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块灵牌实则是郁垒从“箱庭”窃取到的一部分术式改编来的。

    通过打包折叠的方式，让大质量的物体被折叠成很小的体积，多余的质量则打包上传到“荒”之上，待到需要用时，再通过实时下载，从网上将其多余的质量还原到现实之中。

    算力由郁垒的手指抚过灵牌，快速激活上面原本就打包压缩好的术式，还原成原本的模样，随着算力的注入，灵牌宛如机械变形一般快速解压开原本被打包过的原有体积。

    短短三秒之间，就从一张巴掌大的灵牌还原成了一口漆黑无比的木质棺材。

    棺身前段原本贴有福字的地方被几个弹孔打碎，不知道什么哪位好事反而将几颗弹痕串联出来，写出了一个钱的印记。

    同时郁垒再次将一笔折合于一家三口一年开销的算力注入进棺材之内，用以激活内里“沉睡的家伙”。

    一点细微的轻哼声从棺材里响起，郁垒双手交错结印，一长串代码式瞬间成型。

    “舞魃偃僵！”

    这一式术法原本是阳关中的“偃师”们所独有的一项技艺，大部分是用来驱动死去修士尸骨的操控术，抬手间便能驱动他人死去的亲属重新站立起来，一度让阳关修士本就岌岌可危的口碑，再度污上了几分。

    而郁垒在这一基础上做了改编，通过收敛一些刚死之人的尸骨，来保存对方临死前未彻底断绝的大脑电讯号，从而将对方作为一种不死人的状态保存下来。

    受术者大多会出现记忆残缺，自我认知改变的情况，并且也会出现严重的人格解离，知晓自己只是残存的死者。

    被复活起来的死者尽管也能在设备的辅助下，有限度地使用术法，但是大多都是一些简单的代码，同时还因大脑萎缩、坏死甚至是被破坏的缘故，他们无法产生任何算力，只能依赖于郁垒通过手上攥着的灵牌进行供给。

    饶是有诸多弊端，郁垒也是会偶尔去刻意收留一些倒霉蛋的尸骨。

    除此之外，被复生的受术者都会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会保留死者生前最大的执念，几近疯魔，某种程度来说，这样的特质才是最吸引郁垒的地方，会有一种集邮的快感。

    棺材盖推开，从中伸出一只遍布黑色细羽，呈短鳍状的翅膀，一只体态浑圆的企鹅慢慢悠悠从棺材里爬了出来，挑了挑自己的一字眉后显然适应了现在的情况，随后看向了郁垒，伸出了自己短胖的鳍状翼。

    “打钱。”

    见郁垒毫无反应之后，这只企鹅十分人性化地往地上啐了一口继续说道，还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个放在几百年前很常见，如今却是稀缺奢侈品的纸质笔记本和碳素笔，在纸上快速哗啦着，边写边算的同时说道：“将我唤醒，这边在下姑且念你初犯，赔偿3%比例的日常运转算力就行。差不多每天给个12单位就行，我也不是什么不好相处的家伙。”

    “肉身修复失败，哎呀呀，这可是个大款项，在下明明是个英俊男子，你看看我现在什么样呢？”阿基雷德写到这里挺立起身，用笔杆子敲打着自己羽翼丰满的胸膛。

    “你看看，现在变成了什么样？一只企鹅！”阿基雷德突然故作情绪激动地朝着郁垒怒吼。随即话语一转，突然语气又温和了几分像极了循循善诱的商人。

    “不过，这部分也不是不能谈吧？这都是新历多少年了，没什么是我们不能谈的，对吧？这个肉体改造费哎呀，我以前也从事过肉体改造的工作，这个行情我肯定是知道的啦，不会算你太夸张的，就算你赔我5单位的算力，咱们就把这件事揭过去，怎”

    话语至此，企鹅忽然知晓了什么一般，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

    周围的室内装潢，明显彰显着很怪异的违和感，虽然是仿古的装饰，一如旧时代前那般，但是各项新事物安置在不同位置，甚至大部分都是他不曾见过的模样…不像他曾经待过的年代。

    记忆断裂带来的副作用，眩晕感和恍惚，瞬间冲击着阿基雷德体内替代大脑使用的那一块集成芯片。

    他似乎回忆起来了什么事，突兀反应过来原本的自己早已死去，现在不过是一个人格被人为地修复，复活在了电子数据上的残存元神而已。

    他未必真的是他，但这不妨碍他敢随口就找眼前这摸不清来头的人要钱。

    至于这是哪里？

    摸不清来头…？

    他又是谁…？

    记忆碎片的二次冲击，再度袭来。一幕一幕破碎的画面迅速在阿基雷德的视觉处理系统闪回，很奇妙的无逻辑谬误持续发生着。

    本质是冰冷的计算零件，加一点程序编译的简易算法，再加上一点虚幻不可推算的术法。

    却能让本应是死物的存在，迸发出宛如生命一般的挣扎与悔恨，这也是郁垒的趣味之一。

    是叫术法吧？

    在阿基雷德生前惊鸿一现过的，那些自称“修士”的群体们所使用过的手段，他的内心道。

    也是，只有他们近乎异能一般的编程手段，才能做到一些不合乎逻辑的道理，比如将他复活。

    只是这样的体验，对阿基雷德来说太过诡异和惊悚，在闪回的画面，他依稀看到了当年自己惨死的那一幕。

    被一位戴着圆形小墨镜的富家翁打扮的男子拎在手中，明显当时身高一米八的自己，在对方手中就如同一只鸡仔，任意拿捏，紧接着身后脊椎被他一节节抽出，然后被他摁碎在手里，所有血液都在对方的术法控制之下，甚至连畅快喷涌出都无法做到，只有剧烈的疼痛和恐惧，从他空荡荡的尾椎处一直刺入到他的天灵盖中。

    回忆中的他，随着脊椎的被抽出，所有血液都被强迫着远离中间那段缺失的空隙。那种中空的失落感，夹杂着身体反馈而来的疼痛，连同着被强迫保持的精神意识，交织之下产生的巨大恐惧，迫使着当下的他，仍在不停颤抖。

    虽然早已没了关于“痛苦”的感官体验，但是那种烙印在意识深处的“窒息感”和神经幻痛，一时之间席卷而来，让阿基雷德大脑处理器再度宕机了片刻。

    又是一幕画面的闪回。

    眼前出现之人，正是眼前这位年轻人，但是体型更加臃肿一些，完全的胖子模样，不像现在这幅模样那般精瘦。

    同时身处一片废墟之中，周围皆是残垣断壁，眼前那人端坐在其中，同样是一副笑眯眯的阴险模样，让人不寒而栗。

    臃肿的身躯在这处空间中，堆叠得严丝合缝，就如同他整个人都被嵌入了其中，所有的脂肪组织都随着残垣断壁的缝隙填充进其中。

    阿基雷德看到自己在和他在讨论什么，他听不到。

    他看到自己举起了一把手枪，对着那人。

    扣动扳机。

    再下一瞬他看到自己身躯的寸寸崩裂，身上各处都镶嵌着木质钉，一共七枚。不仅锁死了他的身躯，更让他的身体如同烂肉一般快速腐朽，随后片片剥落。

    就连原本残留的一丝元神意识也被彻底钉死，虽无肉体上的疼痛，但那种失去一切的空虚感涌上他的意识里，被剥夺了念头的大脑，无法产生一丝一毫的思考，至此他的思绪再度回归于虚无之间。

    直到今天，他重新睁开眼睛来。

    “…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了？”阿基雷德略微腾空了一下思绪，从无限闪回的画面中回过神来。

    郁垒玩味地笑着，目光俯视着眼前这半人高的企鹅。

    阿基雷德再次环视四周，还是感觉周围的装潢实在是太普通了，他曾经生活过大爆炸之前的旧时代，周围的一切就如同旧时代街上随便一家殡丧店一般。

    一侧是堆放整齐的棺材，另一层的架子上零落的摆放着一些样式不同的灵牌与香火。

    太普通了，以至于店里明明放有一些，明显不像是当年能生产出来的设备，也恰如好处地融入了店内的整体氛围之中，让人一眼看去只能感觉到复古感…

    可在他印象之中，当年在益民民生用品的前身，那个武装组织建立开始时，他们的领导者钱大富就力求“破旧”，把整个旧时代的东西都砸个粉碎，去开创他所谓的新时代。

    怎么还会有人能布置出如此“复古”的区域。

    唯一的可能性只能是时间过去太久了…久到让那群仙人的观念又发生了改变。

    “现在是多少年了？”阿基雷德沉吟片刻后问道。

    “新历497年。”郁垒一边通过肉眼观察阿基雷德的状态，一边通过数据层面的统筹去监管对方的状态。

    “已经过去47多年了吗…”阿基雷德突然情绪波动，高声问道:“钱大富！？那个人死了吗？”

    “初代仙人之首？人可是活得好好的哦。”郁垒平淡地回应道。

    阿基雷德突然如同泄气气球一般跌坐在地上，叹了一口气，“这应该也不是我们第一次谈论此事了吧”

    “嗯。”郁垒点头回答道，“这是第二次看到你因为听闻那位大人还活着的消息陷入到低落之中。”

    “那上…”阿基雷德刚想提问。

    就被郁垒打断道:“这套转生术式，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目前来说确实很多地方不够完善，这还是我当时及时抢救回来了一部分你的生物脑，才能够把你这个人格还原了出来。”

    “至于上一次见面？你应该能看到吧，那些近乎魔障一样的闪回画面，我这边也能同步监控看到，但是不得不说，不愧是益民民生曾经的财务主管？明明只有低级修士的能力，却能把控整个民生集团的资金动向，对于我这套术式的适应能力还是很强。”说完郁垒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很快在他的眼眸前方就投影出了另一个自己的画面，正巧就是阿基雷德现在所看到的东西。

    于是郁垒接着说道:“很好，看在你这次没有第一时间与我为敌的份上，不妨听一下我的这份提议，毕竟我也不是什么黑心老板，天天到处去撬死人的棺材板，把他们拖出来帮我打工。”

    “毕竟有奖惩制度，才能提供更好的工作动力不是？当然我也可以选择继续让你们再死一遍而已。”说到一半，郁垒玩味地看向阿基雷德。

    “嗯——不是指那种死法啦，我只需要切断对你的算力供应罢了，我可没有钱胖子那样折磨人的兴趣还好，尤其是对一具尸体。只是你现在的状态其实说白了也只是一具受我控制的傀儡，你的大脑早已崩溃，无法自己产生算力，只能依托我供给你的算力进行活动。也就是说，你只能依附我而生。”

    “所以，我让你继续活着，你替我打工。怎么样？”郁垒笑眯眯地等着面前这只企鹅的回答。

    “成交。”阿基雷德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应了下来，因为对他来说死去的感觉太过于可怕，他已不再去体验第三次。

    郁垒在一边叭叭的时候，早就同步把早就拟好的合作条款共享了出来，阿基雷德也在一边仔细审查完了整副条款，在对方把握自己的命脉这条线上，阿基雷德确实没有多少的讨价空间，但是他的确没有想到郁垒的条款居然比想象中的更为优渥。

    除却本该作为核心资金供给的算力之外，条款最后一条无疑就足以让阿基雷德定下敲定条约的心思。

    …

    第712条，滋以本条约签订之日起，百年时间内，甲乙双方需通力合作，猎杀益民民生用品董事长、初代仙人之首——钱大富。

    甲方:郁垒

    乙方:阿基雷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