……”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如同风中残烛,“都……都将不复存在了……”

    “是因为暗鹞?”周朔的心猛地沉入谷底,寒意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

    王老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幅度小得几乎难以察觉。那双饱经沧桑、看透世情的眼睛,缓缓地、沉重地,最后一次阖上了。

    那最后一丝微弱的气息,也随之消散在浓重的药味和檀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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