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这样放任他去自杀吗？”
一个小孩的虚影出现在郁垒的视线范围内。
刚送走哈瑞，此刻躺在藤椅上老神在在的郁垒摆了摆手说：“那不然？求着他别去，去了会被人打死的，最好再哭得撕心裂肺一些，用真情实意感动他？”
“别傻了，好言难劝想死鬼。”郁垒毫不在意地说着，同样不在意这句话其实也是安乐伯用来形容他的。
“可你为什么在他离开之后，偷偷给他加上一层光学迷彩和益民民生的识别码。”小男孩的声音也是毫无情感起伏。
“啊，随手丢了两个术法挂到他身上罢了。”闻言郁垒腾的一下坐了起来，仔细地打量着这小孩儿的意识投影，“不过你居然看得见？”
“嗯，可能我已经离开肉体太久了，元神已经永久性非人化了。”小孩谈到自己的一些变化时，也平淡到仿佛在说别人一般。
“入魔的征兆了吗…那看来还得给你尽快找个躯体了，帮你锚定好你作为人的自我认知。你现在还认为你是人吧。”郁垒看着他说道。
“入魔”也是当今时代在修士群体里逐渐发生的一种特殊病症。
因为肉体改造的低门槛，因此有大量的人为了追求更夸张的力量或者外形，选择把自我改造成一种特别夸张的模样，但是因为存在决定意识这条定律的存在。
一旦这些人的形体越来越非人化，最终他们的思维也会愈加非人，最终“入魔”，成为一种完全不同于人类的怪物，被城隍司的一件强大算器“山海栈”给定义为“魔”。
因此无论是“阳关”，抑或是“天穹机造”的义体和改造都是基于“人形”这一基本理念去设计的，就是为了避免入魔的情况发生。
小孩似乎并不在乎自己的情况，反倒是另一件事更让他上心一般，他向郁垒问道：“老板，你其实想救他的对吧。”
可郁垒确实答非所问道，“你应该没名字吧，让我先给你取个名字？”
小孩看着郁垒，两人之间诡异地沉默了一秒。过了片刻，小孩才毫不在意地继续平淡说道：“好。”
郁垒站了起来，看着和阿基雷德差不多高的小孩儿…突然转移话题说道：“等等阿基雷德呢…？”
“老板…”小孩刚想说些什么就被郁垒打断道。
“好了，小孩子还是不要太有干劲了啊可恶，这会让我这个大人会有点愧疚感了。”郁垒张牙舞爪地说道。
“你的编号我记得是11号，那干脆就叫十一好了。”郁垒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老板，他说你取名一如既往的差劲。”小孩此刻依旧毫无起伏的语调像是在替代谁审问郁垒一般
“谁？啊…我脑子里那位啊…真该死啊，死了都不安生。十一还不好听吗，难不成你要跟他姓第气？”郁垒一拍脑袋，没好气地回应着。
“第七十一，他说真不愧是你，更土了。”
“等等那老东西不是死透了吗，偶尔点拨你一下我相信，为什么还可以实时和你交流的？等等，这不会是你自己想说的话吧！？”
“…”
“所以我讨厌人类幼崽啊…”
走下城区连接处的月台，哈瑞再一次面对着那座硕大的工业区，只是上一次他是满含期待，而这一次…他也有点说不清的情绪在了。
他还是不太明白，他真的在做正确的事情吗？
明明他这一辈子的人生梦想就是成为仙人企业的高管，走上人生巅峰，最终娶一个没做太多改造的原生美女，再生个有修士天赋的小孩儿，平平稳稳但是富贵地过完这一生。
可现在，工作没了，爱人似乎还是个大反派，甚至老东家的人还到处在搜捕他。
“好像一不小心就离梦想越来越远了呀。”哈瑞自嘲地笑了笑说道，抬头望着本应空无一人，此刻却多了一个人在此等候他的月台。
哈瑞看着眼前来人并不意外，“早上好啊陈小姐，真是让你看笑话了啊，我好像确实是一个不太行的人。”
陈小姐，或者说嗔念妄想往前走了一步，看着哈瑞说道：“你应该全都知道了吧。”
“嗯，郁垒老板都告诉我了。”哈瑞平淡地回应道。
“你会觉得我恶心吗，会恨我吗。”嗔念妄想走了过来，抓住哈瑞的手，可还不待哈瑞回答，紧接着说道：“别过去了，逃走吧哈瑞。”
“你的剩余价值已经被榨干了，你现在逃走，换个地方，能继续活下去的。你是修士，你一定有办法在别的地方继续生存下去的。”嗔念妄想低着头，死死地拽着哈瑞的小臂说道。
哈瑞此刻也不知道如何去面对陈小姐，嗔念妄想。他不知道他对她到底是所谓的那种真爱，还是单纯对于异性之美的性冲动。
可是尽管知道了这一切的哈瑞，还是没办法对陈小姐生气起来了。他温柔地放开了嗔念妄想的手臂，拍了拍对方头部缓缓说道：“没关系，我并不怨恨你做的那些。”
“说实话，我现在觉得，反而可能是我一开始就打算这么去做了，只是你和你们刚好给我了这个机会。”
哈瑞越过了嗔念妄想，可后者再次追了上来抓住哈瑞不让他离开。
“你真的别过去了…你现在逃走还有机会…”
嗔念妄想低着头抓住哈瑞的手，声音有一些颤抖，从她的背后有如同蜘蛛后肢一般的锋锐肢体伸出，逐渐向着哈瑞包裹而来
“你知道吗…先生的命令让我杀了你…可是你现在逃走的话，真的可以活下去的…别过去了…”
“求你了…”
嗔念妄想锋锐的肢体已经抵在了哈瑞的全身各处，只需要再进一步就足以撕裂掉这位没做过太多肉体改造的二阶修士。
哈瑞呢，也完全不害怕嗔念妄想准备杀了他，他只是回过身去，一把抱住嗔念妄想，连同她那些狰狞的肢体，丝毫不在意被锋利的边缘给划伤了皮肤。
他说道：“陈小姐，谢谢你，给了我一个英雄梦。另外，很感谢认识你的这段时间，虽然你一定觉得我是个无可救药还土的傻货，但是，傻货就应该做一些傻事才对呢。”
“最后再次谢谢你，这第二次做傻事还有你来为我送行，我已经足够知足了，只是可能没有第三次了。”
“再见了，陈小姐。”
“英雄，可不能临阵脱逃啊。”哈瑞爽朗一笑，此刻阴暗的雨天却在嗔念妄想眼里却仿佛有一刻云开雾散的晴朗错觉。
嗔念妄想望着哈瑞的身影逐渐远去，依旧呆呆地伫立在原地。
一个让哈瑞同样无比熟悉的人出现在了她的身边，再次更换了一副面孔的善念难施，硬生生掰断了嗔念妄想的一根金属肢体，放进了嘴里不断咀嚼。
“你违反了boss定下的规矩，跟我一起回去领罚吧。”
嗔念妄想置若罔闻，仍旧呆滞地看向远方，任由善念难施暴力拆解着自己的身躯也毫不在意。
为什么哈瑞还会来到工业区。
只因为他要做的事还没做完，他当时只救出了那一批负责来生育的人和少数几个刚诞生的婴儿，可是还有很多，和他的童年一样被装在罐里的孩子们…还需要有人来救出他们。
等走到足够看见那座巨大门扉的地方，哈瑞似乎能看到似乎有很多人等着那边一样。
“哎呀，你居然真的还会来啊。”一位研究员打扮的少女踩着透明塑料台阶，从半空中落到了哈瑞的身边。
不等哈瑞询问，少女主动自我介绍了起来。“幸会幸会大英雄，我在报纸上看过你，我叫茉莉，达尔文生态园的，所以你是要去那边吗？”
“嗯。”哈瑞点头。
少女随即一副夸张的神色看着他，“你为什么还要过去？你不知道那边有很多人想杀了你吗。”
“我知道。”哈瑞边走边回答道。
茉莉闻言一笑，“那干嘛还要去，去送死？”
“不，救人。”哈瑞依旧是没有停下来，继续往着那个方向走去。
“有趣，明知是送死的路上，却是为了救人而义无反顾。”
茉莉笑着跑到了哈瑞的面前，看着他说道：“你很蠢，你知道吗？”
被茉莉挡住了前路的哈瑞稍微停了一下，“我知道。”
“但是你很有趣耶。”茉莉伸出了自己白皙的手掌向着哈瑞，“要来达尔文吗，我能直接内推你。”
“只要你答应，起码今天在卡隆坡没有人敢杀了你。”茉莉笑吟吟地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修士。
“不需要，谢谢你的好意，小姐。”尽管被眼前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年轻女修士羞辱了一句，但是哈瑞还是客气地回应道。
“但我今天是来救人的。”哈瑞绕开一步，错开茉莉，继续朝着目的地走去。
茉莉停留在原地并没再次跟了上去，不久后身边荒漠的土地突然升出一朵菌毯，下一瞬间菌毯快速扩张，很快结出一朵花来，再过片刻一个裸女从中催生出来。
茉莉退后数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衍君导师。”
“茉莉，你刚刚在和谁说话。”被称呼为“衍君”的女子，用手抹除掉身上的黏液后，菌毯开始在她身上蔓延，瞬间变化出一身简约的实验服来。
茉莉回答道：“是报纸上报道了的那位。”
衍君推了推搭在鼻梁上逐渐显化出来的镜框，“如何？”
茉莉莞尔一笑。
“万劫不复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