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门广场上的风,似乎更冷了几分。
那柄巨大的木勺,静静地躺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勺身上还沾着些许尘土,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官威碎裂的味道。
吏部侍郎张柬之,在两名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的下属搀扶下,终于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每动一下,腰间便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让他那张本就因屈辱而扭曲的脸,更是五官都挤在了一起。
“哎哟……我的腰……断了……断了……”
刑部侍郎霍正伦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他的一条腿似乎被抽中了,此刻正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姿站着,一条腿直,一条腿弯,像一只受了惊的独脚兽,脸上冷汗涔涔。
他们艰难地站稳身子,第一时间,便是拉开了与那个手无寸铁,此刻却比手持凶器的悍匪还要可怕的年轻人之间的距离。
足足退了有七八步,退到了一个他们自认为安全的距离,那股子被压抑到极致的怒火,才终于又一次,从喉咙里爆发了出来。
“余瑾!你……你这个疯子!泼皮!无赖!”
张柬之指着余瑾,声音嘶哑,因为疼痛和愤怒而剧烈地颤抖着,“你……你竟敢……竟敢当众行凶!殴打朝廷命官!你这是目无王法!你这是……大逆不道!”
霍正伦更是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那一队早已被这番变故惊得目瞪口呆,却始终未曾上前半步的禁军士卒。
他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用尽全身力气,声色俱厉地咆哮道:
“你们!你们是干什么吃的?!都是瞎子吗?!”
“没看到这个奸贼,在这里公然行凶吗?!还不快将他给本官拿下!拿下!”
那队负责维持秩序的禁军士卒,面面相觑。
他们手中的长枪,握也不是,放也不是,一个个脸上写满了为难。
为首的一名禁军统领,更是头皮发麻。
一个是吏部侍郎,一个是刑部侍郎,都是他们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可另一个……是连自家顶头上司王威将军都要礼让三分,在陛下面前红得发紫,更是敢在太和殿上当众打人的“余阎罗”!
这两边,哪一边是他们能掺和的?
就在那禁军统领左右为难,不知所措之际,一个压低了的声音,从他身旁传来。
“李统领,莫要冲动。”
说话的,是另一名看起来品级更高的将领,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李统领的身侧。
“王将军走前特意交代过,”那将领的声音压得极低,“今日这午门内外,无论发生什么事,我等……都只负责维持百姓的秩序。”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了一句。
“至于官老爷们之间的‘雅兴’……我们,什么都没看见。”
那李统领浑身一颤,瞬间明白了过来,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连忙收回目光,对着手下那群还有些发愣的士兵,低声喝道:
“都给老子把头转过去!看什么看!没见过官老爷们……切磋学问吗?!”
士兵们如蒙大赦,一个个立刻转过身,眼观鼻,鼻观心,仿佛身后那场惊天动地的冲突,真的只是一阵微风拂过。
这番对话虽然声音极低,但张柬之和霍正伦离得不远,依旧听了个大概。
霍正伦气得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切磋学问?!
你们管这叫切磋学问?!
他看着那些禁军士卒那副“非礼勿视”的模样,再看看依旧一脸平静的余瑾,终于明白,自己,连同张柬之,今日,算是把脸丢到姥姥家了。
“好!好得很!”
张柬之气得浑身发抖,他知道,这些丘八是指望不上了。
他只能将所有的怨毒,再一次,倾泻在余瑾的身上。
“余瑾!你别得意!”
他指着余瑾,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了泼妇骂街般的诅咒。
“你这种靠着溜须拍马,靠着哗众取宠上位的寒门竖子,根本就不配与我等同殿为臣!”
“粗鄙!野蛮!你骨子里,就是个泥腿子!一辈子也学不会什么是真正的‘体统’!”
“你等着!本官这就回府写奏章!本官一定要在陛下面前,参你一本!不把你这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位置给参掉,我张柬之,誓不为人!”
他们似乎是想用这种方式,来挽回自己那早已荡然无存的颜面。
然而,面对这汹涌而来的辱骂,余瑾的反应,却再次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他甚至连一句反驳的话都懒得说。
余瑾只是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却仿佛带着一股无形的魔力。
“啊!”
张柬之的骂声,戛然而止。
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兔子,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也顾不上腰间的剧痛,连滚带爬地就往后躲,脚下一个踉跄,险些又一次摔倒在地。
那副狼狈的模样,与他方才那义正辞严的姿态,形成了最可笑的对比。
整个广场,在短暂的寂静之后,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惊天动地的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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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
“张大人,您跑什么啊?”
“余大人还没动呢,就把您吓成这样了?”
孙敬才和他身后的那些寒门子弟,笑得最大声,也最是畅快。
他们心中的那股憋屈,仿佛都在这一刻,随着这笑声,烟消云散了。
余瑾缓缓放下手,脸上,重新挂上了那抹讥诮的笑意。
“张大人,可要站稳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这广场上的地砖,可是滑得很。您这要是自己摔伤了,可莫要……再算在本官的头上。”
张柬之的脸,已经由猪肝色,变成了酱紫色。
他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就在他羞愤欲死,不知该如何收场之际。
“哎哟!”
一声突如其来的痛呼,从他身后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方才还站在他身旁,一脸愤慨的刑部侍郎霍正伦,此刻正捂着自己的后脑勺,疼得龇牙咧嘴。
“谁?!是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敢偷袭本官!”霍正伦又惊又怒,猛地回过头。
他身后的百姓们,纷纷摇头,一脸的无辜。
霍正伦气得正要发作,一个懒洋洋的、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声音,却从不远处,不紧不慢地飘了过来。
“哎呀呀,真是抱歉,真是抱歉。”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靖王赵汝辰,不知何时,已经从那粥棚的后方,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
他依旧是那身张扬的紫金蟒袍,手里,还捏着半个啃剩下的桃子。
他走到霍正伦面前,脸上挂着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指了指地上的一颗果核。
“霍大人,实在是不好意思。本王刚才吃桃,手滑了一下,没想到,竟会砸到霍大人的金贵脑袋。本王,给你赔不是了。”
他说着“赔不是”,可那语气,那神态,哪里有半分赔不是的样子?分明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霍正伦的脸,瞬间就绿了。
他看着靖王,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想发怒,可他敢吗?
那可是靖王!是陛下的亲弟弟!别说拿果核砸他了,就是当众抽他两个耳光,他也只能受着!
张柬之等人,更是早已面无人色。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位一向只知享乐,从不参与朝堂纷争的王爷,竟然会……会公然站出来,为余瑾撑腰!
靖王没有再理会早已吓傻了的霍正伦,他径直穿过人群,走到了余瑾的面前。
他先是看了一眼地上的木勺,又看了看那几个还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官员,最后,才将目光落在余瑾的身上。
他啧啧了两声,摇着头,用一种半是埋怨半是欣赏的语气说道:
“余大人,你这又是何苦呢?”
“跟这群狗东西,废什么话?直接打就是了。打完了,本王替你兜着!”
说着,他猛地一转身,那双总是带着几分迷离的桃花眼,此刻却寒光四射,扫视着张柬之等人。
“今日之事,跟余大人,没半点关系。”
靖王的声音,陡然转冷。
“是本王!是本王看不惯你们这群尸餐素位、鱼肉百姓的狗东西,在这里狺狺狂吠!所以,才让余大人,代本王,教训教训你们!”
他指着张柬之的鼻子,一字一顿地问道:
“怎么,你们几个,可是对本王的‘教训’,有什么不满吗?”
“要不要,也去陛下面前,弹劾弹劾本王这个‘目无王法,败坏朝纲’的亲王啊?”
这番话,说得何其嚣张,何其霸道!
张柬之等人,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脑门,险些当场气晕过去。
他们敢吗?
他们当然不敢!
他们只能一个个,将头埋得低低的,那张脸,憋成了猪肝色,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不……不敢……王爷……说笑了……”
“不敢就好!”
靖王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随即转过头,对着周围那些早已看得目瞪口呆的百姓们,朗声笑道:
“诸位父老乡亲,你们都看到了吧?都听到了吧?”
“刚才动手打人的,是本王!跟咱们的余青天,可没半点关系!你们,可都得给本王作证啊!”
百姓们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充满了快意的哄笑声和附和声!
“听到了!是王爷动的手!”
“王爷威武!!”
“哈哈哈,跟余大人没关系!”
张柬之等人听着那山呼海啸般的嘲笑声,只觉得眼前发黑,天旋地转。
今日,他们这脸,算是彻底丢尽了。
他们非但没能找回场子,反而被这个突然杀出来的“混世魔王”,用一种更不讲道理的方式,狠狠地,又踩上了几脚!
他们看着那个和靖王勾肩搭背,谈笑风生的余瑾,心中,第一次,生出了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无力感。
这个疯子,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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