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后,是一道狭窄的扶手梯,蜿蜒向上,借着上面的亮光能勉强看到两边的,木制墙壁上绘制着一幅幅壁画。
画面上的男女俊美,面容白皙,身上的衣服一尘不染,更令人惊叹的是都漂浮在半空,所以汪子枫以为是什么厉害的功法。
可仔细端详了一会儿。
男男女女有的在浇花、有在交谈、有在化妆,没有一个是在练功的。
不知是谁闲的无事。
汪子枫大失所望,头上又传来王远低声催促。
上二楼,只见王远藏在帘子后面,冲她招手。
王远错开身子拉开一道缝隙,汪子枫一下子从缝隙间看到台上赵老将军的背影。
是戏台的斜后方!
“嘿嘿,这位置无敌。”王远把缝隙有拉大一点,找把带靠背凳子反着放,骑在椅子扶手上,胸贴着椅子靠背。
汪子枫环顾四周。
发现这里是个不大的屋子,是放杂物的地方,黑漆漆一片,只有从帘子缝隙间照进来的光线。
堆积的桌椅木箱上,满是厚厚的灰尘。
汪子枫好奇的打开一个箱子,尘土飞扬,箱里里面涌出一股,发酵的潮湿味。
里面摆放着一件长满苔藓的戏服,和一柄折断的长枪。
看着戏服上的苔藓,实在没有触摸的欲望。
拿起一边的长枪,枪尖处有不少铁锈,枪身还算光滑却只有一半,像是被什么东西拦腰劈成两半的。
尝试挥舞两下,没什么特别的,就随手放在桌子上。
尽管这里没什么危险,汪子枫心里还是点忐忑。
但看王远镇定自若的神情,寻了个椅子挨着王远坐下,两人这个位置能看到台上演员的三分之一的侧面和大半个背影。
两人所处的位置在戏台的夹角,正好是台上和台下人的视觉盲区。
过了一会儿,王远见确实没人注意到他们,胆子又大了些,干脆将帘子整个拉开,清理出一片空间,拿起汪子枫放在桌子上的长枪随着台上演员的身形,一板一眼的学起来。
王远拍着胸脯对汪子枫保证道:“你看我的,演戏是我强项,绝对不必他们差。”
于是,在汪子枫期待的眼神中,王远飘了。
台上已经演到两军对阵,一方是统领精兵十万的蛮族首领阿耶律,身着熊甲飞豹袍,六环鬼头刀指向城墙上和军民站在一起的赵老将军,呵斥道:“匹夫速速开门,饶你不死。”
身后的烟雾中,隐约有无数蛮人,身穿兽皮粗甲,挥刀舞旗。
台下一片惊叹声,仿佛是来到真正战场一般。
王远在后面神情惶恐,手脚打颤道:“爸爸,快开门。我光顾着玩,忘了看时间,回来晚了,奶奶讲村里有恶狼专吃回家晚的孩子。”
台前,赵老将军一脚踏着城墙回怼道:“黄口小儿,识相就快快退去,老夫,饶你一命,若执意攻城就休怪我不客气。”
话落,身后的军民各自开骂,挥舞着手中兵器,各种难听的话脱口而出,阿耶律祖宗几辈瞬间不保。
大幕后的王远转化一副神态,愤怒的模仿道:“你小子也不看看天色,我都喊你几声了,干脆你死外面算了,也不用回家了。”
汪子枫看着一场肃杀的战争戏,硬生生被王远弄成父子局,笑得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
虽为蛮族,阿耶律也没听过这种不堪入耳的话,顿时火冒三丈。“老匹夫,休要逞口舌之快,待我率族中健儿,攻入城内,必屠上三日。”
王远对汪子枫的反应十分得意,摇手一指,摇头晃脑的做小儿态:“不回就不回,有种你也别开门。我就躺在门口等着恶狼来。要是在外边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就等着给我收尸吧。到时候我妈,我奶,扒你裤子打你屁股。”
城墙上,赵老将军胸有成竹,大笑道:“你先能上来再说吧!”
王远也很快就代入角色,好像真的听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一股火气直冲脑门,“你个臭小子,我治不了你。我,我,我打死你。”说完王远一脸愤恨闭着眼一手拿着长枪,一手举着自己的一只鞋,一瘸一拐的向前冲去。
台前,阿耶律吩咐完副将察保金准备攻城,刚扭过头去。就听见察保金结结巴巴的说:“报报大王,对面城里冲出来一个,持枪拿鞋的兵丁。”察保金不知怎么形容王远,只能叫兵丁。
当王远睁开眼睛时正好和回过头来的阿耶律看个对眼,两边都楞住了。
扮演阿耶律的是东将军府的客卿冯清,因为有四分之一的外族血统,所以他的眼睛是棕色的。
此刻他小小的眼中是大大的疑惑,望了望城墙上扮演赵孟起老将军,同为客卿的景英卓,这人是你派下来的?我记得没这段呀?临时发挥也不打个招呼。
这可咋办,难道我堂堂的暴风雷冯清要在这么多学子前闹笑话了?于此同时,景英卓也在伸长脖子张望,十分纳闷,台上几十号人就那么楞在原地。
各有各的想法,又都觉的这是对方的意思,怕自己打乱了别人的计划,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他们都不动,王远就更不敢动了,眨巴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立在两拨人中间。
知道前因后果的汪子枫,站在后面一脸绝望,自言自语道:“完了,闯祸了。”
戏场的最后面,坐在残肢断臂和一片血迹里的杨安天,瞪大双眼下意识道:“这不是露台遇到的那小子嘛,这种时候敢冲上台,不错,有我几分魄力。”
他身后不远处,抱头缩成一个肉球的曹象,紧闭双眼,瑟瑟发抖,压根没看到台上的情况,嘴里不停的默念阿弥陀佛。
往前回拨个几分钟,陈景文正和几个想来争抢位置的修士,吵的不可开胶,两边都暗暗运着元气,随时准备动手。
李期默在后面紧张的观察着局势,一旦有变立马支援陈景文,自己修为虽然不如陈景文,但拖住对面一人还是能做到的。
对面几名修士嚣张跋扈,嘲讽道:”你们实力底下,不配在这么好的位置观戏,如果自觉让出位置,还能给他俩一个站在一旁的机会,否则就把你们打成残废扔到后面去。”
陈景文不亢不卑的据理力争,“戏场位置向来早到者早得,你们最好分的清先来后到,不然就算被打成残废,我也要拉一个两个垫背。”
“就你还想拉人垫背,你看好喽,我们几个可都是二阶。”
“那又怎样!不论你们几个人动手,我都只咬住你们其中一个打。”
抢位置的几名修士脸色阴沉不定,两边修为差不多,尽管己方人数占优。可听了陈景文的话,都不敢先动手。
看样子争吵还要持续下去。
相同的场景戏场里比比皆是,实力差距大的早就开打了,差距小的还在紧张的对峙,台下似乎除了杨安天,没人关心台上的情况。
这时,李期默轻轻拽了下陈景文的衣袖,小声问道:“台上那个是王远吗?”
陈景文回头一看,正看到王远站在戏台中央,脑子一下空白了,木讷的回道:“是。”
“哦,真是他,可他怎么拿个枪呀。”因为李期默的位置和戏台还有些距离,他并没有看到王远另一只手里攥着的鞋子。又问道:“他不是修炼的匿踪决吗?他学过枪法吗?”
“学,学过个屁,他,他妈的,他怎么上去了。”这是陈景文屈指可数的爆粗口。
越来越多人注意到台上的情况,一个个放下争执,齐刷刷的望向戏台,整个戏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王远有些会过来神了,心想这可咋整?啥也不说了,我先捂着点脸吧。
想到这里先把鞋穿好,从口袋里拽出个手帕,稍微折叠一下,在众目睽睽之下蒙上脸。戏台上的其他人看到王远开始有动作了。而台下的修士都盯着戏台。
台上其他人如坐针毡。
阿耶律开口道:“尔等何人,竟在我的大军前穿鞋蒙面,是在羞辱吾族吗?”
王远灵机一动回道:“我乃赵将军帐下一无名小卒,露出真面目是怕扫了我家将军的威名。”
听了这话阿耶律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好小子,景英卓呀景英卓,这果然都是你安排的呀,你可真会给我出难题,在将军府里就老是给我使绊子,这大庭广众的又想让我下不了台。
城墙上赵老将军也听了这话,却是满头问号,我帐下?无名小卒?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呀,你俩这么一句接一句的,八成是冯清在给自己加戏呢,回去饶不了你。
“所来何事?”阿耶律试探的问道。
“为你而来。”王远不知道该说什么,信马由缰的随口说道。
台下的学子好像看出点门道,原来是在即兴发挥呢?
这可不常见,多少年遇不到一次,没想到今天赶上了,说不定有什么深意暗含其中,不得了,要记下来。
戏场一个无人问津的角落,沈大人和曹千户领着几个百户正默默的注视着台上的一举一动。
曹千户疑惑道:“这才多少年没看,戏文怎么变了?”
那几个百户也连连点头,又问沈大人要不要动手。
沈大人也拿不准主意,只好说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