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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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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塊地區繁華,鄭晚跟嚴均成在酒店餐廳用過晚餐後,閑來無事出去散步購物。

    鄭晚早就羅列好了清單。

    嚴均成湊過來掃了一眼,見到她的清單裏居然有新生兒奶瓶,問她,“這個是什麽?”

    “聽說這個牌子的奶瓶不錯,王特助讓我幫忙帶的。”

    嚴均成若有所思,輕笑一聲。

    “怎麽?你不知道他老婆馬上就要生了嗎?”

    “不是。”嚴均成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意味深長地說,“你是個熱心腸。”

    “舉手之勞罷了。”

    鄭晚的清單很長,除了美容院別的同事,她過去在南城的朋友也托她幫忙帶點東西——熱心腸的後果是鄭晚的腳都快走斷了才勉強将東西買齊……

    “後悔了?”

    嚴均成見她坐在路邊的長椅不肯走,微微俯身,調侃她。

    她只瞪他一眼。

    談不上後悔不後悔,也不是什麽人找她帶東西她都幫忙,自然是交情到達一定程度才會松口。

    嚴均成背過身,在她面前蹲下。

    “幹什麽?”

    “上來。”他不容拒絕地說,“現在已經不早了,等下氣溫更低,你想在外面着涼嗎?”

    鄭晚本來還有些猶豫,總覺得被他背着走在路上不太習慣。

    這應該是小年輕才會做的事吧?

    他們都快四十的人了,還學年輕人這一套,未免讓人看了笑話。

    嚴均成的一句話徹底打消了她的遲疑。

    他淡淡說:“這裏沒人認識你,也沒人認識我,你說話他們都聽不懂。”

    鄭晚麻利地趴到他背上,接着,他輕松地背着她站起來往前走。

    這邊的人似乎都不需要休息,到了晚上更熱鬧。

    果然,路邊的行人幾乎也不會朝着他們這邊一直看,她才徹底放松。

    她不知道別人是什麽樣子,可她跟嚴均成兩個人,好像性格一直都沒有變過。

    他依舊跟當年一樣,我行我素,不在乎任何人的看法,也不将別人異樣的神情放在眼中。

    原來記憶也可以作弊。從前她逐

    漸忘記的事,因為那段感情中的另一個主角成天在她面前晃、勾着她不斷回憶從前,她竟然想起了很多細枝末節。

    她那個時候明明很在意別人的眼光,又為什麽仍然堅持跟他在一起呢?

    老師的白眼她難堪,長輩的勸說她難過。

    那,是什麽讓她沒有如他們所期盼的跟他分手呢?

    “怎麽不說話?累了?”他悠閑地背着她走在路上,問道。

    “我想起了一件事。”她摟緊了他的脖子,鼻間滿是他的氣息,“你還記得嗎,高二下學期學校組織秋游爬山,我爬得慢都掉隊了,實在是太累了,是你在半山腰背着我爬上去的。”

    他平靜地回:“記得。”

    她記得的,她遺忘的,都是他的刻骨銘心。

    鄭晚靜靜地,也不再說話。

    酒店浴室裏。

    鄭晚躺在浴缸中,泡得臉頰沁出汗微微泛紅。一頭烏發松散地用發夾抓着,幾縷頭發落在肩頭被打濕。

    她感覺整個人仿佛飄在水中,浴缸自帶的功能讓水面不得停歇,一波又一波蕩漾着。

    投擲于水裏的精油球也全部散開,水面都泛着一層珠光,水下的風景若隐若現,惹得人想一探究竟。

    鄭晚仰頭,水珠從下巴順着喉、鎖骨流下,跟浴缸中的水彙合。

    幾步之外,嚴均成穿着白色浴袍,帶子松松地,他偏頭,對着鏡子在刮胡子,餘光瞥見她在一點一點地呼氣,不由啞聲道:“熱了?”

    泡過澡後,臉頰緋紅、雙目也變得異常水潤的鄭晚迷蒙地扭頭看他一眼。

    “是有點,感覺呼吸都不太順暢了。”

    “那就早點起來。”

    鄭晚:“……”

    “你還沒刮完啊?”

    她等着他快點出去,難道要她直接從水中站起來嗎?

    他也在乎個人形象,至少她沒見過他胡子邋遢的一面,連胡渣都很少見。

    也不知道他在這裏磨蹭什麽。

    嚴均成放下刮胡刀,用清水将臉跟下巴洗幹淨後,慢條斯理地扯過毛巾,将臉上的水珠擦幹。

    他走過去,俯身,雙手随意撐着浴缸邊緣,似乎是在深思什麽,鄭晚正要攆他,誰……

    知道他竟然将手伸進了浴缸裏。

    “你……”

    下一秒,随着嘩啦一聲,他将她從浴缸裏抱出來。

    鄭晚的臉上都濺上了一些水,水珠挂在她睫毛上,将墜未墜。

    “別叫,帶你去沖個澡。”

    他低沉地說着,抱着她又來了花灑下。

    花灑的水,很像那一年傾盆而至的大雨。

    東城那幾年裏都逃不過一個魔咒,那就是高考必下雨。他們那一年倒是稀奇,那兩天悶熱得很,一場大雨姍姍來遲,8號深夜才響起一聲驚雷。

    那時她早已經累極,沉沉入睡。

    睡覺前還哽咽了一句,“身上好黏糊。”

    像是在對他抱怨,又像是委屈地自言自語。也許他就是從那時候養成的習慣,他會耐心清理,讓她幹淨舒服地從睡夢中醒來。

    首爾的夜似乎沒有盡頭。

    落地窗外的光永不熄滅,嚴均成看着身旁熟睡的女人,他支起手肘,出神地凝視着她,描繪着她的眉眼。

    “會愛你一輩子。”

    少年看似無所畏懼,但也窘迫于将愛挂在嘴邊。

    少年總以為,有些感情即便不說出口,它也是珍貴的,它也是有聲音的,足夠她聽到心裏去。

    第一次徹夜擁抱着她,他哪裏睡得着。

    稚嫩青澀的少年珍惜地親吻着她的額頭、發絲,手都在發抖,他在想,嚴均成,你要拼了命地賺錢,讓她一輩子衣食無憂,讓她永遠也不後悔跟你在一起。

    他在熟睡的她的耳邊鄭重其事地許下承諾。

    會愛你一輩子,無論何時何地,無論歲月變遷。

    鄭晚睡覺不踏實,習慣性地要踢開被子。

    嚴均成又幫她蓋好,久違地,出于某種心理,他輕輕地捏了捏她的鼻子,嘀咕了一聲:“也不知道鼻子有沒有長長。”

    無所謂了。

    她說了謊,他也說了謊。

    他擁住她,下巴抵着她的發頂,等待着首爾的第一縷陽光沖破雲層。

    鄭晚其實說了謊話,她來首爾有幾天了,即便有耳塞,她也沒睡好。

    昨天晚上透支了她所有的體力,倒是一夜無……

    夢睡到大天亮,前所未有的滿足。她迷迷糊糊睜開眼,就要去摸床頭櫃的手機,結果被人又拽了回來,等她徹底清醒過來的時候,她已經失去了對自己身體的掌控。

    直到十點鐘,鄭晚才得以抽身,快速進了洗手間梳洗。

    等她出來時,嚴均成一副神清氣爽的模樣很礙眼。

    她繞到另一邊,不打算離他太近,從包裏拿出鏡子描眉。

    嚴均成打了叫餐電話,之後又對她說,“今天天氣還行,我們等下出去走走。”

    她佩服他的精力。

    可能這就是成功人士的标配,在學生時代,他每天也就只睡五六個小時,卻比誰都清醒。

    有時候她晚上失眠,試探着給他發消息,一分鐘不到,他就會打來電話——而那時是淩晨一兩點。

    鄭晚自嘆弗如。

    司機已經在酒店停車場等候着了,嚴均成扶着鄭晚上車落座。

    “老板,今天想去哪裏?”

    嚴均成看向鄭晚。

    鄭晚也沒有想法,她大學時就來過這邊,那時候看什麽都新鮮,現在連旅游攻略都提不起勁來看。

    “随便到處轉轉。”他說。

    “好嘞!”

    寬敞的商務車內,司機邊開車邊熟練地跟他們介紹首爾一些有特色的景點。

    他熱情好客,講話幽默,嚴均成寡言,鄭晚倒是被司機的妙語連珠逗得開懷。

    “二位要不要去南山塔看看?”

    司機诙諧介紹:“我看很多旅游團都會将南山塔作為必去景點,您二位要是有興趣的話,我就在前面掉頭。

    很多情侶還有夫妻來這邊度蜜月都會去南山塔,那裏可以挂愛情同心鎖,寓意是永結同心白頭到老。到了晚上,還可以在觀景臺上看到整個首爾的夜景。”

    鄭晚微怔。

    之後便是尴尬,她突然想起,大學時期來這邊時,她跟陳牧也去過南山塔,那時候她才二十出頭,也為韓劇着迷。拉着陳牧買了兩把鎖,鎖上都寫上了他們的名字。

    過了十來秒,就在車內氣氛近乎于沉寂時,嚴均成淡淡開口,“我不信這個。”

    鄭晚松了一口氣。但又覺得他的語氣怪怪的。

    司機樂呵呵地笑:“就是個彩頭。”

    嚴均成圈住她的手腕,手掌之下是她的脈搏,感受着她的心跳。

    他凝視她,平靜而克制地說:“我只相信我的手。”

    鎖,死物而已,鎖得住什麽。

    只有這一雙手,才能牢牢地抓住她不放。

    鄭晚卻不喜歡脈搏被人控制這樣的感覺。

    她微笑着,稍稍使力,轉動手腕,目光寧靜地跟他十指緊扣,“很少會有我們這個年紀的人去南山塔挂鎖吧?”

    司機正在專注地盯着前方路況,他看不到他們後座的暗流湧動。

    他笑道:“有肯定有,不過還是年輕人居多,年輕人信這個,首爾就這麽大,有些人不知道跟多少人挂過鎖,寓意是永結同心,那一顆心得掰成多少瓣才夠分啊。”

    嚴均成默不作聲地盯着跟她合握的手。

    鄭晚繼續跟司機閑聊,她輕聲說:“既然是彩頭,也不必去介意到最後有沒有白頭到老,只要挂上去的時候是真心的就好。人這一生碰到那麽多的人,虛情假意的畢竟還是少數。”

    司機樂呵呵道:“就是這個理,所以啊,這鎖它就是個彩頭,要真靈驗,這就不是塔,是月老廟了。”

    鄭晚微微一笑,表示認同。

    嚴均成颔首,終于再次開了尊口,“它确實不會靈驗。”

    鄭晚已經側頭看向了車窗外倒退的風景。

    “大部分都不會靈驗。”司機說,“這就好比,有多少人最後能跟自己初戀結婚白頭到老呢。”

    嚴均成收回目光,似乎司機這話令他感到愉悅,他眉目舒展開來。

    鎖,自然不會靈驗。

    區區十二年罷了,算什麽白頭到老。

    區區十二年。

    到最後跟她白頭到老的人,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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