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结束,千知云都恍惚在梦里。可她隐隐约约觉得今天,这位师尊收她为徒似乎太过容易,而身侧的季纯一对此没有提出任何问题,但是如此简单就过了这关让千知云难免心中忐忑。就好像在有一个东西在推着他们走命中注定的道路。侍从将她带到她的住所,对方很是不耐烦,她连忙拉住侍从的衣袖,小心谦恭的说道:“这位师兄,请问季师姐的住址在哪里”对方冷冷的瞥了一眼她。然后将手指向了竹林,“那边的尽头。”侍从闪身而去,似是一秒都不愿与她待在一起。
她被安排在了离师尊最远的一个住所,她没有任何意义。有个容身之所对于她而言已经是意外之喜了,本来她已经抱着最坏的打算被遣送回家。她看着这破烂不堪的住所,心中却含有安定的意味。只要给她一个机会让她向上爬,无论好与坏,她都会万分感激自己的努力和他人的相助,并且向上爬。
可这地方很明显是那位师尊不喜她的表现。那为什么一定要收下她呢?她收住思绪万千,动手开始收拾这破旧的房子。房子已经落满灰尘,无人打扫的样子。无论再怎么样,到底也是自己住的地方。千知云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住在这么脏的地方。她把这房子的角角落落,拖扫擦。干完这些她大汗淋漓,再看太阳未落,平时这个时候她会去干活。
她是个闲不下来的人,总是觉得大把的时间该干活或者学习。小部分的时间去休息玩耍就够了,她如今没农活可干。她想看会书,但是那师尊收她为徒,居然连本修行的书也不给她。千知云咬着指甲盖犯难,她走出自己破旧的小屋。那位师尊收她勉强,不愿意给侍童,不愿意给好的住所,就连本书也不愿意给她。她没有人引领如今出去也不知道找谁。
她摇摇头,疑心深重浪费时间,不要在不重要的人身上浪费时间,她努力不让自己这么想。兴许这位只是比较心大,专心修行之人。她努力想着自己该怎么办,因为她觉得对方不会管自己。于是她靠着自己的记忆想要找到季纯一师姐,她觉得那是唯一一个可能会对她诚心以待的人。
她迟疑了片刻走进了竹林中,她捡了些小石子怕自己迷路。洒在了自己来时的路上,她就这样慢慢探出路来。若是走错了看到了自己的标记,她就用石头打一个叉来告诉自己不要重复走这条路。她逐渐走出了竹林,天已经大黑。她确实看见了屋子。可她觉得这般晚,她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季纯一,她上前拜访又觉得冒然。正在门前踌躇不定,忽听屋内一道女声传来。
“小师妹,你在干什么?”千知云楞了一下,随后想到对方既然已经修仙,那必定耳聪目明,可观八方。季纯一下一秒已经出现在了她面前。她带着一身酒气和寒露,似乎在外饮酒多时。季纯一皱紧眉头似乎被她冒犯,千知云知道她心中不爽这么晚有人打扰,连忙说道:“师姐我只是来认路,有什么事我明天再与你说。”
季纯一看着她,最终觉得自己没必要要这么为难一个孩子。她努力放轻柔自己的声音,“你今天来找我有何事?”千知云见她不信,最终只能叹息。她牵起季纯一的手走向竹林的入口,她指着林外用小石子拼成的一条线。她对季纯一道:“师姐我真的是认路的。”
季纯一这边喝了酒,脑袋有些发蒙。过了一阵子,她只觉得怒发冲冠,就差变成原型狠狠地打个鸣。她最终压下火气将小师妹迎进自己的住所,她黑着脸同小师妹冷声道:“你莫要委屈,我明天同那些混账玩意算账。”千知云很温柔的笑了,她用小手拍拍师姐的手背,说道:“师姐别生气,我来你这是为了请教你的。”
千知云同季纯一慢声细语道:“师姐我想读书,可我家中不让女子认字。你可以教教我吗?”这话说的不假,千知云认识简体字,就像与生俱来刻在她骨子里一般。可是千知云读不懂这边世界的字,看起来像隶书,偶尔可以通过一两个依稀认出是什么意思。可是千家对比起男童,在女童十二岁以后才愿意让女童启蒙。其实不只是千家,自从古有女戒女德以后,人们坚信女子无才便是德。甚至有些家族是不让女子识字的。
季纯一也明白这个道理,除非有大家是专门修道的,才会让女童三岁就开蒙。她思索一阵,又想到师尊对这新收的小师妹很是轻视,她末了叹了口气。拿出《灵决通》,这是弟子入门都该有的一本书。告诉弟子如何引气入体,是最基础的五行之书。连这本书师尊都懒得交予小师妹,可想而知,为何那侍从能如此傲慢的对待小师妹。
这修仙界不乏有那种看碟下菜之人,季纯一耐着性子教着小师妹念这本书。也相当于教她怎么识字了,让季纯一意外的是小师妹像是有基础一样学的很快,一个晚上当然认不得全部的字,却也能认出一百多个字并记住。到底这修仙界的字跟简体字相似,这让千知云学习的很快。
她如饥似渴的像只海绵一样疯狂的从季纯一那里学习,直到听到一声大雁鸣叫。季纯一抬头望去发现早已天明,小孩子精力旺盛,学完习她竟还没有要睡的意思。千知云其实知道自己该睡觉,一沾枕头大概就能睡一天。可她舍不得睡,除了季纯一似乎没有人愿意教她。
季纯一看她眼睑泛黑,却依旧强撑着想要同她学习,就好像这次机会用完了以后就没有人教她一般。季纯一心里一阵阵的泛着酸涩,她撇过头,如是想着:反正也不关她的事,帮这小师妹要回令牌,这也就不关她的事了。这样的小师妹总是能反复的让她想起自己那些郁郁不得志的过往。这样性格的千知云更让她想起自己那个早逝的丈夫。
忽然门外有人轻叩三声,恭敬道:“季师姐,肖掌门有请他新收的徒弟过去。说是要赐教于她。”季纯一沉默一阵同外面说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会带她过去的。”她转过头,看见阳光洒在六岁女童身上,她总觉得这孩子早慧。即便昨日受到那般大的委屈也不哭不闹,不骄不躁,慢慢找到她的位置,只想着让她教她读书学习。她知道这世道待女人极为苛刻,她终是不忍心提醒道:“一会,无论师尊是否蹉跎于你,你都不要放在心上。”
她看着千知云躺在光里读书,眼神里带着光亮和希望,她鬼使神差的说道:“你一定要站在光里。”
“你别怕,我会教你。”
她说完之后,失笑的摇摇头。觉得一个孩子又怎么可能听得懂这话的其中含义,谁知千知云看着她,圆圆的眼睛里充满着认真,她很严肃的回季纯一,她说:“我记住了师姐。”
季纯一一瞬间不知道说什么好,走过去牵过她的小手。她要把她送到师尊的身边,因为无论怎么样肖掌门,肖奕鹤都是她和千知云的师傅,她们没有任何理由可以去违背他。
她把千知云送到门口,然后看着她说道:“进去吧。”
千知云对她微笑,也毫不畏惧。她怀里紧紧抱着季纯一给她的书慢慢走了进去。千知云进到门中,就看见一个宽阔的平台,平台之上是一个半圆的建筑覆盖着,只留出一片圆形的天空。有三四根粗大的锁链链接着这片半圆,这让人看到都能感觉到无声的压抑。
她看见自己的师傅站在那里,她到现在才知道是掌门。她恭恭敬敬的向自己的师傅鞠了一躬,怀里紧紧地抱着《灵通决》。肖掌门垂眸看着她,睫毛如同半扇鸦羽一样覆盖在他的眼珠之上,让人看不清他想着什么。
“我教你练剑,你看好了。”肖掌门摸到自己佩剑,快速用气劲打出一套剑法。他完全没有顾及千知云看没看懂,而是自顾自的用劲全力使出剑法,千知云努力瞪大眼睛看着这一笔一划,她不敢错过分毫。她也不能喊肖掌门喊停去请教,她只能用劲自己所有的感官去观察剑的使用。
她看见肖掌门的剑周身似乎有一层气包裹着,使得周围的空气都扭曲了。待她想要近距离观察之时,肖掌门已经收招,他冷冷地说道:“现在该你舞了。”千知云心中漏跳一拍,她难以置信的看着肖掌门。只是让她看了一遍,就让她使用剑?
可她没有权利说不,她沉默着点头然后将自己怀里的书整整齐齐的放好,又将外衫裹在了书的外面。肖掌门看着她如此珍惜的举动,眉毛一挑。肖掌门扔给了她一柄木剑,她接过木剑向肖掌门鞠了一躬。她沉下心,想着肖掌门剑尾的气劲,以及肖掌门什么招式用了狠劲什么招式没有用劲。
她努力的做了一套剑势,在她做这些动作的期间,她忽然觉得自己脑中似剑声有共鸣,她沉溺其中。逐渐做出的动作与肖掌门做的动作不太一样,一是真的没记下这么多,二是她的大脑固执的想要重复出肖掌门的剑劲。她意识到以后,立马收住手势,恭敬道:“师尊,弟子愚钝真的记不下这么多姿势,若是师尊重复第二次,弟子必当能记下!”
肖掌门冷笑道:“你不仅根植不好,脑子也愚钝,那你还不如”“师尊!”一道女声严厉地打断肖掌门接下来的话,季纯一赶了回来,手里捧着千知云的玉符。季纯一紧盯着肖奕鹤慢声说道:“师尊,我见您练剑三次,而后记得您用剑姿势,我练剑百次,才出剑气,袁驿见您练剑十次,方才记得您如何使剑。练剑五百,方得剑气,小师妹见您用剑一次,已然记得大半姿势,用剑之处已略带有剑气。您说她这样是愚钝?”
肖掌门面色如常,他看着季纯一说到:“我是这么教你的?不让人通报就直接闯师尊府邸?”季纯一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道:“弟子知错。弟子告退。”
语毕,一袖子也将千知云卷走。她知道千知云珍惜那本书,顺手摸走。懒得再给肖奕鹤一个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