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转速5发每秒的重机枪饱和式打击是什么感觉?
背部几乎破碎的背甲已经能说明问题,哈瑞除却再一次感叹道陈小姐那位朋友的手艺高超外,唯一的念头就是疼。
“真疼啊…”哈瑞哎呀咧嘴,挥手抹开遮挡在面罩上的鲜血,随手砸烂最后一个拦路的武装修士,破碎的集成电路刚一接触到满地的污血,便发出一阵短路的电火花闪烁。
赤色的火花让这一片晦暗环境中,多添了些许明亮,也刚好哈瑞看清了周围那群曾被他救下的人们,他们脸上慌张的神色,此刻也正都恐惧地看着他。
在他们眼里原本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企业修士们,居然在这家伙手中如土鸡瓦狗一般被轻易击溃。
哈瑞摘掉已经扭曲的右臂铠甲,背后的神灵虚影此刻也再已暗淡到几乎不可见,哈瑞用着左手铠甲上锋锐的边角在裸露的右臂上刻画出一条条纹路,随着鲜血的流淌。
接连串通,术式成立。
阵阵荧光闪烁,哈瑞深吸一口气,右掌拍在面门上,一个血手印覆在面甲上,随后迅速重新构造,变成一个古篆体的“屈”。
周身的铠甲全部崩裂消融,背后的神灵虚影彻底破损融入其身,哈瑞双手合十,缓缓吐出一大口浊气。
明心见性,二阶“圆觉”大圆满!
这时只需要一台适配哈瑞核心术法的动力炉即可突破到三阶…但现在显然已经没有了这样的机会,已经接近油尽灯枯的他看向最后一个还站着的西装男人,一头乱揉的头发,相当严重的黑眼圈看上去随时会猝死一般,全身上下暂时看不出改造的痕迹,他丢下了还在冒烟的重机枪,随手掏出一根五取蕴叼在嘴里,狠狠抽了一口后才开口说道:“临阵突破了啊,是想清楚了往后的道路了啊,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有干劲啊…”
“只是可惜了,你必须死在这。”男人又抽了几口后说:“所以何必还要继续努力呢,你救不了任何人的。”
“不,能救。”哈瑞半身赤裸,神秘的篆体文字逐渐蔓延全身,下身保持着被打到濒临破碎的铠甲,坚定而又缓慢向着出口走去,每一步都有一个血坑蓄积。
“谁?里面的所有胶囊早就被人砸烂了,至于你说周围这群垃圾?哈。”男人不屑地说道:“他们甚至不配叫活着。”
“那么你还能救什么,你自己?”男人三俩口就抽完了一根五取蕴,意犹未尽地深吸了几口气。“我说过你走不出这里。”
说罢,他也走向了哈瑞,递出了一张名片。
哈瑞接过一看,上面写着:野原半晓藏,益民民生收尾人,下面是联系方式,很简洁的内容,甚至没有写出具体有任何业务。
“没写就是什么都干啦,唉,这个社会对社畜真的太不友好了。”半晓藏掏出一把手枪上膛,从背后指向哈瑞的后脑勺。
“那你呢,能不能发发善心,让可怜的社畜早点下班呢。”
咔
扣动扳机声。
哈瑞没有回头,踩在了大门被砸出大洞的边缘上,看着下面还有一大群跪倒在地不敢抬头朝下看。
“能让我再打个电话吗?”哈瑞喃喃道。
“请便。”半晓藏放下了枪示意道。
此刻坐在益民民生在城中办公楼的最顶层的郁垒,接通了一个电话。
他看向更北边的地方,那边有一个年轻人。
他拆下了左胸骨多余的挡板,原本沸腾的心房熔炉正在熄灭,身上的篆体纹路的光芒却格外耀眼,仿佛回光返照一般想要燃尽自己。
哈瑞开口说道:“喂,是郁垒老板吗?”
郁垒没有回应,哈瑞继续说道:
郁垒老板,你应该知道的吧?
很多事物都会逐渐停止做工,最终报废为废材从而再次被回收,就像我小时候用废弃芯片版做的机械狗,我的邻居那个每天都在咳嗽的老张头,还有我那两个早已不知去处的父母,以及如今的我。
好在我并没有所谓的登记伴侣,也没有具有相同遗传表达式的子代,想必我那些遗留的债务并不会移交给如常二街那些慷慨的女菩萨身上。
只是想想,我这一生平淡且乏味。
就像我胸前的工牌在印刷成品前的模样,除了一张脸、我的名字和益民民生寥寥几个字外,我的人生一片空白,宛如白纸。
从六岁不得不为生存下去和守在垃圾中转站的同龄人争食开始,我想做一个能吃饱的人。
是的我想起来了,我并不是什么一开始出生在工业区的婴儿,我是被父母卖到这里来的。
从那对我压根分不清是谁的父母,把十岁的我卖给益民民生开始,我第一次吃了顿饱饭,尽管只是一根甚至没有味道的营养剂。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想做个像益民的人一样,坐在镜子里看着别人如同动物一样被豢养起来。
到十六岁那年,我成功在企业的引导下开悟了,那个时候我的脑袋转得更快了,想得更多了,我知道这个世界不再是只需要考虑吃饱才能活下去的时代,那个时候我想的是,我要进到仙人企业,我要成为大人物。
再后面,是十八岁那年成功完成了第一阶段的初步搭建,我正式成为了一名修士,我进入了益民民生。我站在八十八层的高楼上,俯瞰地上惊慌躲雨的人们时,我居然自大到产生了一种,我已经是大人物的错觉。
如今到二十岁了,之前的我一直保持着全勤的打卡记录,修为也来到了二阶段圆觉的中后段。
说实话,前几天的我,更比任何时候都渴望成为大人物。
直到那一天我遇到了她,陈小姐。
或者说,安乐伯?还是嗔念妄想都行。他们用着计谋将我一步步引入编织好的深网中,就像我现在站的位置。
深陷谎言和钩心斗角的中心。
而我也站在了能看到整座卡隆坡的高度之上,下面满是仇恨、敌意我的人们,那些被我拯救原本该对我说一声谢谢的人们。
这个时候我想做什么呢,郁垒先生?
啊,事已至此再来说这些反而有点难为情起来了。
郁垒依旧没有说话,只是让哈瑞继续自说自话。
但是郁垒先生,你知道吗?
陈小姐还是有一句话说对了。
“哈瑞先生,你想成为一个英雄吗?”
是的,郁垒先生,我想成为一个英雄。
哪怕只是一个被谎言、阴谋、暗示操纵动起来的蹩脚木偶戏,哪怕我明明拯救了更多被压榨的人们,却依旧被他们仇恨,说我败坏了他们的生意,骂我毁掉了他们的生活,不仅没有感谢,只有声讨。
但是,没关系的郁垒先生,真的没关系。
英雄可一直都是一群自说自话的自大狂们。
你应该很快就能在事理分部的楼下见到我的残骸,被插满各种他们买得起的民用工具,写满穷尽他们语言的侮辱之词。
还请到时候帮我最后的体面一次,也请勿将我重新唤醒到这个世界。
这里太糟了,所以就用我的死点燃一把火吧。
尽管难倾大厦…
但是,如果能用我的死救醒这个世界的一束薪火的话…倒也不错…
替我谢谢争讼小姐了…是这个名字吧?很感谢让我相信了这个世界还有人为了钱以外的东西前行。
现在,
请祝我好死。
哈瑞挂断了电话,双手张开,毫无防备地向着地面坠落而去,向着那群一句谢谢也不曾说过的人群坠落。
站在身后的半晓藏,看着哈瑞坠落下去,“真是…唉,怎么到最后真的收了人家的人情呢…”
他走到边缘,举起手枪朝着天空空鸣了一枪。
卡隆坡的夜空依旧阴沉,下着难以言明的污秽酸雨。
只是这一夜的所有人都看见一颗明亮的流星,划破天际,从不太高的天际,快速坠落到北部的方向上,即刻明灭。
郁垒掏出一个古董香烟,点燃后放在嘴里慢慢抽着,继续坐在最高楼的天台下,淋着酸雨,一夜无话。
郁垒店中,仍旧保持着鞠躬的争讼早已因为尚未好透的伤口给生生疼昏死过去,全身伤口再度崩裂渗出鲜血,但她依旧保持着鞠躬的动作不变。
昏暗的酒吧之中,
欲念祸行看着一会儿崩溃大哭,一会儿言笑晏晏的嗔念妄想,强制关闭了她的情感模块,让她重归于无感情的人偶状态中。
“情感模组出现了bug吗,还真有趣,第一次观察到这种漏洞。”
一旁继续嚼碎着金属制品的善念难施根本没兴趣多看她一眼,只专注咀嚼着嘴里的“食物”,隐约之间能看到上面写着“工号7841号”。
忽然有所感一般,欲念祸行突然朝着一个方向看去。
“哦?死了吗,那这样答应“夜抄坊”的交易也能办到了。”
整座城市的大雨愈难停息。
被风声卷携的哭声,又能传出几里地。
酸雨蚀痛着那群跪拜在地的人群们,他们仍旧满心期待着刚通风报信引来的修士老爷们,一定还会回头带走他们。并且还会带来食物,衣服,热水,和很多很多的钱,因此哪怕被酸雨浸进骨髓,他们也不敢声张半句。
远在天边的第十六区“应天府”中,最中心处的一处庙宇里,端坐着一位半眠半醒的高大人物,他眼眸微微开阖。
看见库中保存的最为宝贵的一件异物:“元--山海妖魔栈”自动飞了出来,仿佛被人举在半空之中,准备展开阅读。
“城隍司”的仙人——“日/夜通判”秦裕伯,握紧了手中佩刀,坐在位上一声怒喝:“你好大的狗胆!”
只是山海栈被人翻动的动作并未停止,翻到最新一页时,一只紫黑条纹相间,形似虎爪的毛茸茸手臂浮现而出,手握一根毛笔在上面书写出新的一行字。
“魁-777-祝我好死”
秦裕伯大怒,正欲举刀砍向半空时,异况突生。
回到卡隆坡的茫茫夜雨之中,郁垒摁灭掉最后一根香烟,站了起来。看着无边的夜色,声色平静却透露着一股说不出的寒意。
“怎么有畜生不懂得…”
“什么叫死者为大呢…”
郁垒朝天一指,元神脱体而出,借由卡隆坡最高点信号最好的“荒”。
在更高纬度的一层网络节点,显化出一只无比庞大却让人作呕的手臂,形似无数哭嚎的人头交织一般。
秦裕伯看见尚在书写着新的妖怪目录的虎爪,居然被一只更加狰狞的血肉手臂一拳打散,就连书写的毛笔也给它折断成了两段,最后更是大手一挥,将已经定格显现出来的“魁-777-祝我好死”,彻底抹除掉。
下一刻的郁垒身形出现在工业区的大门外,看着一望无际跪倒的人群,以及中间那具不成人样的尸体。
插满了各种工具,排泄物和写满了污言秽语的残骸。
周围所有人都如同看不见他一般,郁垒蹲下身去,不嫌恶心地仔细替他收敛遗容,最后用术法重塑出哈瑞生前的面容,最后抚平他死不瞑目的双眼,哈瑞的面容终于显得安宁起来,以及一些坚毅…
“你的遗愿我听到了,没有人会在死后继续打扰你的清宁,现在请安心去死吧哈瑞。”
郁垒把哈瑞的尸体抱了起来,看向人群。
“要是真让那头母老虎把你重新唤醒,变成了又一头存世大妖,怕不是眼前这群人都得死吧…”
“没想到到最后,又让你救了他们一次…”
“你做到了哈瑞,你拯救了很多人,你是真正的英雄。”
“所以,请安息吧,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