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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四章 怪胎
    西唐历1794年,稻城香脂街,香脂大饭店。

    “人可以在伟大之前、恐惧之前、在美之前闭上眼睛,可以不倾听美妙的旋律或者诱骗的言语,却不能逃避味道,因为味道和呼吸同在。”

    陈嗅合上了手中的书,笑着摸了摸面前乖巧的儿子,“所以,小切,味道对于我们是有特别的意义的。”

    陈切若有所思地捧起了自己肉嘟嘟的脸,好奇地问向了自己的父亲:“那灵仆呢,父亲,灵仆不需要呼吸,味道对于他们来说不就不重要了吗?”

    陈嗅乐呵呵地笑了起来,对孩子的思考很是满意,“你以后会明白的,小切,真正的味道不是用鼻子去闻的,你要用心去嗅。”

    ……

    西唐历182年,春3月,12日。

    “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在思考,味道和呼吸真正的意义是什么。”

    陈切靠着背后的残垣断壁,轻轻地摘下了自己的面具,露出了一张眉宇略显稚嫩的少年面庞。

    “味道是外界强加给每一个人类的信息,它不同于任何其他的感觉。”

    “你可以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躲避其他的信息,躲在房间里便感受不到阳光,浸泡在水里便感受不到震动,遮住耳朵便是无声,挡住眼睛便是无光。”

    少年赤着上身,一幅浑然不觉花焕溪虎视眈眈的自信模样,在房间里缓缓踱步,开始了他的演讲。

    “呼吸的意义是生存必要的交互,那味道,便是为了生存不得不接受的要素。”

    花焕溪在怀里翻了翻,取出一瓶药递给了王策,“吃下去不一定有用,但好过没有。”

    陈切看到这一幕扶住头叹了一口气,“花医生,我真的没有敌意,而且您该听听我说的东西。真正的味道,不是这些漂浮在空气中的微小颗粒让人产生的感觉。”

    花焕溪冷眼看向陈切伸手抚摸空气的痴迷笑容,“同时作用于现实身体和灵性的催眠气体,在你嘴里还真是人模狗样的。”

    陈切摊了摊手,脸上摆出一个无辜的笑容,“怎么会是催眠呢,花医生,我只是想通过我的味道来告诉您,我们不是敌人,我也很有诚意。”

    花焕溪没有作声,他在思考,面前这个看起来算不上强壮的少年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底牌,就敢这样大摇大摆地不设防。

    是他的妹妹吗?一样瘦弱无力;是香脂街其他的人吗?按理说白归林应该能解决得了;虚张声势?可是花焕溪偏偏没有出手试探的必要性,他们原本也只是为了解决异常事件,如果能和对方达成合作……

    花焕溪脸色一变,这不是他自然产生的念头!想到这里,他猛然抬手,黑线组成的人形化作漆黑的鬼魅,眨眼间就逼近了陈切。

    “还敢催眠,找死!”

    看着弱不禁风的陈切竟在几乎被劈住的瞬间轻轻扭身,差之毫厘地躲开了手术刀的锋芒,少年抬手往脸上一扣,一张崭新的猪脸面具便凭空出现,严丝合缝地嵌在了他的脸上。

    “花医生,看起来您的灵仆应该是偏向现实里战斗的类型,为什么您反而能抵抗住心嗅的控制呢?”

    “当然是因……王八蛋,没完了是吧!”

    花焕溪手指纷飞,而他的灵仆也随之翩翩起舞,极为迅速地逼近敌人,刁钻的攻击从四面八方直奔陈切而去。

    少年爽朗地大笑了几声,从裤子的口袋里掏出来一个精致的纤细长条玻璃瓶朝着花焕溪丢了过去。

    “我为您特制的香水,请您鉴赏!”

    随着少年的一个响指,瓶子凭空炸裂,奇特的味道在瞬间充斥了整间屋子,尽管墙上缺口不断吞噬着漂浮的香水,但是房间深处的王策和花焕溪还是难以避免地淋了一身。

    强烈的冲击感从鼻腔蔓延至大脑,花焕溪本能地俯下身子紧闭双眼,为了防止对方偷袭,他不得不命令自己的灵仆回到身边警戒。

    王策闻着只是刺鼻的气味,再看向眼前几乎痛苦倒地的医生瞬间明白,陈切口中“为您特制”恐怕不是说说而已。

    不过对方没能料到他的存在,就是现在最大的转机,王策屏住呼吸,反手敲开了身后箱子的侧门,吞噬的门扉再度开启,屋内的空气顿时清新了不少。

    眼看陈切就要带着陈柒柒从被打碎的墙壁逃离,王策一个箭步抄起凳子就砸了过去,陈切头也没回,信手一击便将木头凳子打成了碎片。而这一击,也让他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虽然不知道你为社么会跟着他们两个人出现在这里,不过既然你这么弱……陈柒柒,定住他。”

    一直有些慌乱和不知所措的少女听到兄长的命令后突然镇定下来,瞳孔生出倒立的五芒星,满是寒意地对上了王策的视线。

    无意瞥到那双粉色眼睛的王策只觉得肌肉顿时一僵,身体也完全不听使唤,就连转动脖子移开视线都难以做到。

    这就是陈柒柒的灵仆,被陈家人视作无用之人的望冠者,但陈切也不得不承认,大部分时候妹妹的灵仆也是很好用的。

    陈切从口袋中又掏出了一个小瓶子,不紧不慢地说道:“抱歉,没有遗言时间了。”

    啵。

    随着瓶塞被拔出,一股直击心灵的异香以超乎常理的速度瞬间蔓延开来,王策尽力屏住呼吸,却难以避免异香窜进自己的大脑。

    “摧毁神经系统和灵性中枢的香水,灵梦,请鉴赏。”

    噗通。

    王策身体瘫软,向前扑倒在了地上。

    陈切看向试图站起身子的花焕溪,像是模仿一般温和地笑了笑,“他已经没救了,医生,灵梦是我根据神的梦中呓语所创作的神香,人类是无福消受这种气味的。”

    咳咳咳……

    花焕溪撑着膝盖缓缓起身,金框眼镜下的桃花眼像是冻结的潭水一般,幽深而冰冷。

    “神的梦中呓语,是指那个被香脂街供奉的邪神说的梦话吗?猪的梦话你们也听吗?”

    陈切耸了耸肩,“您该对神保持尊敬,花医生。我神状如牛而四角、人目、彘耳,其音如鸣雁,以人之味为食。其名曰诸怀,乃是味之神。”

    花焕溪心中有些恶寒,比起白镇那些附在纪念疏身上的已经彻底癫狂的恶念,陈切的平和之中流露的狂热和痴迷总给人一种彻骨的寒意。

    “听你妹妹说,你们是鹿县人?你有这样的天赋冠尊还会放你走吗?”

    “我从始至终都属于伟大的诸怀,医生,神与神的关系,并不像你所想的那样如同凡人一般受着世俗的制约。在无尽的时间和空间面前,天才也不过是平地惊起的一道明雷罢了。”

    “陈切,你是诸怀的神选吗?”

    少年轻声笑了笑,抱起自己的妹妹便从缺口处一跃而下,久久不散的异香也随之远去,把宁静与清爽归还给了这间依然破败不堪的办公室。

    唉……

    呼吸困难、四肢麻痹的花焕溪被自己的灵仆搀扶着缓缓起身,看着眼前的王策不由得叹了口气,“把他扛回去吧,说不定还有救。”

    黑线组成的人形摇了摇头,身上的线条规律地波动了起来。

    “我知道,就是完整的白褂来了也救不了他,更何况你现在只是不完整的缝线。但总不能就这么放弃他。”

    花焕溪摆了摆手,向着自己的灵仆说道:

    “呼,我再歇一会应该就能动了,我来处理王策,你先去把白归林救出来,他肯定又陷在食岁之子那摊烂肉里了。”

    唉,一个一个的,真是不省心……

    在几度起身失败后,医生无力地坐在地上,背靠桌子看着眼前的王策怔怔出神。

    男人冰冷的眸子里露出了些许迷茫,在更安全的城内,都有着像是陈切这样的邪神神选,那在脱离了文明和制约的山村里,有酝酿着何种可怖的存在呢。

    父亲,您为什么会去白镇……

    花焕溪的父亲带走了花家传承中最重要的碎片。白褂是花家世代契约掌控的灵仆,是家族赖以维系的根基。

    而在几代之前花家人为了躲避他人的觊觎,将白褂拆分为了握着手术刀的缝线以及握着屠刀的噬祟。

    花焕溪在自家的庄园里只找到了黑线织成的一半,而另一半由白色绷带环绕而成的噬祟被父亲带去了白镇。

    父亲在信中没有做出任何解释,只是淡淡地留下了一句线索,就像是在指引着他前往白镇一样。

    花家,到底是为什么在短短几年里就经历剧变,从天上落到尘埃里,父亲和历代的家主又究竟在谋划什么事情,数年前那个天真的花焕溪不得而知,现在经历求学磨砺归来的花焕溪也毫无头绪。

    不过就快了,父亲。花焕溪缓缓摘下了眼镜,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在若隐若现的发梢间隙下,是一双如同野兽般怨毒阴冷的眸子。

    我会找到您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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