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准备给自己续上一根烟的野原先生，刚听闻这句话霎时间就没能绷住。争讼则是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位初次见面的益民收尾人抽搐了起来。

    不过对于这个作为初代企业最大的“益民民生用品公”的常见修士类型的“收尾人”，反而是一种非常奇怪的存在。

    几乎人人皆知收尾人，但是却鲜有人见过这么一群人，明明每个人都能说出收尾人的诸多形象特征。

    诸如一身黑西装，最低也是三阶的修为，身上总存在的那股子烟味或者火药味，以及最明显的特征——脸上那看上去随时猝死过去了的神情。要说前置条件随便组合一下，只要存在最后一条就可以揣测对方是一位来自于益民的收尾人了。

    但是描述如此细致，可世人对于这个特殊的修士职业依旧知之甚少，甚至市面上流传出的消息都屈指可数，就连这些人平时的工作范围乃至于术法体系一直都是众说纷纭。

    有人说收尾人就是益民公司中类似于收债人一样的存在，负责追回一切益民利益相关的损失。也有人说这群人就是益民自己的“辛鬼”，毫无人性只会基于益民的利益出发，草芥人命。也有人说所谓的收尾人不过只是益民的业务员罢了，负责公司上上下下所有业务的开拓而奔波。

    太多的消息冗杂在一起，加之没有更直观的证据的可以证实，导致“收尾人”这一类存在，一直都仿佛新时代的都市传说“鬼”一般。

    人人都知道鬼，人人都能知道鬼的细节，却无人真正见过鬼。

    在对方出示了证件，上面赫然写着“益民民生收尾人”几个字之后，争讼也暂且放下了对对方的警惕，转而再瞥了一眼这精神状态不太佳的企业修士后，便掀开了暖帘走进店内。

    看着店内的凶残景象，争讼仔细比对了一下现场遗留下的各种肢体，发现受害人至少都有七八人往上了，而且现场遗留的遗骸都有不同程度的遗失，估计也发生了猎食行为。那么基本可以断定是城中突然诞生了一位拥有术法能力的妖物了，争讼也很快将现场的报告整理成册上传给了城隍司。

    只是她的注意力很快便被店中那锅仍在翻滚的肉汤吸引了过去，只需一眼，她就能确认里面煮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转头眉毛一拧神色不善地望向门口等着交接的野原半晓藏，争讼出声道:“你没喝这玩意儿吧？”

    摸索了全身半天都没能找出第二根香烟的半晓藏，只得重新打开了一根五取蕴咬在嘴里，听闻争讼的质问刚想不爽地反驳时，自己的肚子却十分不争气地率先举起了白旗。

    听到如此真实的生理反应，争讼自然是爽朗一笑，“好嘞，看样子没有。而且作为益民的三阶收尾人，我相信也不至于做出这么蠢的监守自盗，你的信息我已经在栈上勾除掉嫌疑了，随时可以离开，奖励随后会发布下来吧。”

    争讼边说边操作着，对于报案人也有一套浅显的判断标准，但是碍于各家仙人企业的颜面这种审查总是没办法做得太详细。不过对于那些错放的妖物，城隍司的刀总能在未来哪天给出答案，因此这样一个显得有些无用但仍旧必要的流程保留了下来。

    至于争讼的询问则涉及到了第二个问题，一个很玄妙的说法——“人性”的说法，在近五百年来与阳关对抗的漫长道路之中，天穹机造终于找到了对方的术法体系与相关产品中最大的漏洞。

    于是乎，在天穹机造数位地听修士的联合计算，终于一个计量单位诞生了，他们将其称为“人性”。作为恒定修士们是否逐渐认知异化的标准，来判断是否有堕入魔修，或者畸变成荒原区怪物的可能性。

    起初他们通过大量的实验数据，和捕获的阳关修士作为实验蓝本进行测试，发现经常使用阳关造物和术法的修士，确实存在着“人性值”暴跌的可能性，因此天穹机造率先向着阳关发动了舆论攻击，一时之间辛鬼之患的恐惧再度蔓延了起来，阳关造物的销量大幅下降。

    可这样势如破竹的攻势并未持续多久便戛然而止，随着阳关仙人的下场，这轰轰烈烈的一场大反攻瞬间就成了一场笑话。

    盖因“傩吒”显化在了人间，在众目睽睽之下亲自测试了天穹机造所谓的人性值，其数字之低，毋庸置疑是跌入了天穹机造规定出来的魔化标准之中的。可现场所有人却无人敢声张此事，也没有人有胆子有能力去审判一位初代仙人。

    只不过在随后几天里，陆续又有数位仙人的测试结果尽皆披露了出来，居然没有一位仙人的人性值是保持在一个安全范围内。

    甚至是天穹机造那位端坐于天穹之上的大祭酒同样不例外，他的人性值也远远低于正常人类的范畴之外，这引起的震动甚至超越了傩吒当时下场。

    于是乎天穹机造在付出了四位地听修士的道心破碎，或原地兵解，或彻底失衡陷入疯魔被其余修士就地正法的代价，便随后迎接了来自阳关修士的疯狂反扑。

    最终在初代仙人之末“熵”的出面调解之下，这场动乱才没能彻底引爆仙人企业的全面战争。

    她以着仙人也许与人类有着本质区别，人性自然远低于普通人类为由，方才说服了当时一大帮准备随时玉石俱焚的天穹机造高阶修士们。

    可值得一提的是，所有有测试数据披露出的仙人里，“熵”其实才是人性值最低的那位…甚至已经到了天穹机造推算模型的最低值了，远远超出倒数第二名的“傩吒”。只是这时的天穹机造修士们已经无意再去探索什么了。

    但相反的，第一高反而是“益民民生”的那位，，也是唯一一位尚且处在人类范围的仙人，这一点也让不少人大跌眼镜。

    但是经过这场动乱，关于人性值的统计和计算并未被彻底废除，反而在城隍司和益民的联合推动之下，仍旧作为大企业常规的测试手段存在，以此来排除各家企业里已然异变或者发疯了的修士们，提前将其剔除。

    而争讼刚刚自然也是使用了类似的方法用以测试眼前这位收尾人，而半晓藏自然也知道这些都是列行公事。所以也没说什么。

    等到交接手续彻底完毕之后，他才如释重负地转身离开，不再看身后那家过往常去的小店与那位女修士一眼。

    “嗯？”眉头一紧，以为又有什么新的加班派送下来的半晓藏，拿五取蕴的手微微发抖，等到这位年过三十的男人鼓起勇气准备接受残酷现实时，才发现居然是刚才那个城隍司女修士发来的临时对话。

    “我知道附近还有一家不错的店还开着，现在过去应该还有热饭吃的。”末尾附赠着一张电子地图，上面有一个动图小人头像在不停地指引着道路。

    长舒了一口气的半晓藏莞尔一笑，突然发觉这穷乡僻壤的地方似乎也有着有趣的人，这是他来这里遇到的第二位。

    只是他如果知道，他要是将那个第一位让他觉得有趣的人的事迹讲出来的话，那么迎接他的可能就是来自于前天穹机造首席的舍命攻击。

    同样的，如果争讼知道眼前这位收尾人最早来到卡隆坡收尾的事件正是当初的哈瑞的话…想必她递过去的就不是一条美食推荐，而是以她心火新铸的短刀了。

    有时候命运就是如此有趣，本该为了彼此理念不同而厮杀的两个人，却有了一次不错的相遇。

    只是那把刀始终悬浮在世间万物头顶上，有着太多身不由己的理由了，作为企业修士，他们有着太多不能自己选择的事情。

    不过未来的事情谁知道呢，就像谁也没办法猜到，收尾人先生的今夜偶遇尚未结束。

    等到他重新寻到了争讼所说的那家小店时，正巧还在营业着，只不过说是一家小店的话也有些言过其实了，充其量就是一块用废弃建材搭起来的移动推车罢了，这些材料在最近变动不断的卡隆坡随处可见。

    老板是一个半身都做了义体改造的普通人，看得出来那些材料并不昂贵，但却打磨得非常平整，也清理保养得十分干净，给人一种舒适的感觉。

    这让半晓藏这个常年加班吃夜宵的家伙，一眼就能判断出对方是个深谙夜宵之道的匠人。

    果不其然，刚拉出椅子坐下的半晓藏就能嗅到那推车中间不同锅炉之中飘忽的香气，尽管闻得出煮汤用的水也是包含卡隆坡本地特色的辐射酸雨，但是老板应该也是经过了不少的过滤，毕竟一靠并没有让半晓藏生出皮肤瘙痒的刺痛感，这点程度的辐射别说他这个三阶修士了，甚至城中稍微年轻体壮的年轻人偶尔吃几顿都能正常代谢出来。

    毕竟对他来说，危险与辐射都是不值一提的事情，加班完的凌晨来上一份热食才是最重要的事，第二重要的乃是味道了。

    这家小摊贩售卖的食物并不是半晓藏常吃的那种需要定菜现做的饭馆，而是早已准备好了各类小食就这样平铺在推车靠向顾客的那一边，等待顾客挑选好再用锅中熬煮了一整晚的高汤将选好的菜品丢入其中，在炉上的热汤滚上一圈，一碗不算精致但绝对惊喜的夜间热食便呈现在了客人眼前。

    就在半晓藏正要琢磨点些什么的时候，便听到身边幽幽传来一声提醒。

    “第一次来的话，真建议试试这家店的招牌搭配。一份荒原鼠肉，加一份郊区瘴树的嫩芽和两撮疝米，口味就选中度辐射就行了，你是修士肯定受得住。”

    “相信我，这绝对是这家店最棒的搭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