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却最北部的工业区,以及富饶的内城区外,卡隆坡整个外城区都算得上是大差不差的布局结构。
一眼望去都是各种违规建筑胡乱搭建,只要不会倒塌就永远不会有人来找你的麻烦那种,各类小径小道贯穿建筑物之间,而其修建的形式也算得上是各式各样,或是深挖在地下的沟渠,又或是系在半空的绳索,只要能通行,就是一条好路,丝毫不在意火灾抑或是杂物堆积的问题。
在城中穿行时,不考虑麻烦的话,倒也算得上别有一番滋味,只可惜这个时代的人早就没了旅游的概念,而郁垒老板也早已走腻了这些大街小巷。
身旁的各类小规模厮杀仍旧不断持续,郁垒倒也没有惩恶扬善出手相助的意愿,只要别死他店门口,打得再厉害他都只会鼓掌叫好。
当然,死他门口也没关系,胆敢惊扰到他的话,就留下点什么吧。
郁垒思考着关于杜伟派下的活如何解决,此刻总算是有了点眉目,他个人对于那张临时修士证明还算上心,没有的话,他很多私活不仅没法开展,还将面对着许多来源于其他修士的猎杀和骚扰。
考虑到老男人作为“八方客”修士,也没能检索到任何相关痕迹的话,那只能出现两种可能性:
一是那小男孩的天赋,可能比任何人的想象都还要恐怖,如同五百年前的那几位初代仙人一般,在乱世之中实现一步登仙,这就导致了整个网络世界根本不可能寻觅到他的痕迹。
开玩笑,一个仙人级的存在岂是凡人们可以窥探的。
但是这个念想太过惊世骇俗,光是想想就…不过转念一想,倘若对方真有这能力的话,整个卡隆坡也早被掀翻了,更别提仙人诞生的动静可是遮掩不住的,天上的仙人们可不会坐视此地突然就诞生出一位毫无跟脚的野仙人。
只是此刻异况突生,但郁垒却毫不在意,仅是随手一挥,连带着衣袖挥动,便扫落了几颗突然打向他面目的小铁珠子。
“御。”
郁垒轻声念道,手指微微滑动便快速完成了一串代码,随即踏前一步,在周遭人难以反应的时间之内,郁垒已经借由脚步下腾挪扭转的术法,一步踏入前方伏击他的三名持枪暴徒身周。
三人都具备荒原人的体征,哪怕是经过做了伪装,郁垒还是能清楚嗅到对方身上那种特有的臭味,是一种混杂着辐射和泥土腥气的恶心味道。
再看他们手里拿的装备,也不过是自制的动能火器,一种古老的火线击打发射装置,甚至连加工子弹的工艺都不曾有,用的仅仅是一种手工打磨出来的铁珠。
就算是次时代的大规模常规热武器,也难以针对拥有各种奇妙术法的修士们,更何况是这种落后的动能级武器
修士的瞬间分析能力,能让他们在面对普通人时,瞬间便可以做到后发制人,轻松屠戮人数数倍于自己的普通人们。
就如同此刻的郁垒一般,仅仅是一个最基础不过的加速型术法,那种在区块链之上都可以随意阅览的代码串,就可以让郁垒打得三人毫无还手之力,仅仅是抬臂一扫,三人纷纷倒地。
下一刻,郁垒另一只手伸出快速对着三人的后颈处轻划,一道细微的血线一闪而过。
而这一切只是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直到三人身体沉沉倒地之后,他们的意识才堪堪明白过来,眼前这人居然是一名修士。
郁垒得身形慢慢悠悠走出拐角时,三人的身体才突然如丢进烈油猛炸一般的炸物,发出各种噼里啪啦的声响,整个人的四肢也被极其诡异被扭转折叠起来。
在惨叫声中,三人就像是三张被拧干的毛巾一般,其间都不曾有一滴血液流出。
周围众人见郁垒远去后。这才一窝蜂般扑了上去,拆分三人的身躯,被泵压的血液,此刻才如喷泉一般溅射开来。
然而郁垒早已走远,漠不关心身后事,刚好思考到第二个可能性,也是他目前认为可能性最大的那种情况。
暂且假设,那个男孩的意识体仍旧飘荡在被物理隔断的工厂区的网络环境中,并未出逃,所以在外部网络环境之中,无法检索那个男孩的任何信息,这也表明他未曾出现在外部网络中,未能留下任何痕迹也实属合理。
但是转念一想,真被封锁在了益民民生的内部网络之中,他们为何还要请郁垒出手去探求小男孩的踪迹。
如果小男孩在外部网络被找到,那益民民生势必会暴露出某些足以让人攻讦的漏洞,比如那孩子身上的维生系统,一旦牵扯起来,涉及“豢养人类”等非常敏感的话题时,必然损失益民民生在卡隆坡的利润份额,甚至可能被迫退出卡隆坡的牌桌。
可如果小男孩没在外部环境之下,那郁垒作为解决这件事的白手套必然会考虑到他尚且处在内部网络里的可能性,从而试探着进入益民民生的局域网之中,这无疑也对益民民生的内部事宜百害而无一利,整个委托都透露出一种说不出诡异,就仿佛一切都是如此刻意一般。
但就算小男孩的意识体潜藏在内部网络之中,庞大如益民民生是必然有手段去找到他的。
别的不说,采取最直接暴力的方式,让数名修士通过让自己的算力进行排列,无死角地扫过工厂内部的“荒”里的每一个计算元件灵器,找到小男孩潜藏的意识体几乎是必然,作为初代仙人企业之首的益民民生,麾下数量众多的修士足以让他们有资本如此大张旗鼓地去干这种事,哪怕大肆耗费算力又如何,只要保住了仙人企业的尊严就是值得。
更何必让郁垒一个“合同工”贸然出手呢。
至于杜伟,似乎也是有意在让郁垒去窥探到益民民生的某些事情一般,刻意布置下了这个看似心急,但是完全有可能引发企业泄密的荒谬决定。
除非,他想获得的利益并非来自益民民生…
不过,郁垒倒也无所谓,既然对方有心想拿他当枪使,他也乐意被那么使上一次,就如同前几日被安乐伯下套大打了一番一样,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很多时候郁垒老板并不是那么计较得失,而是他真的想试试看这样做了会有什么后果。
最难不过一死,偏偏他还没那么容易死,至于事后真有损失了,他反而才会开始认真计较起来,颇有一种退一步越想越气的心境。
“嚯,开始有点意思了,其中有一股子阴谋的味道,还想再戏弄我第二次吗。”
话虽如此,郁垒却看起来无比开心的模样。
“不过,我对钱大富的工厂里到底有啥,还真挺感兴趣的。不妨,再替你闹上一闹吧。”
郁垒嘴角扯出笑容,拉低了帽檐。让巨大的帽檐遮盖住自己有些失控的笑容,漆黑的雨水沿着帽边滴落。看似布料的帽子,却分毫雨水也难以浸入。
“叮。”
恍惚之间,郁垒突然像是听到铃铛作响。
他的直觉正在疯狂报警,似乎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环伺他四周一般,于是赶紧加快步伐,混在人潮之中疾行远去,这种诡异的熟悉感,似乎在隐隐让他的身躯胆寒发抖,这绝非此前几位荒原人所能比拟,完全是更高一些的修士所能带给他的天然恐惧感。
就像是天敌一般,是人类无法直面的某些存在的压迫感,无穷无尽的恐惧在向郁垒袭来。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卡隆坡此时此刻不可能存在这种角色。”郁垒全身寒毛犹如炸裂,大步在人群之中闪躲,试图借助人潮,摆脱掉那种冥冥之中的锁定。
“叮。”
同样是一声铃响,声音并没有随着他的离开远去,反而越来越靠近了他的身边,郁垒的步伐再次加快了不少,甚至刻意用身躯去抵撞周围路人。
“你小子”
“找死啊你!?”
“别跑!”
快步行走的郁垒在大街上一路磕磕碰碰撞到行人,被他激怒的各类混混纷纷抽着家伙,向着郁垒追去。郁垒再度借助混乱,钻入到人群之中去。
在一众暴徒的愤怒叫嚣和路人惊恐尖叫中,郁垒再一次听到那诡异的动静。
“叮。”
第三声铃声响起,这一刻就宛如近在耳边。
一种不可抗力诱导之下,区别于结缘不同,更像是庞大天体的引力一般,扯动着郁垒的身心,较之此前更加不可违逆一般,郁垒的身体本能地抬起头来,就像是越过了他的意识那样,他的身体就是一种纯粹的吸引,主动地迎合起来。
原本身边拥挤人群的景象,上一幕还映在眼帘,可这一瞬间却在郁垒的各类感官之中轰然炸裂,分染的色彩此刻宛如被抽离一般在郁垒的视界中褪色,所有的物体都失去了原有的色彩,尽管他仍能看见周围所有的人群,听见所有的噪音,却都像是套上了一层薄膜,一种格格不入的隔离感让他倍感难受,让他感觉自己在远离这个世界。
他如同沉入深海之中,人群与他的距离在某种尺度上,已然超越了现实刻度的程度上,他被一种莫大的伟力在不断拉扯着他,远离这个现实的世界。
哪怕他不停挣扎试图呼救,也在被不断地拽入深海之中,直至淹没。
此世都在同他远离而去。
遥远感,隔绝感再度袭来,郁垒开始感觉自己的所有感官系统从此刻开始也在被彻底抽离。
失去体感对时间的把控,郁垒恍惚之间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数十万年,又仿佛一瞬间。
此刻在郁垒眼前的是一名脸上画有小丑装的青年男子。
对方的表情先是茫然,转而变得惊喜万分,接着又浮现出失望神色,直至一脸冷漠。
郁垒无法统计对方的表情变化发生在几瞬之间,早在这突兀的遭遇前,他就失去了对于自己大部分身躯的控制,而如今也只是开始慢慢恢复,郁垒逐渐意识到自己肉体的存在,再到可以轻微地眨动眼睑的程度。
但因为直视着对方面容的一瞬间,巨量的数据信息,以面对面、眼对眼的方式传递而来。
庞大、冗杂、堪称天文数量级的陈旧数据通通从郁垒的所有感官器官中磅礴涌来,就这一瞬间郁垒有一种整个身体快被撑炸的痛苦,通过听到、看到、尝到、嗅到、触摸到的方式,所有接收到的巨量冗杂信息,顷刻间就全灌入了郁垒的感官系统之间。
“咔嚓…”
一声晶体破碎的声音响起,郁垒原本戴着的墨镜一瞬间崩裂出裂痕。郁垒下意识地蹲了下去捂住自己的眼睛,以物理方式隔绝自己的眼睛直接注视到任何一处存在的“荒”之上。
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自己总算彻底回归了对自我躯体的掌控权。而眼前那个小丑面状的男人已经消失不见。
徒留他手上握持着一个红色的气球。
就像什么都不曾发生,又如一切早已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