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进四阶失败后,已经没那个心思了。”柔儿说着低下头,目光也暗淡下来。
陈景文默默的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不去就不去吧,在哪里不是修炼,打基础的阶段拔苗助长没好处。是吧,柔儿妹子。对了,咱,嗯,提前一天去?”王远站起来打圆场,就被汪子枫一个扫堂腿,击倒在地。
汪子枫看看在地上呲牙咧嘴的王远,拍拍手道:“这一下算是报了前些天的仇。”
又对着大家说道:“既然我们得到了开戏的消息,就一定要提前赶到梅花镇去,不然又会像前几次一样,赶到时连个戏场的影子都看不到。”
她又想起之前不愉快的经历,不由得对这次开戏担忧起来。
“开戏这事我们是提前知道的,大家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吧,一定保密,千万不能走漏风声。”陈景文将手中的书放到一旁,补充道。
陈景文从听到王远说有元气戏的那一刻开始,就时不时瞟他一眼。
他担心王远嘴露风,这事要是传出去,会惹来大麻烦的。
曾在某次宴会时,陈景文听父亲和郡城里做生意的朋友聊起过此事。
九江郡的一个富商,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鬼迷心窍,在黑市把开戏的时间、地点写在纸上,以每份十两银子的高价卖给有钱的修士。
这些人买到后,又分抄数份降价卖出。
无数修士蜂拥而来。
开戏当天,到处都是在找戏场的修士。
找到的当然皆大欢喜。
可没能进场的修士却恼羞成怒,竟拿百姓泻火,一时间开戏的镇子内外血流成河。
等朝廷派军队前去镇压时,发现这群修士早就不知所踪了,只留下一片狼藉。
那富商听闻后卷钱连夜北逃。
可还是没能逃出追踪的青衣卫,人刚入上谷郡就被活捉,还没押回九江郡,就在青衣卫的监督下当场斩首。
人头送回九江,悬挂在城楼上,被秃鹫啃皮肉,散落在地上,又被野狗叼去,连渣都没剩下。
一家老小更是无一幸免。
三族连坐,男丁发配边疆,女眷打入官坊。
陈景文想到此处,就是头皮发麻,他不敢把这事告诉王远。
他怕王远只记住,开戏的消息一份十两银子。
王远疼的在地上滚了两圈,不断的揉着腿,缓了许久,爬起来冲汪子枫说了句算你狠,意思是今天先不打了,明天再战。
汪子枫点点头回了句彼此彼此,意思是明天打就明天打。
双方各自整理着衣服,拍拍沾染的尘土。
见他俩打完,都没受什么打伤,一直提心吊胆的柔儿才安心的继续学功课。
李期默和陈景文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比这还大的场面他俩也见过。
不过好在这两人很有默契,贴身肉搏时尽量不用元气。
所以不少时候看着鼻青脸肿的,却都只是皮肉伤,对于已经修炼出元气的二阶修士来说,两三天就痊愈了。
王远打累了找个角落坐下,脑子里开始幻想,自己升入三阶会是何等的风光。
大的不说,至少能在郡里的衙门谋个都头干干,私下再做些小买卖,收些商户的保护金。
等赚到了钱,盖个房子把家人都接过来,先给叔叔说个媒,毕竟这个机会是叔叔那里得知的,给爷爷的坟再修修。
干脆一家人搬到郡城算了!乖乖!不得了,我老王家祖坟要冒青烟。
不过话说回来,三阶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屋子里又静了下来,大家各忙各的。
一上午过去,王远还是没想到,叹口气道:“先回去了,出发的时候再到你家集合。对了,陈大少爷,你家果汁又买了吗?还在老地方吧,好的,不谢。”
在靠墙的食物柜中,顺利找到罐装在玻璃瓶子里的果汁后,王远仰头灌了一大口,酸酸甜甜的苹果汁,又丢给靠门的李期默一瓶。
李期默接过后对着陈景文挥挥手,道了声谢,拉开门率先走了出去,王远紧随其后。
子枫也过去拿了一瓶,出了屋子随手关上了门,隐隐的听到已经走远的王远大声的说:“谢他干嘛,这叫劫富济贫。”
陈景文苦笑一下,将箱子里的最后一瓶,轻轻的放在正在伏案疾书的柔儿桌边。
反身坐回到床上,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又翻开了已经看了不知多少遍的启蒙书。
一手抚着泛黄的纸张,让凹凸不平的棱角划过指尖,一手把玩着身边放的一把玉箫。
王远和李期默正并排走出陈家的院子,向看门的老伯挥挥手。
王远习惯的摸了把门口摆放的两尊石狮子,石狮有一人多高,请的外郡石刻大师用整块大理石雕出来的,怒目圆睁,让人肃然起敬。
雕的好不好王远说不上来,但运回陈府的那天,整条路上围满了人,更有甚者从郡城里专程跑来观瞧。
“远哥,汪子枫好像在后面,要等下她吗?”李期默犹豫下问道,又往后看看。
“不等,陈景文他家那么大,汪子枫腿又短,等她走出来太阳都下山了。”王远肯定的说。
从陈府出来拐个弯就是下山的坡路,村里的房子分列两旁,这样的路虽说还有好几条,但只有他俩走的这条是用青砖铺的,从陈家大门直通村口,是陈家铺的。
王远仰着头将最后一滴果汁,流入口中,又轻轻甩动两下瓶子,见贴在壁上的实在无法汇集到一起,便顺手将瓶子揣进口袋里,活动着发酸的脖子。
两人一边和村里遇到的长辈、熟人打着招呼,一边闲聊起来。
“哎,你有去观过戏吗?”王远问道。
“没有。”李期默木讷的摇摇头。
王远回想起了自己前几次观戏,连开戏的地方都没赶到,不由的叹了口气。
“话说回来,要是没能进三阶,入不了院的话,你还有什么打算?”王远问。
“没。我要一直修炼到能入院为止。”李期默肯定的答道,露出坚定的神情。
对于这样的回答,王远并不意外。
从小一起长大的两人,对彼此再了解不过了,一个是撞上墙也不回头,一个是远远看到墙就要绕着走。
奇怪的是,尽管两人的性格相差甚大,却又总能玩在一起。
记得小时候,在那个连家门口有几户人都分不清的年纪,两人在同一天,在各自家人的疏忽下,两条腿一晃一晃,溜出了家门,明亮而清澈的一双大眼,闪烁着对陌生小丘村的好奇,小王远有弯就拐有房就绕,不一会儿就迷失在对他来说犹如大人国的村子。
小期默则在一家家人一双双眼睛疑惑的注视下,过屋穿院,又一头扎进茂密的树林中。
在一个岔路口,两人相遇了,刚拐了个大弯的小王远和刚走出树林的小期默撞个正着。
大概是小期默的妈妈先发现了他们,当她满脸焦急的在邻居的指点下走出那片树林,一眼就看到两个小小的身影,并排坐在石头上,翘着小脚丫,咿呀咿呀的说着大人听不懂的话。
这时小王远的爸妈和小期默的爸爸也追了过来,看到两人后长舒了一口气。两家大人出奇的都没有上前,反而站在原地,在一个能看到他们而他们看不到的位置,等了一个下午。
王远也说出了,李期默早就知道的答案:“我是就打算这一次了,行就是行,不行就拉倒,不就是书院嘛,哎,爷到其他地方修炼去,有道是天涯何处无芳草,天涯自有留爷处。”
王远说的颇为豪迈,又说道:”那会儿去陈大少爷家时,走的快,我没详细说。我跟你说哈,这次戏,大不一样,请的是东将军府上的客卿。”
王远边说边比划,原地踏了几步,高声道:“东将军府!客卿!好威风呀。”
李期默听后惊叹道:“天啊!”
听人说青阳郡的元气戏,多是郡里来人,偶然州里面的人,已经是不得了的事。
东将军府,想都不敢想。
王远对李期默的反应很是满意。
可很快李期默又沮丧道:“不过,唉,整个青阳,平民百姓数百万,低阶修士数万,这些年能入院的修士不足十人。”
想想也是,这几年,不算去临海郡的那波人,全郡入书院的不足十人。
大周这么多郡里,倒数第七。
要知道排在后面的可都是边境战乱之地。
突然间,两人觉得有座大山横在他们面前。
王远不知该说什么安慰李期默,自己心中刚刚点燃的火苗,似乎又熄灭了。
是呀,每年大周不知有多少戏,又有多少修士观戏,可真正能通过观戏一鸣惊人的修士,少之又少。
尽管这次提早得到了消息,可到了梅花镇就一定能找到戏场吗?找到戏场又会占到好位置吗?观完戏又真的能让自己进三阶吗?
王远没一点头绪,只觉得身在泥潭之中。
两人在半山腰的岔路口分了手,从路口在往里走几步就是王远家了,而李期默还要再往下走一段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