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郁垒放下那张明显是重新拼凑出的纸张,铃紧张地抓捏了一下裹在身上的塑料布。因为担心衣服上粘上的酸雨腐蚀掉郁垒店内的地板,铃站在门槛等着郁垒的答复。
郁垒没有说话,一旁的十一也没说话。
等了片刻之后,郁垒才想起来某个喜欢嘴欠,这种时候还一定会多嘴替他杀杀价的企鹅,这会儿已经不在了。至于十一这小屁孩…只能说现在的十一还没被染成和郁垒他们一样的颜色吧。
“咳咳…”郁垒略带尴尬地看了一眼十一,后者一脸不解地回看了过来。暂且忽略掉十一这家后,郁垒清了清嗓子说道:“你知道的,这玩意儿…其实就是记录了一行诗的废纸草稿罢了。”
“更何况还是破碎过的…拼凑修复的手艺也非常的拙劣,你要是拿去卖给那些跟风收集旧时代物件的人嘛,说不定倒还能卖几个字。”
铃闻言一听后,头更是低了几分。让郁垒看不清她的神色,只抓着衣角的手更加用力了几分。
郁垒摩挲着下巴,“而且这原本上面的字你还给拼错了…”
少女闻言大惊,正要惊恐地给郁垒弯腰道歉时,也不知道是太久没吃饭还是体力消耗过大,一时体力不支跪了下去。
“?”
郁垒看着莫名其妙给自己拜了个早年的少女,“你没事吧…”
“对对…对不起…”少女扶着门槛站了起来,肚子此时也很不争气地叫唤了起来,一时之间在酸雨的映衬下,少女的脸红只是一闪而过,便埋进了塑料布的拥裹中。
郁垒叹了口气问道:“说吧,想卖个什么价。”
“能换两份食物吗…”铃见到事情有了转机,抬头充满了希冀看向郁垒。
郁垒问道:“为什么是两份?你知道的,你这张纸几乎就是一张废纸,我愿意花点代价已经是发发善心的结果了,我很反感别人利用我这偶尔才会冒出来的一点善心。”
铃赶紧又再次道歉,不再解释什么,说只要一份就足够了,是她不懂礼数冒犯了修士老爷。
郁垒一听到这种底层人的客套话就更觉心烦,抬起来两根最廉价的营养剂丢到了门外。
“滚吧。”
少女诚惶诚恐地捡起两根营养剂,感激地在门槛上磕了一个头后,赶紧揣在怀里,重新淋着雨跑掉。
少女走后,十一才开口问道:“老板,f级营养剂是最廉价的东西了吧,你应该不缺这些的。为什么不多给她一点?”
“我为什么要给她?”郁垒反问道,转身重新躺回了藤椅里,伸手把那张纸重新拿到了手中观摩。
“因为你是个好人。”十一认真地回答道。
郁垒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从哪儿听到的,切勿听信谣言。”
十一指着脑袋回答道:“这次真的是他告诉我的。”
郁垒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道:“不是我舍不得给,只是想告诉你一点事。”
“永远不要直接施舍穷人任何免费的感慨啊…”
十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问道:“上面写了什么?”
郁垒闻言才把纸颠倒了回去,看着上面的古亚文,用着不带卡隆坡口信的大陆腔调念了出来:
“我们都住在星空,仍有人期望着污秽之地。”
说完啐了一口,“翻译得什么玩意儿,语序都错了!但是意外得还能念出不一样的味道…”
十一问道:“那原句是什么?”
“忘了!”郁垒没好气回应道。
铃死死抓紧着领口,在屋檐下交替奔跑。
阴影和雨水好像一种无形的阴影不断追逐着少女奔跑的步调,她必须再快一点才能逃离这座被某种漆黑恶意盘旋着的地方。
向着城郊的地方跑去,那里有她的家,和她生病的母亲。
之所以想要两根食物,也是想给自己在家里的母亲也带一根回去,所以这才冒犯地试着讨价还价了一次…
很感激那位修士老爷原谅了她的冒犯,甚至还大发慈悲地真就给了她了两根营养剂。
这可是营养剂啊!哪怕再难吃,也是由“八宝膳”合成出来的正经食物。
成分安全,也许。但是一定足够营养丰富,这对生病的母亲来说至关重要,说不定能帮助她更快地康复起来。
这可比她最早预期得,只能换到一大堆恶心难以下咽的废料可好太多了。
一念至此,铃更加揣紧了藏在衣服里的两根营养剂。
走出城区的范围后,一路上的建筑物变得稀稀拉拉起来,可以躲雨的范围也越来越少。
凑近到一处废弃建筑物旁,突然一旁的黑影有什么东西蠕动了一下,惊得铃往旁边躲去。
“求求你…可以给我一点食物吗…”有气无力的声音从那里传出。
借助熹微的光源,铃才看清原来这是白天聚在人堆中心,深受欢迎的那个大陆人“诗人”。
诗人此刻已不成人样,被雨水浸湿的头发胡乱地糊在了脸上,身上各处都有被酸雨腐蚀出的伤口此刻匍匐在地上,腿好像受了点伤没办法站起来。
他伸出双手向着铃乞求道,“行行好吧…行行好吧…”
“可以给我一点食物吗?”他努力撑起一个笑容看向铃。
铃也看着他无动于衷,甚至不打算靠近他。
见铃完全不打算帮助他一般,诗人崩溃大哭,抓着地上一摊被雨水混合的污泥丢向玲。
不断地大声咒骂铃:“你们这些乡下人!怎么一点同情心嗯没有啊…”
可能是没吃饭没有力气的缘故,污泥离铃的距离还有很远,并没有砸到她的身上。她只是看了诗人一眼以后,转身离开,身影隐入夜色中。
“你们这群只会在垃圾堆扒食吃的蛆虫,垃圾!永远都没见过太阳的,阴沟里的小人们…”诗人竭尽全力地用着自己词汇量进行着,他认为最难听的羞辱。
可骂了一会儿的他开始崩溃大哭,他在哀嚎自己的命运怎么会如此的不幸。
“我要死了…我快死了啊…”
“是真的吗?”
嚎啕大哭的诗人抬头一看,原来是离开的铃去而复返。
铃站在,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雨水中抓狂的诗人。
她认真地看着他问道:“你说的,你要死了,是真的吗?”
“是真的是真的!”仿佛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诗人,哭笑不得的狰狞面容,在雨水中不停地磕着头。
铃掏出了一根营养剂,拧开了盖子蹲在了地上。
“我只有最后一根了,我分你一半吧。”
闻言大喜的诗人,赶紧用手捧在脸前等待着铃的施舍。嘴里还不停对着铃赞美,诸如什么仙子,大善人,活菩萨之类的词汇。
一个个地从诗人嘴里崩了出来,而铃似乎不为所动,只是小心翼翼地挤出了营养剂到诗人捧起来的营养剂,而诗人趴在地上就开始舔舐了起来。
而铃刚好挤到了一半之后,便停止了动作。看着瓶口还冒出来的一点,她想了想面露肉疼地还是在诗人的手掌上蹭了一下,把最后一点蹭在了他的诗人。
铃把盖子盖了回去,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诗人意犹未尽地舔干净了全部的食物,连同手上的污泥也不在意,舔了个干干净净。
他抬头看着准备离开的铃欲言又止。
铃拉开塑料布,准备把营养剂放进去。
诗人一眼看到里面还有另一根完整的营养剂,一种无名的怒火突兀地在他心头升起。
她明明有两根!为什么要骗我只有一根!?
她明明有两根,为什么连分我一根都不愿意!?
哪怕只有一根,为什么也才只给我半根啊…
名为愤怒和饥饿的两个恶魔,盘旋在诗人的脑神经里。每一个神经讯号都在传递同一个念头,催使着诗人站了起来。
诗人一把腾起,握紧拳头直接砸在了铃的胸口。
铃完全没有料到诗人的突然袭击,更没想到腿受伤的诗人为什么站了起来,被这一拳毫无防备地打倒在地。
带有腐蚀性的雨水,沿着缝隙很轻易地渗进了塑料布的缝隙。
疼痛让铃的握紧营养剂的手都松上了几分。
见状的诗人赶紧骑在了铃的身上,对着她手上的那根营养剂就要抢夺去。
铃死死地拽住,压根不愿意放手。
诗人见抢夺不来,狠狠地捶打着铃的手腕迫使她松手。
可铃依旧是咬紧牙关不松手。
见状的诗人勃然大怒,一拳又一拳地砸在了铃的脸上,并不断地出声地咒骂着她:“我都要死了,你为什么都不愿意多给我一口食物啊?”
“你们卡隆坡的老鼠都这么卑劣吗,你快松手啊!给我吃点啊,再吃点啊…”
铃伸回手护着脸上,但是血水混着雨水从她的双臂中流出,混在一旁的污泥里。
诗人愤怒这少女怎么还不松手,干脆一发狠。一手按住她的头,狠狠压进泥水里不让她反抗。
另一只手强硬地把她那只握有营养剂的手递到了自己的面前,用嘴咬开了盖子。
一口吐掉盖子,准备去吃掉从铃手里挤出来的食物时。少女突然开始了反抗,巨大的求生欲望让她挣脱了诗人的束缚,把腰身立了起来。
一口咬向诗人与自己争夺营养剂的那条手臂。
“啊!!!”一声惨叫,响彻于这个无人问津的雨夜里。
诗人的大拇指连带着整个营养剂都被铃一口咬了下来。
顾不了太多的铃,直接咀嚼了起来,根本不管嘴里除了食物还有什么东西,就一并吞了下去。
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看着被咬断了手指的诗人,疼得在泥水里不断挣扎。
不再管他,从另一处拐了个弯彻底消失不见。
过了许久,一个全身用宽厚风衣,连同连同脑袋也一并笼罩了起来的神秘人,走到了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的诗人身边。
他握持着一柄顶端是一个铁丝捆起来的鸟笼,隐隐约约还有一阵荧光散发开来。
他蹲在真的快要死去的诗人耳边,轻声问道:“你现在最想得到什么…”
“我…我要食物…”诗人的瞳孔逐渐涣散,身体依旧遵循着最后的指令一般回答着神秘人的问题。
“和写诗…自由自在地写诗…写很多的…”
话音未落,诗人的头一歪,彻底断了气。
神秘人闻言大笑,掏出一块u盘插在了诗人的尸体。
“你的愿望…”
“我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