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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千五百二十四章 搬家
    实际上都没等到隔天,宁卫民当天晚上九点就接到了刘洋和陈颂的电话。

    准确的说,其实是陈颂专门打来询问工作详情的电话。

    他倒不是不信任宁卫民,而是身在异乡,生存需要决定的。

    他不能不小心,必须得慎重。

    因为他和刘洋不同,他的工作虽然是兼职,却是长期的,有了着落就要辞工,就意味着开弓没有回头箭。

    真要搞出什么乌龙来,无论是刘洋传递信息有误,还是宁卫民表达意愿有问题,都是他承受不了的结果。

    想象一下,假如新的工作不靠谱,他这边又辞了工,生存平衡立刻就会被打破,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对此,善解人意的宁卫民自然是能够体谅的。

    于是在电话里,宁卫民不但亲口对陈颂重新描述了一遍白天自己对刘洋说过的话,保证给他们的待遇就像他们所理解的那样没问题。

    甚至看了看日历,觉得明天自己没有太多事,宁卫民还表示可以开车去帮他们搬家,带他们去看葛饰区的职工宿舍。

    如此,陈颂终于算是把心放在了肚子里,在电话里谢了又谢,详细说明了地址,约好了见面时间才挂断了电话。

    他的激动和感激甚至有点婆婆妈妈,让宁卫民觉得很是好笑。

    不过到了第二天,当真正见了面,宁卫民才理解了他为什么如此。

    刘洋和陈颂在北千住的居住地,是个旧式的二层日本民房,仍然是木铁结构的建筑,和“阿巴多”差不多,冬冷夏热。

    刘洋和陈颂就住在楼下一个六坪的小木房里。

    宁卫民敲响房门,门就开了,开门的是陈颂,矮矮的个子,似曾相识的五官。

    但又不像是陈颂。

    因为没了宁卫民记忆里的意气风发,甚至眼前这个人,面色和嘴唇都在病态的发白。

    宁卫民立刻意识到,恐怕他这幅样子都是熬夜工作使然,每天日夜颠倒,确实是很伤身体的。

    这还不算,当他们握手的时候,陈颂的一双手,粗糙的程度更是吓了宁卫民一跳。

    他的手就像得了什么皮肤病,一块白,一块红,毛毛糙糙,旧皮没脱净,新皮又长了出来。

    “陈颂?真是你,我都不敢认你了。你变多了,还有你的手,怎么伤成这个样子……”

    陈颂虽然是以微笑回应的,但这一笑,笑得很勉强,很尴尬,很心酸。

    “吓着你了吧?这是他当晚上当保洁员的代价。”

    陈颂身后的刘洋越俎代庖的说道,“他那日本老板不是东西,用的洗涤剂、漂白化学药水什么的不合格。而且要求地面和家具一尘不染,很多时候,需要他跪在地上,用手拿布去擦拭。你看他的手,伤得比我天天搬水泥还要严重。”

    “怎么没带手套呢?你是搞音乐的,应该好好保护自己的双手才对。”

    依旧是刘洋回应,“带手套效率低啊,那个日本人对细节要求到了变态的地步。工作干不完,老板一样要跳脚骂人的。”

    这个时候,陈颂已经把门让开,请宁卫民进来了,看到屋子里的行李已经收拾好了,而且行李箱旁,还放着一把国内的红棉吉他。

    宁卫民心知这东西一定是陈颂的,想起他的学历和出身东方歌舞团的履历,此时看了看他那一脸惨白和一双伤手,不由一声叹息。

    而直到这个时候,陈述才开口,“不用替我难过。起码我已经解脱了。多亏你,我才能逃离苦海。托你的福,我已经辞工了。大恩不言谢,我会珍惜这份工作的,不会让你失望的。”

    对比初次相见,那个曾经满怀抱负,总爱抢着说话的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又懂得抓住机会感恩和表忠心的人。

    都说大丈夫不为五斗米折腰。

    很明显,他已经被日本社会的残酷现实教育得已经没有这样的心气儿了。

    当然,刘洋也是一样,多少有些变化。

    就在这个工夫,他已经泡好了热茶,摆在了矮桌上。

    “宁总,您快坐啊。大老远的来,您先喝口茶,我们也没别的可招待的。就以家乡的一杯茉莉花茶代酒了。”

    讨好的态度甚至能从他的敬语表露出来,对比出国前他对单位领导的不屑,这同样是一种巨大的变化。

    “别这么客气,你这一口一个您的,我不适应。”

    宁卫民打趣了一句,不好辜负他的心意,就坐到了矮桌旁,端起茶杯。

    仔细看这房间,肃净了些。

    尤其家具,几乎全无,储物空间就是壁橱。

    说实话,别说跟他给坛宫饭庄职工安排的宿舍了,就是孙五福他们的住处,也远远不如。

    要说优点,除了房间朝向还行,看着干净,也就是房租便宜点了。

    “让你见笑了。我们住的地方,太简陋了。”陈颂从宁卫民的表情读出了他的心思。

    “我倒觉得挺好的,毕竟还是个独立房间呢。”

    刘洋不以为然的说,“在日本打工,所谓住所不就是个睡觉的地方嘛。不瞒你说,要不是遇到你,我都想和陈颂商量商量,干脆再租个更小的房间好了,只要两三坪能摆个床铺就够。这个房间的面积对我们来说太大了,都是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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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还大?”

    宁卫民惊讶发问。“如果一个床铺,你们俩怎么睡?”

    “哎呀,你怎么忘了,他晚上打工白天睡觉。我是白天打工晚上睡觉。那我们俩一个床铺不就够了?这样的话至少能再省出一万多円来呢”

    刘洋的话登时让宁卫民哑然。

    没办法,宁卫民来东京就没吃过什么苦。

    作为不多的特例,他和其他的内地同胞的在日生活完全就是脱节的。

    要知道,节省是这个年代所有大陆人在海外的生存基础技能。

    在东京的大部分大陆人,都能清楚的算出,最佳的地铁路线,有时候少坐一站,多走一段路,就能省出四个鸡蛋。

    宁卫民怎么可能懂得这些?

    其实都别说他了,连宁卫民带来的人都跟着他享福,从来不用算计这些。

    “哎,刘洋,没你这样的。好不容易见面,何况宁总又是来搭救咱们的。你还说这些干嘛,卖惨呢。你什么意思呢?”

    不得不说,搞文艺的就是比学工科的情商更高。

    陈颂怕宁卫民有什么想法,赶紧来打岔了。

    于是刘洋不好意思了,“我没什么意思,这不就是见着自己人了,才随便唠叨两句嘛。”

    跟着挠挠头,看着宁卫民又说,“你别多心。其实我就是想说,我们俩都这个份儿上了,真是感激你能拉我们一把。而且起码对生活没多大要求,只要不用露宿街头,有地方睡觉就行。可不好给你添太多的麻烦。”

    宁卫民则摆了摆手,表示他们才是多想了。

    “哎,你们放心好了,我也不是滥好人,我给你们提供的宿舍是现成的。而且怎么也比这里强,家具,家电,该有的都有,不过有一点恐怕要委屈你们了,我开的毕竟是废品回收公司嘛。和你们同住的人虽然是国内同胞,可都是干糙活儿的人,没什么文化。你们得多包涵点。”

    没想到,刘洋马上就说,“不不,不会。我还跟你说,来到东京,再想想国内,我现在最大的感触就是我们共和国的劳动人民才是最伟大的。”

    陈颂也随之附和,“是啊,对极了。尤其是干粗重活儿的劳动人民,建筑工人,码头工人,煤矿工人……他们付出的多,得到的少,风吹雨淋,不见天日,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在他们面前,我们算什么呢?我们现在体会最深的就是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嘿,你谈建筑工人的伟大,为什么不谈我刘洋的伟大。我也是建筑工人的一员呢?”刘洋不由调侃地说。

    “你,你也算建筑工人?哪个建筑工人像你天天算计汇率,琢磨国内的价差,要不就是琢磨卖生发水,你啊,只知道钱。就是财迷……”

    “你不是?你要不是,干嘛连路费都省,自己买辆旧自行车骑。”

    屋里原本有些凝重和尴尬的气氛,被他们这番调侃打消了,他们已经度过了彼此见面时最局促和拘束的状态,又恢复到比较正常和放松的状态中了。

    直至此时,他们才有点忘记了彼此身份的差距,有点像朋友一样了。

    开始聊起东京遇到过的比较有趣的人和事,还有京城老家的种种变化。

    说实话,如果是在京城,像他们三人这样性格差异巨大的人,或许可以相识,但绝不至于会产生这样的亲切感。

    只有在异国他乡,他们这些并不是真正熟悉的人,才会因为来自京城这唯一的共同点,而产生如同莫逆之交的感受。

    这或许就是最能凸显“同乡”价值的地方吧。

    有人说,即便是世仇在这种情况下都能握手言和。

    这话不能说是真的,但起码确实是存在这种可能性的。

    不过没想到的是,就在他们聊得正欢畅的时候,有个不速之客不请自来打扰到了他们。

    一个沪海人就住在楼上,应该是刚刚知道了陈颂他们要搬家的消息,敲开了门,询问陈颂要不要卖自行车。

    陈颂原本无可无不可,奈何这家伙出价太低,原本那辆车子陈颂就是八千日元买来的,想要卖个六千円就好。

    奈何对方却只肯出两千,势必要以白菜价买到。

    陈颂自然是不肯,便摇头拒绝。

    但沪海人天生的精明让其又不肯放弃这块肉吃,忍不住道,“你们不是去做公司的话务嘛,而且包吃包住的,车子今后又没有用处,关照关照同胞又怎么了?不要太自私了。”

    这就属于上升到道德绑架的地步了,刘洋立刻听不过了。

    “喂,我们是搬家,不是回国。车子当然还有用的,平时买买东西,也比徒步好啊。两千円给你,亏你开得了口?你这跟白要有什么区别?”

    陈颂更是有点被他搅烦了,索性又退一步。

    “不是不关照你,关键你给的价格太低了。要不你给五千五百円好了。嫌贵就拉倒。当没这事儿。”

    却没想到,对方还是哩哩啦啦,纠缠没完。

    宁卫民这个时候知道不能再耗下去了,否则这个买车的会扯皮没个完,就站起来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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