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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50章 这个世界不配我哭
    其余几人已经抵达。六人间并未寒暄,只有目光在空气中短暂碰撞。像是刚刚打完一场没有观众的战争,又像是彼此确认:我们都还活着。

    空间不再狭窄,而是呈六边形,四周墙面皆是灰银色金属,顶部悬挂着柔白灯带,照亮中央——一块平整无瑕的金属地板。没有出口,也没有入口,像某种封闭的舞台。

    众人站定,血迹尚未干透,但每个人的神情都比初入游戏时冷静太多。呼吸绵长,步伐稳重,唯有眼底残留的深色告诉人,他们刚从死亡边缘走了一遭。

    地面忽然震动。

    一圈圈光晕从地板中心涌起,随之浮现出六枚齿轮状圆片,边缘布满诡异的符文,微微跳动,像在模拟心跳。

    没人敢第一时间上前。

    直至那名身形纤细的女人小心地伸手触碰圆片。

    其他人也陆续查看,不同的反应写在脸上:惊愕、警觉、怀疑……唯独阮冬站在最后,一动不动。他只是抬头,静静望着天花板——或说,是逐渐裂开的“上方”。

    一个声音,无声地渗入每个人的脑海:

    “原质游戏阶段已终止。”

    “当前评级:普通博弈。”

    “奖励:每人原质碎片一枚。”

    没人来得及消化这个信息,墙面忽然裂开,一道淡银色的门扉无声地打开。

    一个模糊的灰影,自虚空中走出。

    他没有面孔,像是被抹去人类身份的投影体。他开口了,声音如低语,却回荡在每一人意识中:

    “恭喜你们,通过了甄选。”

    “你们的灵魂已具备‘神性潜质’。”

    没人听懂那句话的含义。

    他接着道:

    “收集999枚原质碎片,可开启‘真理之门’,自由往返现实。”

    空气骤然凝滞。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在众人面前一点点瓦解,像尘埃一样溶解入空气。

    没人说话,仿佛都在咀嚼这场胜利背后的代价。

    他们不清楚所谓“甄选”指什么——是否意味着他们的性命,早已被当做样本筛选过一轮又一轮。

    阮冬低着头,看着那枚冰冷的碎片。

    他听懂了。

    也终于彻底明白了——

    这里不是“医院”,也不是“实验所”。

    这里是地狱。

    一层又一层,不是为人设计的地狱。

    而他想回去。

    不是为了回家。

    家早没了。

    他只想找那个恶魔,亲手杀掉她。

    哪怕要走到“真理之门”前。

    他缓缓抬起眼,看向前方——

    外界终于展露出它真正的模样。

    那不是地球,不是任何一个他们所熟知的文明遗迹。

    一整片巨大的银色穹顶结构,内部悬浮着无数间“黑色石屋”,密集如蜂巢,仿佛没有尽头。石屋中,有的门依旧紧闭,有的已然打开,模糊身影踉跄走出,有的房间正爆发剧烈挣扎与鲜血的碰撞。

    所有这些黑屋都被嵌套在穹顶的内壁,构成某种非人类可以理解的几何逻辑。而正中央——一条裂痕垂直悬浮,形如被天神掀开的银色伤口,缓缓散发出低不可闻的鸣响。

    桥下,是无底的黑雾。

    平台延伸至前方,一列银白圆环构成的“电梯”,无声降落。

    一个声音响起:

    “中转路径已开启,传输即将开始。”

    女人下意识站上平台,身旁的中年人默默跟上。剩下几人犹豫片刻,也纷纷登上。

    阮冬站在最后。他没有犹豫。

    当电梯门在灰色空间中缓缓开启,六个人走了出来。

    阮冬是最小的,其他五人,三个男人、两个女人,彼此并不熟悉,但因为在同一个死亡副本中存活,让他们形成了最初的信任。

    “先一起走吧,孩子不能一个人。”

    那个眼镜男说。

    几人暂时组成队伍,在副现实的边缘地带穿行。他们还不知道这里的规则,也没弄懂如何获得资源,只知道自己被留下来了,而这里,是个没有时间感的灰色世界。

    天色始终灰蒙,四周是破碎的混凝土地带与扭曲建筑的残骸。空气冷得像水泥,连呼吸都带着微弱腐烂的味道。

    最初的几天,一种荒诞的同舟共济感笼罩着他们。眼镜男和中年男试图分析规则,浓眉女开始收集可饮用的水,西装男沉默地警戒,年轻女人会哼几句破碎的歌谣试图驱散死寂。

    他们试着探索、建立临时营地、轮流守夜。那个年轻女人悄悄把最后半块被压扁的面包塞给了阮冬。阮冬贪婪地汲取着这点微弱却真实的暖意,尽管他心底有个声音在警告:这份温暖与团结太脆弱了。”

    果然,这份团结很快破裂。

    第一个死亡,是因为一个“以一换一”的死亡游戏:西装男和中年男被强制绑定参与,输的那人必须死,赢的获得三枚原质碎片。

    阮冬目睹了全过程。他看着曾经一起分食半块面包的两人,像野兽般撕咬在一起,眼中只剩下对生存和碎片的贪婪。

    当赢者中年男人跪地呕吐时,阮冬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腕。那不是恐惧,是一种更深的东西——某种关于‘人’的认知,在那一天被彻底粉碎了。原来只需要三枚原质碎片,就能让同伴变成必须杀死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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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分配食物时发生了争执,浓眉女离开了队伍。

    眼镜男是第二个死的。那天他们遇到了“资源争夺事件”,食物被抢走了,他也被三人围攻,最终失血过多而死。

    第三个女人,同样死于一次死亡游戏,她没看懂人牲设下的条件,被“规则反噬”。

    第四个是中年男,他自己默默离开,再也没有回来。

    剩下的阮冬,一个八岁的孩子,没有力量,也什么都不懂。

    没人带他,也没人给他生存资源。

    他也想参与物质交换,但没人肯和孩子交换。

    “你没有筹码。”他们说。

    他真的什么也没有。力量、知识、同伴,全都没有。

    连说话,他都要学会先看人脸色。

    所以他什么也得不到,他像一只真正的流浪狗,在篝火熄灭、队伍转移后的废墟里翻找。别人啃过的老鼠肉,胃袋的绞痛压倒了所有羞耻。他必须吃下去。

    当所有人都在讨论“要组队”、“要计划收集999枚碎片”的时候,他只能远远站着。

    他只有八岁。

    饥饿时会哭,夜晚会冷,梦里还会喊“姐姐”。但醒来,他就会停住,然后在角落把自己脸擦干净,再摆出一个“没事”的表情。

    因为他知道哭没用。

    后来,他终于学会了如何一个人活下去。

    再后来,他遇见了其他小队。

    他们看见他是个孩子想要加入,第一反应不是拒绝,而是对视一眼,然后笑着说:“带上也无妨,这么小吃不了多少东西,说不定还有大用呢。”

    他听得懂,但装作没听懂。

    有人叫他“幸运符”,有人拿他当“先探路的诱饵”,还有人笑着摸他的头,却在他睡着的时候悄悄从他背包里拿走本就不多的食物。

    他没有反抗。

    他装作稚气未脱,强迫嘴角弯起最天真的弧度,让眼睛盛满懵懂的光,蹦跳着模仿那些早已模糊的记忆中的童声:“哇,哥哥好厉害!”“姐姐也是这样笑的耶!”“这个我不懂啦~”每一次刻意上扬的尾音,都像在无声地剜着自己的心。

    然后他一次次地活下来。

    有人说:“这小崽子八字真硬。”

    有人说:“我们要不要分他一点原质碎片,毕竟也出力了?”

    更多人说:“算了,一个小屁孩,有口吃的就不错了。”

    他知道的。

    知道他们永远不会把“原质碎片”给他。那是唯一能兑换真理之门的东西,是所有人活下去的目标。没人会分给一个小孩。

    副现实 第二年

    阮冬已经加入过四个小队。

    每一个都在利用他。

    有人让他充当“诱饵”,假扮走失的孩子吸引敌方注意力;有人则让他进入危险地带探路;还有人把他绑在地上,用孩子的哭声引来善良的人,再趁机伏击,抢夺物资。

    但还是没有人给他分过“原质碎片”。

    “你是孩子,要这玩意干啥。”

    “等你长大。”

    “这次不算你的功劳,下次吧。”

    每次都这样说。没有一次兑现。

    他开始反击。不是直接,而是间接。

    一次任务结束后,他站在营地外的废桥边,看着黑暗中起伏的雾。

    他静静蹲下,手里拿着一块小石头,在泥地里画着小队的图腾。

    那个小队,有仇家。

    他们经常抢夺物资,在多个区域都留下敌人。

    他只是“提醒”了一下——

    他躲在很远的一条隧道尽头,看着鲜血洒满营地。

    他没动,也没发出声音。

    等一切安静后,他才慢慢走回来,像是刚刚迷路归队。

    营地空了,血很黏,尸体还温热。

    他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抱着一个半破的背包离开了。

    那一晚,月亮很亮。

    他却没有抬头看。

    只是低头走路,一边走一边默念:

    “我要活下去。”

    “我得活着。”

    “总有一天,我会杀了那个恶魔。”

    副现实 第三年

    他学会如何加入其他小队——以“孩子”的身份。

    一张干净的脸、一双平静的眼睛,再配上一句:“哥哥姐姐,我一个人,好害怕。”

    很多队伍会收留他。

    然后利用他。

    他是八岁的孩子,声音稚嫩,身形单薄,脸上干干净净,眼睛亮亮的。

    没有人会把他当威胁。

    他知道那些人看他时眼里的东西。

    是轻视,是怜悯,是贪婪后伪装出来的笑意。

    所以他学会了更像一个“八岁小孩”。

    不是因为他还真是个孩子,而是因为他们更容易对这种“角色”卸下防备。

    他们会笑着说:“带着也无妨,吃不了多少东西”,然后把他当诱饵、当吉祥物、当筹码。

    但只要他活下来,那就够了。

    他会在黑夜中倚着篝火睡觉,手里握着一把钝钝的小刀——防止有人试图在睡梦中对他不利。

    他学会了如何用微笑应对提防,也学会了如何让眼泪变成一顿热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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