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白看着赢连又皱起眉头的样子，便解释说：“如果吴起不接受娶公主为妻，会有怎样的结果？公子顺着这个思路多想想，应该就明白了。”

    这一下将赢连点的通透，他立刻拍手道：“原来如此，先生的谋划真是独到！”

    “公叔痤向魏武侯的进言，你虽只听到只言片语，但已能证明公叔痤在按照我设计的路线行事。他对魏武侯应该还讲，吴起如果痛快地应允这门亲事，说明吴起忠心魏国，值得信任。如果吴起拒绝魏武侯的好意，不肯娶公主为妻，说明他怀有二心，需要格外提防。”墨白对赢连解释说。

    “有道理！但是谁会推却迎娶公主的好事呢？拒绝与武侯结亲，怕是脑子不灵光，除非真是不想在魏国久待了。”赢连说。

    “吴起早年虽有杀妻保功名的污点，但并非全无节操之人。尤其现在他战功赫赫名震天下，更不会因一个公主的名头，就不看人品而轻易答应一门婚事。”墨白分析说。

    完全弄明白墨白计谋的成败关键之后，赢连心里总算透亮，但心情仍不免忐忑。计策能否成功，接下来似乎全靠魏相公叔痤的表演了。

    不两日，吴起应魏相公叔痤邀请，前往相府宴饮。

    虽然只宴请吴起一人，公叔痤还是精心做了准备。美酒佳肴自不必说，还特意安排了歌伎乐舞助兴。

    酒至半酣之际，帘栊挑起几位娇艳的歌伎进入厅中翩翩起舞。吴起兴致甚好，但他发现歌舞伎中间起舞之人，好像是丞相夫人安乐公主。想不到丞相夫妇如此失格，吴起只好装作不察，继续面不改色地欣赏。

    然一曲舞毕，其他歌伎退下，安乐公主却走上前，为公叔痤与吴起各斟了杯酒，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然后示意三人同饮。

    公叔痤阴沉的脸上，生硬地挤出一丝笑，低声下气地对安乐公主说：“夫人今天好兴致啊，您又亲自下场舞蹈，让我们怎么消受得起！”

    “本宫舞蹈给你们助兴，你还不乐意了？”安乐公主不高兴地回道，然后转脸瞧向吴起说，“吴将军觉着本宫这舞蹈如何，可中意？”

    吴起忙施礼道：“公主亲自舞蹈，在下得见真是三生有幸，舞蹈甚美、甚美！”

    公叔痤对安乐公主说：“夫人舞蹈一曲累了吧？”然后他招手女仆，大声道，“来人，扶公主回房休息。”

    安乐公主瞪一眼公叔痤，说：“本宫兴致刚起，还要再跳一曲。”然后向退在帘外的歌伎招手。

    公叔痤不由声音稍大了些，说：“夫人不要玩笑了，贵客在堂，夫人请注意仪轨。”

    安乐公主抬手将杯中的酒，泼了公叔痤一脸，怒斥道：“本宫跳曲舞，就有悖仪轨了？你们这些臭男人，心里享受得紧，却在这装蒜！不是我哥哥许你高官，凭你的本事，能享受这荣华富贵！”说完气哼哼地甩手走了。

    吴起撞见丞相夫妇这一幕，心里也十分尴尬，只好宽慰公叔痤说：“公主真是年轻喜玩乐啊，丞相大人在家肯定不烦闷。”

    “羞煞人！让吴将军见笑了。”然后公叔痤叹了口气，“唉！文侯当年在世，特别疼爱两位公主，应该是宠过头了。那位安楠公主偶来府中找她姐姐玩乐，更是任性跋扈。娶了公主，一般人肯定觉着我攀上高枝，享富贵呢！”

    “总归是公主，对大人的仕途还是有益吧？”吴起说。

    公叔痤无奈地摇头轻笑一下，说：“你娶了公主就晓得，我的难处了。”

    吴起笑着说：“大人玩笑了！我等寻常人哪有这福气！”

    宴罢，送走吴起，公叔痤对安乐公主夸赞道：“夫人不但舞跳地美轮美奂，戏演地更是惟妙惟肖，精彩之极啊！”

    “毁了本宫的形象不打紧，只要我妹妹安楠，不嫁给吴起这种杀妻求荣的小人。”安乐公主说。

    “若不是吴起向我透漏，欲讨安楠公主为妻，我绝不能同意夫人出此下策，自毁形象演这么一出。吴起这种人利欲熏心，为了功名利禄可是什么都豁得出去。安楠公主若嫁给她，也只是他向上爬的阶梯，绝无幸福可言。”公叔痤说。

    眼见就至年节，安邑城比平日热闹不少，街市里商贩云集，大路上车水马龙，一片繁华。

    等了一个多月，赢连没得到一个好消息，他心里熬煎得很。

    菌改从秦国传来消息说，秦出公赢昌的母亲擅权揽政，大肆提拔她的兄弟们掌控要职，外戚势力迅速壮大，出公母子对秦庭的把控日见稳固。他觉着赢连归国前，要慎重谋划，不然贸然归国恐有不测。

    魏武侯欲将妹妹安楠公主嫁给吴起的消息，赢连也探听到了。虽然吴起拒绝了魏武侯的好意，但君臣二人之间，似乎没因此发生什么隔阂。

    吴起仍安住在安邑城，还去城外的兵营，检阅过明年春天攻打齐国要率领的军队。魏武侯为吴起攻齐征调的粮草，也陆续从各地运来。

    墨白说有些事物崩塌前，明面上可能显现不出来。他劝解赢连要沉住气，事情的进展都在预想的轨迹内，离见分晓的时候已经不远了。

    赢连也赞同墨白的说辞，但心底的忧虑却日益深重。他没有其他可依仗的人，只能寄希望墨白说的都能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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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赢连稍感安慰地是，墨白承诺推荐几名墨家剑客给他做护卫，几人都是一顶一的高手，以保护赢连归国路上的安危。赢连见识过墨白高超的身手，对墨家剑客甚为放心。

    转眼已是早春二月。天气转暖，日头明亮，赢连的心情也好转许多。各种情况果真如墨白所说，都朝好的方向发展。

    赢连与魏相公叔痤宴饮时探听到，魏武侯派给吴起攻齐的军队，不说是老弱残兵，但战力肯定极差。这支两万人的军队多半是缺少实战的新兵，一部分是它国的俘虏兵，只配了很少的有作战经验的老兵。

    魏武侯将这样的一支军队交给吴起，去攻打强大的齐国，似乎没盼着吴起能取得什么好结果。如此说来，武侯魏击对吴起肯定已不满意，说不定还想借齐国人之手杀了吴起。

    赢连不解地向公叔痤请教：“武侯难道不怕吴起惨败，输了魏国的颜面，有失国威？”

    公叔痤得意地说：“国君自然想得周全，武侯另派了一支人马，十日后将尾随吴起而上。无论吴起是战败、战死，后续的军队定会击败齐国，把颜面再争回来。”公叔痤猜想赢连这位秦国公子，肯定恨透吴起，所以并不避讳将一些机密透漏给他。

    过了半月许，择一吉日，吴起率领两万人马东征攻齐。

    赢连也在魏武侯为吴起壮行的人丛里，看着远去的吴起，他心里悬了几个月的石头，似乎落了地。

    又过了十余日，竟然传来吴起取胜的战报。知道吴起所率军队内情的人，都感到十分意外，这吴起真是战神般的人物？

    赢连听到消息后又气又恨，心里无名地难受。吴起不但未死未伤，竟然还能取胜。他强忍愤懑，第二天实在是忍不下去，驱车直奔墨白的家宅。

    见到面色凝重的赢连进屋坐下，却只叹气啥也不说，墨白神色轻松，似已有准备。他也不讲话，先递给赢连一片帛书。

    赢连犹疑着接过，快速扫了一遍，愤懑的神情立刻转为大喜，不由得倒身便拜。

    这正是：

    老弱残兵犹取胜，吴起不除愁煞人。

    却说看得什么消息，让公子赢连转忧为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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