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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章 儒门天下春秋剑
    谢新成看着堂弟带回三个和尚,一时愕然,随后戏笑道:“你这是拿瑶瑶换了三个和尚么?”

    谢东玹道:“堂兄莫要说笑,他们是长安来的大师,来村中寻人的。”

    谢新成收敛笑意,作礼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不知道大师要找谁啊?”

    广明大师道:“不知道小施主可曾听过广善法师,他是我师弟,多年前来此隐修。”

    谢新成闻言,挠挠头想了想,说道:“广善法师……我们村里倒是有个瘸腿和尚,但平日也不怎么出门,只是村里偶有白事,村长会喊他做做法事。”

    广明大师一听,忙道:“正是他!不知他现在何处?”

    谢新成道:“这里往西大概两三里地,河边有个茅草屋,就是他住的地方。”

    广明大师闻言,作礼答谢,转身便沿着谢新成指的方向去了。看着三僧远去,谢新成道:“他们不会找瘸和尚麻烦吧。”

    谢东玹道:“应是不会,他们不是师兄弟么?我看那个广明大师也不像坏人。”

    谢新成想想也是,亦不做深究,二人便进了屋。

    翌日,待秦瑶再来时,带了两个荷包,红布绣花,各刺“玹”“成”二字送予谢家兄弟,正是用的昨天谢新成送她的布料。谢新成翻看着荷包,爱不释手,不停夸赞秦瑶手巧,直夸得秦瑶花颜颤笑。

    待笑闹后,秦瑶问道:“公孙先生还没回来么?”

    谢东玹道:“还没有,许是有事吧。”

    秦瑶神神秘秘地说道:“你们知道么?村里来了个黑衣公子,说是皇亲国戚,昨天村长召集大家过去,就是他让喊的。说是让大家一起找一颗红丸,谁找到就赏金百两!”

    谢新成一听,不禁咋舌,道:“赏金百两?!这么多?”

    秦瑶点点头道:“嗯!现在村里人到处翻找呢。”

    谢东玹恍然大悟道:“难怪今早后山那么闹腾。”

    谢新成道:“什么红丸这么稀贵?”

    秦瑶道:“那倒没说,只说可能是红丸,或是别的颜色,只要是未曾见过的丹丸状的东西,都可拿给他。”

    谢新成一听,想起昨日那枚奇特的鸡蛋,喜道:“你说昨日那枚鸡蛋像不像,我们要不要拿去试试,万一能换点钱呢?东玹你觉得呢?”

    谢东玹道:“我觉得,师公不在,我们还是不要惹事的好。万一节外生枝,生了什么差错也是麻烦。”

    谢新成闻言,热情顿减,悻悻然道:“也是,回头再捅到阿爹那,我又得挨骂。”

    三人嬉笑了一番,又复散去。

    待又过了两日,秦瑶忽然奔上门来,边跑边喊:“玹少爷!玹少爷!”

    谢东玹闻声出来,问道:“怎么了?”

    秦瑶激动道:“找到了!找到了!他们找到了!”

    谢新成确认道:“那个黄金百两的红丸么?”

    秦瑶点头道:“嗯,说是赖头小七在河边找到的,现在正送去村长那边呢。”

    谢新成看了一眼谢东玹道:“去?看看?”谢东玹亦是好奇,三人便也向村长家跑去。

    待到时,村长家院前已经围了不少人,谢新成带着两人挤到了前面。只见院中赖头小七跪在地上,前方站着一名黑衣公子,衣着貂裘,左手托着暖炉,右手捏着一枚红色的圆石,正凝视不语。他身旁另站着一名女子,红衣华贵,容颜冷艳;一名昆仑奴,卷发黑身,单衣赤脚,背着一个硕大的木匣。

    立于一旁的村长,见黑衣公子看这红石许久,小心问道:“不知这可是王公子要找的东西。”此人原正是祁县王氏的不世天才,祁国公之孙,已故王皇后内侄——王弈渊。

    但见王弈渊将红石扔在地上,面无表情道了句:“赏。接着找。”

    一旁的红衣女子闻言,扔了五两银子,赖头小七连忙拾起,叩首道谢。围观村民见状更是起劲,纷纷推搡着,赶紧四散开去找这能让自己发财的红丸。

    此时却听得有人说道:“祁县王氏出手好阔绰呀。”循声望去,只见十数人朝院子走来,为首两人长髯华服,手持佩剑,身后跟着一众随侍,各执长短兵器。

    村长见来人衣着不凡,忙作礼相迎道:“在下元水村村正,邱福全,不知贵客是?”

    着褐衣华服者道:“吴郡陆家与顾家办事,无事让开。”

    这陆家与顾家,皆属吴中四姓,盛于东晋,如今虽是衰落,但在江南亦颇有名望。村长闻听,连忙让了开。先前陆涤年死于白猿之手,陆家此行一为报仇二为夺丹。但亦知自身力量有限,故特邀四姓之首的顾家联手此行。

    两家高手此次率众而出,陆家以四经高手“陆涤砚”为首,顾家则以五经高手“顾秋溟”为领,所携侍众皆是家族门客中的佼佼者,具有二经之上的修为。

    陆涤砚上前继续道:“你便是王家那个王弈渊?”

    王弈渊双手合着手炉,淡然应道:“有何事。”

    陆涤砚道:“我知你在找那内丹,但这白猿乃是杀我族弟之凶,它既死了,内丹当由我陆家收了作为交代。”

    王弈渊闻言,看了下二人,微微冷哼了一声便转身向屋内走去。

    陆涤砚见他如此反应,不禁气愤,喝道:“你这是何意思?!”

    王弈渊身旁的红衣侍女,此时开口道:“公子累了,二位先生请回吧。”

    陆涤砚闻言大怒,斥道:“此处焉有你说话的份!”说着便要上前。

    红衣侍女此时却是取出一枚令牌,上书“太学”二字,言道:“陆先生可识得这令牌。”

    陆涤砚一见那令牌,不禁顿住,只因此令乃是儒门“国子监”的太学令。

    东周末年,诸侯争霸,战国纷争不断。其中鲁地孔氏一族,有子名纥,字叔梁,身高十尺,天开经脉,以勇力闻于诸侯。这孔氏一族原是系出商汤一脉,远与纣王“帝辛”同宗,血脉之中天赋人皇之气。当年天乙圣君“成汤”武征天下,十一战连灭十一国,令得九州群雄俯首,三千诸侯臣服,创下了一统华夏近六百年的大商王朝。后来这一族血脉流传到“叔梁纥”时,因人皇之气变易,导致一旦修行族传的《天乙圣章》,便无有男丁为嗣。叔梁纥连生九胎,皆是女儿。后来他受高人指点,终于诞下一名儿子,可却是天生残疾,经脉有损,难承家族。

    此事直到叔梁纥六十六岁时,终于下定决心,寻那高人以命为注,逆天改运。在那高人指点下,叔梁纥娶了颜式一族年仅十七的小女“颜徵在”,二人于“尼丘山”以换命之法,终于孕得一子,取名为“丘”。

    孔丘降生后,其父叔梁纥不久便去世了,待其稍长,其母颜徵在也魂归于天,而孔丘却安然长大。他不似兄长那般羸弱,反倒是天开双经,力能扛鼎。待其十七岁时,已身长九尺,境入五经,无敌于鲁国。至其二十六岁时,遍访天下名师,得黄帝嫡传血脉“郯子”真传,又拜当时天下第一的琴圣“师襄子”为师,再得周王室第一术士“苌弘”倾囊相授,其修为突飞猛进,直入八经之境,世间再难有人比肩。

    身登绝顶后,孔丘境界开始停滞不前,便再向道祖“老子”问道,受其指点,五十五岁便身入九经之境。随后他仗剑天下,一柄长剑“淑世之德”无敌于世间。随着他周游列国,身边的追随者也愈来愈多,其中贤者七十二,弟子三千余,皆以孔丘为师,尊为夫子,时人称之为“孔门”。

    孔门之道,乃是坚信民众非是天生圣人,故而有贪鄙、暴虐、不义之行。但只要以圣人之学教化,启其心智,言传身教之下以一传二,终有一天,世间便是人人尧舜,再无纷争与战乱。孔门之行,如雨滋田、以礼教人,正合“儒”字,故在百家之学中,又称之为“儒家”。

    至孔丘七十三岁时,于泗水之滨境入十经之境,无奈天道难破,溘然长逝。孔丘逝后,天下儒生动摇,认为圣人之道,终也抵不过消亡。分崩离析之际,七十二贤中的“端木赐”、“宰予”、“有若”三人力挽狂澜,立孔丘圣名于乱世,定下儒门纲纪与传承。

    饶是如此,但毕竟孔丘已逝,七十二贤又皆非泛泛之辈,再难一统,儒门内部逐渐分化为“子张、子思、颜氏、漆雕、乐正、孟氏、孙氏、仲良”八派,也日渐式微。直至西汉之时,儒门出了一名大才,名为董仲舒,他以儒为核,兼容阴阳、道、法各家教义,力呈汉武帝,令得皇室“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其后虽有王朝更易,但儒门始终兴盛不衰。

    因儒门不像道门和佛门那般追求个人修行,难以掌控。大唐初立时,高祖皇帝虽是老子后人,格外推崇道教,但仍是下诏“兴化崇儒”。至太宗皇帝时又定下“以文治国”的大政,由儒门执掌国子监,下设“国子学、太学、四门学、律学、书算、算学”六学,各州县则设“府学、州学、县学”。下至庶民子弟,上至三品文武官员子弟及皇亲国戚,想要当朝为官,从小便需受儒门教育。开元十年,当朝天子更是亲自为儒门《孝经》作注,颁行天下,以示倚重。

    当今儒门以庙堂为分,划为两系,一为“春秋院”,一为“国子监”,其中儒生常有交换,虽是各自受辖不同,但仍需共守儒门纲纪。陆家与顾家,皆属春秋院所辖的江南儒林,此时见到红衣侍女手中的“太学令”,虽是国子监一系的掌令,但仍是作礼敬拜。

    红衣侍女说道:“公子奉祭酒之命,前来取丹,二位若是有疑问,可往国子监相询。”

    此语一出,陆涤砚再难多言,且不说他陆家身在儒林,纵是不顾儒门纲纪,今日见令相犯,他日陆氏子弟于庙堂晋升,亦怕是平添阻力。倒是他身旁的青衣剑者顾秋溟,作礼言道:“既是国子监之令,吾等便不多言。但素闻祁县王弈渊天纵之才,春秋剑未曾一败,不才顾氏秋溟也略懂剑术,今日幸逢,还请王司业不吝赐教。”

    顾秋溟此言一出,王弈渊方至门前,便停下了脚步,缓缓转了过来,漠然陈述道:“吴中顾家,越王勾践之后。越国灭,七世孙‘摇’受汉封东海王,再封其子顾余侯,居会稽,汉末分吴郡一氏。家传剑式《越女三十六剑》,儒林堂号‘三绝堂’。当今堂主顾春泓,子弟居长安五品上三人,江南道州县五人,春秋院儒生三人。族内律令顾秋溟,掌学顾冬凛。”

    顾秋溟听闻王弈渊对自己如数家珍,既喜且惊,喜的是顾家终还有些声望,惊的是自己底细一个照面便被说完,不禁对眼前公子生了一分敬意,便道:“想不到王司业对我顾家如此清楚。”

    王弈渊也不搭话,左手剑指一引,那昆仑奴身后木匣顿开,一柄黄金重剑猛然飞出,被他持在手上,正是那日飞伤白猿的“春秋剑”。这春秋剑重达五十四斤,剑身厚大,寻常武者莫说隔空御剑,纵是持剑亦属不易,可王弈渊却执之如木剑,但听他道:“一剑。你若不退,我便离去。”

    顾秋溟闻听,不禁心觉后生猖狂,纵是王弈渊身入六经,可自己亦五经修为,岂是一剑不可挡,便拔剑道:“请。”

    话音方落,却见一道黑影挟着金光,猛地冲向顾秋溟。那越女三十六剑,乃由阴阳之道所化,手战之时亦有以柔化刚之式,他虽已用上,但却无济于事。那王弈渊剑势骇人,岂是切磋之意,简直当场要将自己斩杀。

    祁县王氏一脉的武学,源出先祖王神念的《神念剑诀》,这套剑诀本是出自战场之上,剑招大开大合,剑式只攻不守。加上王弈渊自小锋芒毕露,养得一身霸道剑意,配合春秋剑的重剑之威,莫说是六经对五经,纵是同境之人,单论剑威已无敌于天下。

    顾秋溟手中宝剑,乃是古越式之剑,虽不似春秋剑那般厚重,但剑身亦比寻常宝剑宽厚。可在与春秋剑相碰之后,竟被春秋剑砍入剑身五分,剑势直推得顾秋溟身退两丈,五内气血翻涌,口中顿呕朱红。

    一剑之后,王弈渊不再进逼,春秋剑一抛,竟又飞回了木匣中。再观其举止谦慢,形貌消瘦,很难想象刚才那霸道一剑,竟是由他劈出。

    常理来言,五经之人修为虽不如六经之境,但亦不至于连一击都挡不住。只是这王弈渊所修玄炁心法与剑诀、剑器水乳相合,加上他从未一败,身负必胜剑意,故而七经之下,几无人可撄其锋。

    王弈渊这一剑劈出,在场顾、陆两家之人俱是噤声。顾秋溟缓了内息,作礼道:“受教。”言罢转身便走。陆涤砚见状亦不逗留,相随而去。

    谢东玹在旁看了此剑,眼中目光灼灼,不禁暗自赞道:“好剑!”

    秦瑶何曾见过这般场景,颤颤问道:“刚才是发生了什么?”

    谢东玹兀自道:“师公曾说要‘炁与神合、剑与意合’,今日这剑相合无疑。”他声音虽小,但王弈渊五感敏锐仍是听到,循声望去却是一少年郎。

    王弈渊见东玹年纪轻稚,却有此眼界,不禁好奇谁家子弟,但他性情孤傲,亦不屑多问,转身又向屋内而去。可就在他转身的瞬间,忽有一道细长白影,从雪中窜出,自他的右后盲区直扑侧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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