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城卫兵团,简直是我活了十七年听过的最好听的笑话。”
文库楼大门口,一群脸上套着猪脸头套的人手里拿着染血的钢叉围坐一团,他们中间簇拥的,则是一个骑着巨大野猪的少年。
少年赤着上身,脸上则是一个小巧精致的猪脸面具,看着眼前被钢叉贯穿,钉死在地面的七个身形扭曲的卫兵团小队长,不由得笑出了声。
他胯下的猪不满意地哼了两声,开口竟说出人言:“姓陈的,要不是本大爷跟着你,就凭你也想搞定这几个家伙吗。”
少年爽朗地大笑了几声,俯身拍了拍巨兽宽厚的脊背,笑道:“确实,朴大人,没有您今天的计划是肯定做不成了。等到最后那个小队长过来,收拾了他之后这几个家伙就全献给您了。”
被称为朴大人的巨型猪满意地哼了一声,水桶状的身体两侧皮肤突起,竟伸出数条巨型的手臂,其中几只撑住地面,剩下的则抓起身边的随从往猪嘴里塞去。
咔擦,咔擦。
没有惨叫也没有哀嚎,少年静静听着巨兽咀嚼人骨的声响,沉寂的夜空被打破,而远处也渐渐传来新的响动。
“哦哦哦!大餐要来了!”
血肉模糊的碎片随着朴大人张口说话洒了一地,但它已经顾不上这些细枝末节的损失了,它的大餐要来了!只要杀了最后的这个小队长!只要……
“给我去死!”
轰!
紫黑色的人影一闪而过,像是一道闪电般直接从天空劈下,巨猪只感到脸上传来一阵剧痛,便天旋地转地飞了出去。
“你竟敢打扰朴大人进食,你!”
赶到文库楼的白归林看着自己的同事躺了一地,怨毒从后背喷涌而出,紫黑色的角质蔓延开来覆盖了整个上半身,加粗的四条触须缠绕溶解在四肢之上,他整个人便变成了通体紫黑的怪人。
他没心情再听敌人喋喋不休地犯蠢,从烟尘和碎石中站起的白归林右腿后撤猛地一蹬,身影再次如利剑般飞射而出,他要靠着绝对的力量和速度直接打碎面前的这头让人恶心的肥猪!
砰!
一条异常粗壮的淌血巨臂挡住了白归林致命的一拳,以极快的速度反手抓住他的手臂,拖拽着男人向后甩了出去。
数条手臂支撑的朴大人狞笑着从地上缓缓爬起,它的嘴里还嘟囔着:
“哼哼哼哈哈哈呵呵呵哼哼,人类就是低级!死去吧!”
树桩大的手掌接二连三地掀起狂风从空中砸下,匆忙起身的白归林只得不停后退,看着面前手掌抬起留下的重重叠叠的掌印,男人眉头挑了挑,站稳身形向前看去。
背着大楼的古怪身影笼罩在炽白的灯光里,看不清数量的手臂不规则地分布在巨猪水桶般的腰身上。
最为粗壮的两只手臂从胯骨的位置伸出反手拖住臃肿的身体,另外两只格外显眼的则从耳后长出,握拳对着白归林。
“我是伟大的朴大人!”
巨兽嘶吼着,四手着地极速爬行直奔白归林,那些零散的手臂胡乱地挥舞着,像是一场断指残骸的狂欢一般无声嘶吼。
面对疯狂,生物被压抑的原始本能疯狂催动着白归林扭头狂奔,远离这个狂乱的源头,但是,那环绕在全身的灵仆正在喋喋不休地重复着同样疯狂的呓语:
吞食它的岁月!
大地的震动带着嘶吼越逼越近,庞大的阴影逐渐遮住了视线所及的一切光源,狂欢和恐惧战栗在被放大,疯狂在无休止地入侵的同时又从心中滋生,内外混沌,表里难分。
生物的本能让肌肉紧绷,想要逃走却又难以呼吸。
灵性在狂沸,脊背不受控制地逐渐弯曲,眼皮也沉重得难以抬起,白归林奋力向敌人望去,背后却突然传来一阵异样,酥麻夹杂着刺痛瞬间蔓延全身。
嗡~
口鼻出涌出鲜血,紫黑色的阴影蒙住了眼睛,白归林心感不妙,可还来不及作出反应,便直接失去了意识。
如同淤泥一般的紫黑色粘液从后背汩汩流淌而出,吞没了四肢,吞没了躯干和戴着面具的头部,直至化作一大摊邪异的肉块。
狂奔而来的朴大人仓促急刹,四手在地上犁出四条碎石的轨迹,堪堪停在白归林面前不远处。
远处高楼上,双手抱于胸前的猪面具少年冷冷看着两个庞然大物,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今天,总要有一个做食客,另一个做大餐,但他可没时间去等结果。
……
五分钟前,办公楼。
看着白归林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花焕溪看向了还在隐隐啜泣的少女。
“你叫什么名字?”
“您叫我陈柒柒就好。”少女略带羞赧地抬手擦了擦眼角,声音也略带鼻音,像是还未从恐惧中缓过神来。
花焕溪从办公桌的抽屉里翻出来杯子,为在场三人各倒了一杯水,陈柒柒边点头边双手接过杯子,花焕溪借机问道:“你是哪里的人啊?”
“啊?我不是本地人……”
“那一个人在稻城这样的地方做这样的工作一定很辛苦吧,真是独立的女孩子呢。”
“谢……谢谢您。”
“方便问问具体是哪里人吗?”
“我是鹿县的。”
花焕溪脸上维持着温和的笑容,重新倒了一杯水放到了少女身侧,“我还以为鹿县的人肯定都一心一意侍奉着冠尊呢,看来和白镇一样也有思想上的异端啊。”
少女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她勉强地扯了扯嘴角,“您在说什……”
“你没有战斗力吗,还是在故意迷惑我们呢。”花焕溪坐到了办公室唯一的椅子上,向后一躺靠在了椅背上,接着说道:“不过看起来至少你没有你的哥哥那样的能力呢。”
说到这里,花焕溪伸手扯掉了背后那面线索墙上的几张纸条,露出来被掩埋已久的一张已经些许发黄的老旧记录:
香脂大饭店老板:陈嗅,子:陈切,女:陈柒柒。
医生对着屋顶的光线照了照自己的指甲,一边说道:“白归林在很早之前就知道香脂街的人也在模仿供奉邪神的路子。
虽然不知道那条街上到底有多少户人有问题,但是至少陈家人是被推出来的‘面子’。”
陈柒柒眼神有些躲闪,看到这副面孔,花焕溪脸色不由得冷了下来,温暖的笑容自然而然地讥讽了起来,“果然和你这样的人多说也没用,还是等陈切亲自来吧。”
虽然只能大概猜到香脂街供奉的邪神大概是“猪”这样的意象,但对方到底掌握着什么样的力量没人清楚。
白归林和花焕溪交代的也只有“陈切似乎能蛊惑别人”这样模糊的信息。
至于少女把那个被白归林打成碎片的少年叫做“陈切”,在白归林和花焕溪两人看来不过是一眼看穿的谎话。
双方情报的不对等决定了,陈家人不可能料到白归林竟然能记住陈切身上的灵性给人的感觉,那种沾染了邪神灵性的异感对于相当于同类的白归林来说就像回了家一样让他作呕。
不一会,房门吱呀作响,一个带着猪脸面具的少年走进了房间,向着花焕溪微微点头。
花焕溪冷冷地看向他说道:“不知道敲门吗,陈切。”
少年笑了笑,“我印象中您可不是这样咄咄逼人的性格啊,花医生。”
花焕溪再次和蔼地笑了起来,他缓缓起身走到了矮他一头的陈切面前,微微俯身说道:“你们打的算盘,我在美容院都能听到,你还想让我和敌人和颜悦色吗?”
陈切掩盖在面具下的脸不知道是怎样的表情,但是声音仍然一幅阳光的少年感,“是撒谎的味道,医生,既然大家都是明白人,何必说话还弯弯绕绕呢?”
“我们想让白队长作我们的内应,帮我们掌握稻城的风吹草动,与之对应的……”
王策的脸色古怪了起来,花焕溪低头看着自己手掌的纹路,语气有些轻:“你不会想说,你能帮我们解决白镇的事情吧。”
陈切后退一步,张开了双臂,充满野性的油脂香气蔓延开来。
“为什么不呢?花医生,香脂街在我们的掌控下还不至于犯下大开杀戒这样涉及底线的恶行,我们合作不会违背任何人的利益,只是让大家的事业更顺利一些。”
陈切绕过花焕溪走到了陈柒柒身边,举起那杯为他准备的水一饮而下,接着说道:
“医生,我们做的是确实不是稻城贵族老爷们想看到的,但我们是在为稻城的人们打拼,不是吗?救人治病也好,庇护普通人免受失控灵仆侵害也好,我们是同类才对啊。”
在这样的年代会用灵仆去救人,陈切自然是明白像花焕溪这样的人必然还在内心坚持着正义,至少是属于他自己的正义,只要说明白他们并不是敌人、利益不冲突、可以朝着共同的方向……
“陈切,真的有人闻着这个味道就会赞同你的观点吗?”
花焕溪撸起了袖子,手腕处的黑线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倾泻而出,在医生的面前织出了一个镂空的人形,唯有手臂处凝实成纯黑。
陈切摊手耸了耸肩,“果然催眠一个医生不是个明智的选择,但是医生,你也知道的,我确实没有敌意,我们不必在这里打一架。”
黑线人形凝实的手腕微微抬起,在半空中向下一握,一把精致的银色手术刀凭空出现,花焕溪像是操控提线木偶一般架起手臂。
随着指节微动,人形猛地一个后空翻落到了在角落低着头的王策面前。
“别闻了!”
啪!
灵仆狠狠扇了王策一个耳光,这才让他从浑浑噩噩中清醒了过来。
花焕溪冷笑一声,“这就是你的灵仆吗?让我猜猜它叫什么,猪香?”
陈切的声音听不出恼怒,他只是一如既往地保持着热情地说道:“既然我们迟早会是朋友,那告诉您也无妨。”
“它叫,心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