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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9章 石上开花沐春雨
    “干爸说了,还要买一挂一万响的大红鞭炮来放个痛快哩!”几个小鬼挤在人群边缘跟着起哄,他们的眼神空洞得像是被抽走了魂魄,眼白在昏暗中泛着瓷片般的冷光,只是机械地重复着这些诡异的话语,尾音拖得又长又颤,像生锈的铁片划过木桌。

    邱癫子背着手站在石阶上,听着孩子们的帮腔,嘴角缓缓浮出一抹异样的赞许,眼角的皱纹里仿佛藏着毒蛇,正吐出分叉的信子。

    他微微偏头时,阳光恰好从云层缝隙漏下,在他半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恍惚间竟像是有无数细线从他指尖延伸出去,缠绕在那些孩童的脖颈上——他们分明就是他掌心的木偶,正循着他的心意上演着一场令人毛骨悚然的戏码。

    “杏花嫂,快答应吧!”

    “快答应吧!这是好事呀!”

    “答应他!答应他!要是他没本事,往后可没好果子吃!”

    “没好果子吃就饿肚子!”

    “饿肚子还不悔改,就关柴房!”

    起哄声像是被狂风卷动的乱草,乱糟糟地缠成一团。

    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突然踮起脚尖,朝着杏花嫂的方向咧开嘴笑,露出两颗缺了角的门牙,那笑容里没有半分孩童的天真,反倒像是戴着面具的鬼脸。

    更诡异的是,围观的人群里竟没有一个人正经出来阻拦,连平日里最爱搬弄是非的张屠户都只是缩着脖子搓手,眼神躲闪着不敢直视场中央。

    也没人像那些迷信的老妇人般念叨这事儿不合常理,是辱没祖宗、会招灾引祸的勾当。

    只因在场的人都被这奇异的氛围裹挟着,像陷在黏稠的泥沼里,明明觉得邱癫子当众说的这些话荒诞得像场醒不来的梦,脚却像被钉在原地,连喉咙都发不出半点声音。

    可实际上,这场荒诞里又透着种难以言喻的真实。

    有只乌鸦突然落在祠堂的飞檐上,“嘎”地叫了一声,翅膀扫落的灰瓦碎片正巧砸在一个壮汉脚边,他猛地哆嗦了一下,才惊觉自己的指甲不知何时已深深掐进掌心。

    这细微的痛感像根针,刺破了虚假的幻觉——仿佛有双无形的手正悬在众人头顶,指尖滴落的墨汁顺着每个人的脊背往下淌,暗中操控着一切。

    邱癫子立在混乱中央,喉结轻轻滚动着,像是在吞咽众人的恐惧。

    他享受着这种被蛊惑的言行环绕的感觉,周身的神秘气息愈发浓重,像浸了墨的棉花团,沉甸甸地压得人喘不过气,连目光都不敢轻易触及。

    谁都清楚,真正心怀鬼胎的人从不会轻易暴露,他们就像暗处的鬼魅,总在阴雨天溜出来,悄无声息地就把坏事做尽,就像汪东西对刘家女做的那些天理难容的事!

    如今连黄口小儿都学会了这般阴狠的算计,竟还没人察觉其中的凶险。

    可一旦把这等丑事戳破,非但没驱散半分恐惧,反倒让那股邪性像受潮的霉菌般疯长。

    戏台柱上斑驳的红漆突然簌簌往下掉渣,露出里面发黑的木头,像极了腐烂的皮肉。

    况且邱癫子打零工的事虽众人皆知——他去年还帮李寡妇挑过井水,帮王秀才修补过漏雨的屋顶——此刻却也被这诡异氛围浸染得邪门起来,仿佛他挑水时桶里装的不是清水,而是翻滚的血水;补屋顶时铺的不是瓦片,而是层层叠叠的纸钱。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跟你扯了,越说越离谱。”杏花嫂攥着围裙的手指关节泛白,终于服了软,声音里满是无奈与恐惧,“先跟我回家!”

    话音刚落,一阵穿堂风突然卷过院子,吹得她鬓角的白发贴在脸颊上,冰凉的触感让她猛地打了个寒颤。

    她只觉浑身被一股寒意裹住,那寒意不是来自秋风,而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仿佛正一步步坠入结着薄冰的无底深渊,每往下沉一寸,四肢就更僵硬一分。

    邱癫子听了这话,脸上倏地绽开一丝得逞的诡异笑容,眼角的皱纹都向上飞起,像是在宣告胜利。

    他随后迈着怪异却又带着某种韵律的步子跟在杏花嫂身后,每一步落下,青石板地面都似有若无地轻颤,仿佛他脚下踩着的不是实地,而是无数怨灵的脊背,那些透明的躯体正发出细若蚊蚋的哀嚎。

    杏花嫂黎杏花可没邱癫子那般厚脸皮,院子里那些让人头皮发麻的邪门玩笑像毛毛虫,顺着她的裤脚往上爬,让她心里越发不安。

    她偷眼瞥见墙角的草堆里,不知何时卧着只黑猫,正用琥珀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瞳孔缩成竖线状,像极了裁缝用的银针。

    就这么轻易把人领回家?

    邱癫子心里也犯嘀咕,他抬手摸了摸后脑勺,那里不知何时起了个硬包,按下去却不觉得疼,只像有颗小石子埋在皮肉里。

    他只觉周遭一切都被一股神秘力量牵引着,空气里飘着的不是灶房的炊烟,而是若有若无的檀香,让人猜不透这究竟是福是祸。

    但他那双幽黑的眸子里却闪着兴奋的光,像是即将赴一场盛大的诡异狂欢,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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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暗自思忖,没些真本事的人,最好别踏进这老农会大院——去年那个自称会看风水的南方先生,进了院子就再也没出来,后来有人在井里发现了他的瓜皮帽。

    杏花嫂猛地跺了跺脚,青石板被震得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声音却控制不住地发颤:“走啊!还愣着干啥?嫌给我惹的麻烦不够多?”

    她的声音在这阴森的环境里打着旋儿,像是被什么东西撕扯过,显得格外单薄无助。

    邱癫子却像没听见似的,依旧慢悠悠地走着,他那件打满补丁的蓝布褂子上,不知何时沾了几片枯叶,随着脚步轻轻晃动。

    更奇的是,他身上的光晕越发朦胧,像是裹着层湿漉漉的纱布,整个人都像是个飘忽的幻影,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奇怪的是,这气息似乎对五个孩子毫无影响,他们蹦蹦跳跳地跟在后面,有个男孩还伸手去够邱癫子衣角的枯叶,或许是他们都还保有童子之身,那股至纯之气能抵挡邪祟吧。

    杏花嫂和邱癫子碰面后,正领着他们往家走,她的脸涨得通红,像被灶火燎过的红薯,心像被只无形的手攥紧,怦怦直跳得快要撞碎肋骨。

    她能感觉到背后有无数道目光扎过来,像晒谷场上的竹钉,密密麻麻地钉在她的脊梁骨上。

    这么一来,她多年没能生育的事算是彻底摆到了明面上,在这邪异氛围笼罩下,往后不管走到哪儿——去磨坊磨面,去河边洗衣,去市集买针线——都少不了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些阴恻恻的闲话。

    那些话会像藤蔓缠上老树似的,死死勒着她的舌根,让她连辩解的力气都没有。

    就算她的肚子真能鼓起来,那些充满恶意的流言蜚语也定会如影随形,说不定还会被编排成“借了邪术”“换了命格”之类的鬼话,传到最后连她自己都要怀疑是不是真的。

    可要是不把邱癫子他们领回家,任由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癫子在这儿胡闹,事情只会越发不可收拾。

    她瞥了眼祠堂门口的石狮子,那狮子的眼珠不知何时蒙上了层白霜,嘴角似乎还挂着丝若有若无的笑,仿佛在预示着一场灭顶之灾即将来临。

    杏花嫂向来做事利落,不喜欢拖泥带水,她心里清楚这事的严重性——前清时村里出过类似的事,有个疯汉在祠堂门口咒骂族长,没三天就被发现吊在老槐树上,舌头伸得老长。

    但在这股邪异力量的裹挟下,她的手脚都有些不听使唤,权衡再三,还是决定先把人带回去,至少关在院里能看住些。

    一路上,有鸡从旁边的柴垛里扑棱棱飞过,翅膀带起的尘土迷了杏花嫂的眼,等她揉着眼睛再看时,那鸡的眼睛里竟闪着幽绿的光,像是两盏浸在水里的油灯,透着说不出的怪异;有鸭摇摇摆摆地路过,扁扁的嘴巴里发出“嘎嘎”的叫声,鸭掌踏过的泥地上,留下一串墨色的印记,那颜色深得发黑,像是用锅底灰拌了桐油;有狗蹦蹦跳跳地跑过,尾巴夹得紧紧的,嘴里发出的低吼不是寻常的犬吠,而是像被捏住喉咙的野兽,带着股血腥气,像是来自地狱的咆哮;还有几个扎着总角的小孩子在晒谷场边叽叽喳喳,他们的话语里夹杂着些奇怪的音节,像是牙齿打颤又像是在念咒,听得人不寒而栗。

    就这么着,邱癫子一行人在这诡异的场景中,走进了老农会大院。

    朱漆的院门“吱呀”一声开了,门轴转动时发出的声响像是老人的咳嗽。

    邱癫子走在队伍中间,那神秘的气场让周围的空气都扭曲起来,连阳光穿过门楣的角度都变得歪斜,身旁的孩子和杏花嫂都不自觉地与他拉开距离,仿佛他是个移动的灾星,连影子都透着股邪气。

    杏花嫂黎杏花不知道,除了那些俏皮却透着邪性的方言在搅乱她的心神——有个孩子刚才唱的童谣里,竟藏着三十年前村里那场瘟疫的隐语——此刻正与她渐行渐远的汪东西,正在听媒婆子讲她出生时的隐秘往事。

    那是场极为私密的谈话,发生在往龙王镇去的驴车上,媒婆子用团棉花堵住了驴的耳朵,说怕畜生听了天机要遭雷劈。

    谈话内容触及最隐秘的过往,要是她本人在场,定会羞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更别说这场谈话还被笼罩在灵异氛围里——驴车碾过的路面突然渗出些暗红色的液体,像刚凝固的血。

    同一时间,相距五里地的地方,仿佛出现了两个黎杏花!

    一个走在邱癫子前面,青布裙裾扫过路面的败叶,身姿窈窕得像春日里抽条的柳枝,青春与美丽正朝着极致绽放,可步态间却透着说不出的妖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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