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手中的电报沉默了一小会后,阿斯卡列波夫对塔夫罗夫斯基问道:“您认为这份电报中的内容可靠吗?”
他提出这个问题当然不是因为信不过塔夫罗夫斯基,而是在询问塔夫罗夫斯基对电报内容是否翻译准确。当然,他还有另外一层意思,那就是这份电报是不是德军知道小村庄里的德军被全歼以后故意向三营释放的假消息,误导三营前往东南方向上的那个路口。
如果德军故意在路口那里设下圈套,那么三营相信了这份电报,将会一头扎进德军的圈套之中。
所以能否相信这份电报成了关键。这将关系到三营下一步是陷入了德军的新包围之中还是和友军会合一起突围。
这是三营下一步行动的决策所需的关键依据,走错一步,也许三营将会有完全被歼灭的可能性。这一次,塔夫罗夫斯基可不敢打包票这份德军电报中的内容一定就是真的,他也承担不起这样的责任。万一要是德军故意设下的圈套,那么三营全军覆灭的元凶就是他!
于是塔夫罗夫斯基迟疑了一下,用模棱两可的语气说道:“这份电报中内容的真实性我可不敢做出保证。我只能保证我正确将这份电报翻译成了俄文,仅此而已。”
见塔夫罗夫斯基不敢做出保证,阿斯卡列波夫也有些迟疑了。他同样知道是否相信这份电报的内容成为了关键,而且他作为营长拥有绝对的军事指挥权,绝对的权力必然会承担绝对压力和责任,他必须要为全营的安全负责。现在就是一个他必须要承担压力和责任的重要关头,而且还没有其他任何人可以帮他分担这样的压力和责任。
犹豫不决是一名军事指挥员的大忌,这一点阿斯卡列波夫很清楚,但是他还是在这个时候犹豫起来。
而塔夫罗夫斯基也看出了阿斯卡列波夫的犹豫,他建议道:“营长同志,我建议将军事地图拿出来进行研究,再决定我们营下一步的行动。”
这是一个参谋军官的固有思维,提出任何建议或者给指挥员提供决策依据的时候,参谋军官一定会进行图上作业,并且对地图进行研究和分析。
没等阿斯卡列波夫开口,托尔卡切夫就从他拎着的一个皮袋里拿出一幅军事地图展开来。而阿斯卡列波夫则开始皱着眉头盯着军事地图观察,试图搞清楚这里以及东南方向上那个路口都通向哪里。
正当他研究军事地图的时候,满头大汗的巴博诺夫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皱着眉头看了也站在军事地图边上的塔夫罗夫斯基一眼,对阿斯卡列波夫汇报道:“那些德国人的伤兵我都下令枪毙掉了。这群畜生简直就不是人,一点人性都没有,居然屠杀了整个村子里的平民!另外,我带着人刨开了倒塌的建筑物,搜寻了一下那里面埋着的德军尸体。所实话,德军官兵随身携带的食物并不多,他们每个人只携带了大约三天的口粮。而我们营的人数众多,找到的这点食物仅够我们全营一天吃的。另外,我在村子里的一栋建筑物里找到了那几名被德军卡车运送到这里的我军俘虏,您看是否……”
阿斯卡列波夫此时对食物的数量以及找到的几名苏军俘虏不感兴趣了。实际上他现在面临着一个非常艰难的抉择。
因此,他说道:“德国伤兵的处置您全权负责,我不管。但是我们找到的食物太少了,到现在为止,我们还不知道向东前进多远才能真正从德国人的包围圈里突出去。至于那几个我军俘虏,您看着办吧,暂时看管起来。现在我们面临着一个很关键和严肃的问
题。”
巴博诺夫有些奇怪地问道:“除了食物,还有什么问题很关键?”
阿斯卡列波夫不得不将塔夫罗夫斯基破译的那份电报递给了巴博诺夫,示意对方看看,然后又将自己对三营下一步行动的犹豫原因也告诉给了巴博诺夫。
巴博诺夫看完那份德军电报后,脸上的表情开始阴晴不定起来。他一会看看塔夫罗夫斯基,一会又看看阿斯卡列波夫,还一会后这才慢吞吞地说道:“您的担忧很正常,换成是我也同样有些担忧。更何况这是一名惩戒营士兵破译的德军密码电报,真实性很成问题。”
阿斯卡列波夫有些烦躁地说道:“那您的意见呢?是什么?”
他原本以为巴博诺夫对塔夫罗夫斯基有非常大的偏见,所以会建议三营不管东南方向上那个路口所发生的一切,直接向北退入大森林,继续向东行军。
但是接下来巴博诺夫的话让他大吃一惊,巴博诺夫说道:“我们在这里找到的食物太少了,不足以支撑我们营退入大森林继续向东行军。实际上,如果我们在三天内走不出这片大森林,找到我们在敌人包围圈以外的友军部队,那么我们又只能再次走出大森林,继续寻找下一个可以找到食物的地方。可是从地图上看,这附近几十公里范围内可没有其他村庄或者居民地,这将会让我们三营陷入饥饿和绝望之中。而且我们营已经和上级或者是其他友军部队失去联络快十天了,对这周围的敌情完全不了解。如果德军的那份被破译的电报内容是真的话,我们就能确定在东南方向几公里的地方还有一支友军。假如我们营和这支友军会合,那么我们也许就会知道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周围是个什么情况。所以我更倾向于去寻找友军会合
,再决定下一步开如何行动。”
说完建议后,巴博诺夫再次盯了一言不发的塔夫罗夫斯基一眼,加重语气继续说道:“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建立在塔夫罗夫斯基可信的基础之上。这需要您做出决断!”
阿斯卡列波夫还是能从巴博诺夫的话中听出了巴博诺夫对塔夫罗夫斯基浓浓的不信任感。他决定学习一下后世解。放。军的一个优良传统,不进行乾纲独断,而是召集营里所有的军官开会来讨论。
于是阿斯卡列波夫对身边的托尔卡切夫吩咐道:“去通知所有的军官到这里来开会。”
然后他又对塔夫罗夫斯基吩咐道:“您回到德军无线电台那里去,继续破译德军的电报。”
托尔卡切夫领命出去了,塔夫罗夫斯基也知道阿斯卡列波夫交代给自己这样的任务无非就是显示出对自己的信任,同时也是支开自己,免得自己在巴博诺夫面前晃来晃去有些碍眼。
这时,巴博诺夫又再次向阿斯卡列波夫提起了新发现的几名苏军俘虏的事情:“营长同志,关于那几名我军的俘虏,我有点难办。”
这下换阿斯卡列波夫感到惊讶了,因为巴博诺夫作为政工军官的职责之一就是处置苏军被俘人员。以前鲁谢夫健在的时候,曾经就枪毙过几名从友军阵地逃到自己阵地上的逃兵。而那还只是逃兵,并不是被德军俘虏的苏军士兵。
以巴博诺夫一直以来的表现,对于被德军俘虏苏军人员的处置方法极有可能是枪毙。但是现在巴博诺夫的表现却非常奇怪,这让阿斯卡列波夫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于是阿斯卡列波夫问道:“这可是您作为政治副营长的职责,怎么会难办了?”
巴博诺夫罕见地有些迟疑,解释道:“经过询问,那几名我军被
俘人员是第21集团军野战医院的一名助理军医(苏军卫生勤务军衔)和3名女护士。她们可不是战斗人员,不能按照对部队中战斗人员的要求去要求她们。所以……”
这下阿斯卡列波夫全明白了,那4个苏军被俘人员是卫生勤务人员,难怪巴博诺夫这一次处置时有些迟疑。毕竟,那4个人都是女性,而在苏军部队中,对女性的保护也很重视。
阿斯卡列波夫当即反问道:“她们是什么时候被俘的?在什么地点被俘的?对于这周围的敌情有多少了解?”
他认为这几名被俘的卫生勤务人员毕竟是自己人,也许能了解一点这附近的情况,说出来的话真实性可能比德军的密码电报更高。
巴博诺夫回答道:“我已经挨个单独询问过姑娘们了,她们各自说出来的被俘经过相互能验证和吻合。我认为姑娘们说的都是真话。第21集团军的防线在十天前,也就是我们从奥斯捷尔出发的时候就被敌人突破了。第21集团军的野战医院设置在涅任。敌人突破第21集团军防线后迅速向南,很快就占领了涅任,第21集团军野战医院根本来不及转移就被德军包围并俘虏了。这可不是卫生勤务人员们愿意被俘虏,而是姑娘们为了保护我军的伤员,没有撤退,哪怕是敌人的刺刀顶上了她们的胸膛,直到最后一刻姑娘们都在竭尽全力保护伤员们。这才是我处置她们很犹豫的原因。姑娘们说他们已经被俘有8天了,自从被俘虏以后就被德军用卡车向南转运。我们进攻这个村子以前看到的那辆卡车就是转运她们的车辆。只不过当卡车行进到这里以后,卡车被这里的德军临时征用,要运送一些士兵前往东南方向。至于其他的敌情,姑娘们根本就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