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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章 浩然剑开杀戮起
    古今兵器大类者六,细分难计其数,在历代武者的创新下,早已浩繁如星。其中有一样可算得上特殊,名为“魁星笔”。之所以称其特殊,乃因它之本意,是练字之用。

    东晋之时,各大世家有才学之争,为促门第修出书法大才,便研出了铁笔之练。世家子弟自幼时执笔,便以空心铁笔练手,执之练于沙盘之上。初时那铁笔只做空心,再进便是注水、注砂、注铁、注铅,逐次递进。而入了武道者,为练腕力,更是将铁笔逐渐加长加重。昔时琅琊王氏家主王羲之,能腕运十斤铁笔,字刻于石,技压群英,人颂“书圣”。

    可虽有书圣在前,但修习魁星笔的人却是少之又少。一来魁星笔需书武双修,费时甚巨;二来它不似刀剑那般,能冲杀战阵,实战门槛过高。可魁星笔在儒门却颇受推崇,其中佼佼者便是会稽虞家。当年虞家先辈虞世南,拜师书圣后人,得起真传又加以自悟,将南北书风融于一体,书武登峰,魁星笔之用已入化境,儒门圣地的《孔子庙堂碑》便是由其亲笔所写。

    虞敬宗身为虞家这一代的家主,其修为虽不及南祖,但亦是一派宗师。只见他取出一支魁星铁笔,长一尺三寸,通体玄铁,纹饰古朴,乃是虞世南当年所用之笔,名为“齐德”。面对玄牝众人,虞敬宗道:“想不到光天化日之下,尔等也敢现身。”

    苍天使带着星宿面具,虽看不出面容,却听得笑声道:“哈哈哈哈哈哈……若是知道虞楼主也在,自是不敢。”玉衙与玄牝交手多年,他二人俱是一方领袖,算来也是多有“往来”。

    虞敬宗道:“既然不敢,便不必再动手了吧。”

    苍天使笑道:“可我们已经来了,空手便走也不合适。你我许久未见,今日也正好叙旧。”说着重刀前伸,似是相请。

    虞敬宗闻言嗤笑道:“我可不像你们这般藏头收尾,无脸示人,若说相见,不如请阁下取下面具一叙。”

    苍天使知其讽刺,亦是不恼,只道:“待主上大事成定,至尊阶下,自有你见我的机会。”

    虞敬宗道:“只怕那日不会来了,不如你现在就取下。”

    苍天使沉声道:“那便看虞楼主的本事了。”说罢疾身一刀劈向虞敬宗。

    他二人在江南道相抗多年,彼此修为早已相熟,苍天使甫一上手便是杀招,毫无试探之意。只见那刀身雷光跃动,叱咤而至,虞敬宗转笔化劲,反打要穴。一时之间,刀来笔来,铿锵作响,余劲澎湃,震撼四方。

    见苍天使全力搏杀,房宿使亦复攻上蛮奴,一旁的尾宿使直奔屋舍而去,岂料临近之时,一剑飞来逼得她停势挥鞭。定身一看,公孙元德已近身旁,连出数剑,虽被她躲开剑刃,衣衫仍被划破,暗惊:“剑气。”

    尾宿使身形退开,调笑道:“哟,想不到你这个老头,居然有点本事。”

    公孙元德不语,只是持剑以待。刚才他瞬出数剑,尽被尾宿使所闪,知其修为不低,不敢怠慢。

    尾宿使接着道:“我劝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我虽然不杀老人,但也不是不能杀。”说着手中长鞭一挥,院中石墩受击,立时崩裂。她那长鞭乃是取天癸水至前的少女长发,浸药所制,合编七种金丝,刀剑难断,坚韧无比。

    公孙元德却道:“七年前,也是你们围袭的谢家?”

    尾宿使一听,不禁谨慎起来,只因当年那名白玉面具客给自己的冲击过大,便问道:“你是何人?”

    公孙元德沉声道:“溵水公孙元德。”

    尾宿使闻言,不禁松了口气,但心中也觉麻烦。溵水公孙氏以剑闻名天下,当今教坊第一人公孙大娘便出自其氏,门第之中高手如云,惹上绝非明智。便言道:“怎么?溵水公孙家与谢家也有交情?”

    公孙元德抬剑道:“今日我便要为承之讨个公道。”说罢一身剑意浩然而起,眉眼凌厉,原本佝偻的老人,忽似年轻了数十岁,仿佛变了个人一般。

    尾宿使见他如此,率先一鞭袭去,卷上其剑,欲制剑招。却见公孙元德剑势一顺,随即刺向尾宿使。而那尾宿使身形一让,竟似蛇一般游绕公孙元德身后,反手以鞭尾锥尖相刺。公孙元德头也不回,周身剑气澎湃直冲,直将尾宿使逼退,随即又是一剑刺来。

    剑之一道,剑法万千,多以剑之轻盈、凌厉为用,似公孙元德这般,以磅礴之气相驱的,却是少见,其名为“浩然剑”。

    公孙家远承黄帝血脉,家传《轩辕经略》中虽有剑法之章,但能让公孙氏剑尊天下、千年相传的,却是因其族人能不断学习各家剑法之长,融于自身为用。

    东周末年,天下大乱,儒门八派中的子思一脉,出了一名奇才,名为“孟轲”。他自儒门《天乙圣章》中悟出了“不动心”与“浩然气”,从此纵横天下,为各派所忌,多被疏离。而公孙家却派了一名嫡传子弟,名为公孙丑,拜入孟轲门下,侍其一生,将浩然剑学回了公孙家。

    寻常剑意,皆是以自身之意为引,而浩然剑却是以天地之意为引,故而至大至刚,澎湃异常。但如此强大的剑意,若无“不动心”为依,进入物我两忘之境,便极易反伤自身。而“不动心”修行起来,又极其艰难,即便在公孙家,也极少有子弟选择修行浩然剑。公孙元德本身资质甚高,但因选习浩然剑,至今已过天命之年,也只是四经之境。

    尾宿使也算是四经之中的佼佼者,如今对上公孙元德,却是招招被制,倍感吃力。那浩然剑的剑式澎湃,护身剑气又难以突破,自己攻少防多,渐落了下风。却听她喊道:“你还在看热闹!”

    远在一旁观战的心宿使笑道:“我还以为姐姐不用帮忙呢。”说罢只见她身形闪动,袖中甩出墨汁一般的细小水箭,如飞雨一般袭向公孙元德。

    有浩然气护身,第一轮水箭尽被挡下,可随着尾宿使与心宿使二人联手进招,浩然气运使起来又极费玄炁,公孙元德逐渐由攻转守。久守之下必失其势,随着尾宿使再制其剑,心宿使黑雨疾攻,公孙元德连忙回招相挡,虽是九成黑雨被截,仍有一成溅在了脸上。刹那间,公孙元德只觉面上奇痒无比,用手一擦,沾染之处也变得奇痒,暗惊不妙。

    人的诸般触感中,尤以痒觉最难克制。那细小黑雨之中,其实是一种名为“游心蛊”的极小蛊虫,若说伤害倒不足惧,可沾着皮肤便会向着皮下钻去,过程奇痒无比。如公孙元德这般的习武之人,反应尤其灵敏,如今这游心蛊沾身,更是痒彻心扉。

    心宿使诈称道:“老头,你再不封脉,我这游心蛊可是会钻进你的心里哦。”此时公孙元德为克制那奇痒,玄炁尽释,已无暇答话。

    伴随一声重响,蛮奴此时亦被轰退一旁。房宿使、心宿使与尾宿使三人亦不恋战,随即攻向屋舍。虞敬宗虽有感知,但苍天使刀招凶猛,容不得他分身。

    就在三使攻进屋内的瞬间,却猛听得一声狂啸从屋中传来,随即一股巨大的气劲澎湃四溢,直将屋舍爆催开来。断木四飞之下,有星官躲之不及,当场殒命。

    残破屋舍之上,只见一名黑衣公子浮于半空,俊俏面容之上,双目赤红,周身衣发受玄炁影响,猎猎四飞,直如魔神降世一般,正是先前中了冰虫蛊的儒门太学令——王弈渊。

    原来众人被逼退房中,王弈渊体内蛊虫扩散,情急之下,谢东玹将能祛毒定气的“凤凰蛋”喂给了王弈渊。可他不知道的是,那枚血蛋并非是“凤凰蛋”,而是天姥山中白猿所化的内丹。

    那夜白猿渡劫失败,为保一线生机,将自己的精元灵识化成了血丹,误被秦瑶所捡。谢新成听闻王弈渊重金寻丹,抱着万一的心态带在了身上,也算是误打误撞。

    有修行的生灵内丹,于修行之人入体有大裨益,但若是未经炼化而吞服,却有大凶之危。当日那白猿渡劫,只差一步功成,却被王弈渊一剑破体,前功尽弃。其意识之内,满是怨恨,如今化入王弈渊体内,只引得杀性大发。

    此时王弈渊神识虽已弥留,但仍知玄牝众人为敌,手上玄炁一引,只见蛮奴背后的剑匣中轰然破出春秋剑,飞入其手中。着剑的瞬间,王弈渊猛然攻向最近的尾宿使。

    那剑势迅猛,尾宿使来不及躲避,连忙举起手中缠丝金鞭抵挡,却被一剑断鞭分尸,玄牝众人见状不禁骇然。那金鞭刀剑难断,竟被他一剑劈开,剑威恐怖见所未见。

    苍天使心知不妙,这王弈渊原本就有六经之境,他们力攻没有把握,方才用蛊。如今观来,王弈渊之修为可能已在六经之上,但此时撤退为时已晚。

    王弈渊一剑之后,又是雷霆一剑斩向房宿使。房宿使手中伏生双锏,交织相抗,一锏当即被断,巨大的剑威直将房宿使击飞出去。心宿使不待王弈渊攻来,连忙避开数丈,退至苍天使身旁。

    苍天使无意硬拼,道了句:“撤!”玄牝众人闻令纷纷欲走。

    可就在同时,王弈渊手中重剑一掷,直将一名星官钉死树,随即黑影瞬动,拔剑而出。王弈渊此时虽已神识不清,但他修习《神念剑诀》多年,剑式入心早已如本能反应一般。转眼之间,玄牝众人尽皆惨死当场,分尸断首,直如人间炼狱。

    饶是苍天使修为深厚,挡住王弈渊剑式,却被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一招抵住,勉强道:“你就不怕王家灭门!”此时王弈渊赤红的双眼中,丝毫看不出人性,唯要将眼前之人斩杀,一言不发便是杀剑再攻。

    此时虞敬宗已助公孙元德平复了游心蛊,二人在旁目睹此番屠戮,不禁心中骇然。王弈渊之剑招,不仅剑威惊人,剑意更是毫无半点仁意可言。人说剑乃百兵君子,取仁取中,可如今王弈渊的剑,却充斥着霸道与杀戮。

    公孙元德见敌势已去,忙去残屋中查看,只见秦岩参、秦瑶父女已震昏在地,谢东玹与谢新成嘴角溢血,似是受了内伤。于是将二人扶起,连忙以体内玄炁引入二人经脉运行周天。可方运行没多久,却听得虞敬宗大呼:“王弈渊!快停手!”循声望去,只见苍天使已被斩首,身子倒在一旁,而王弈渊正转手攻向虞敬宗。

    虞家在江南儒林之中号称“五绝”,乃是由书法之变中,延出“生生功、龙蛇步、游云掌、点睛指、魁星笔”五样功法,又因太宗皇帝赞虞世南之“德行、忠直、博学、文词、书翰”,故儒门堂号称之五绝。五绝之中,生生功是为心法根基,掌、指、笔三法俱是近攻,三者所依皆是龙蛇步,其步法精妙冠绝江南。

    此时虞敬宗知道王弈渊心智已失,只守不攻,专心避招,只盼着王弈渊玄炁耗尽,力竭而缓。可王弈渊手持重剑,招招凶猛,在杀戮玄牝众人之后,耗力甚巨,如今却依旧没有颓势。

    眼见虞敬宗身形灵敏,数招落空,王弈渊忽得左掌猛击地面,一道玄炁汹涌而出,借地而行,直追虞敬宗。

    虞敬宗见地面涌动,如蛇形土中,冲自己而来,连忙闪躲。可那玄炁受王弈渊所控,瞬时回返,自足下冲上,一股玄力瞬间将自己罩住,难动分毫。虞敬宗暗惊:“不妙!”见着王弈渊拖剑而来,心料死劫已临。

    危急之时,一道磅礴剑气直袭王弈渊。王弈渊一剑挥出,直将那剑气击散。残屋之上,只见公孙元德须发翻飞,玄炁澎湃,已然是全力施为。

    王弈渊受浩然剑气的刺激,争胜之心大起,左掌一推,隔空将虞敬宗击飞一旁,转身剑冲公孙元德。公孙元德为护东玹二人,无处躲闪,亦运剑冲向王弈渊。

    浩然剑本是借天地之正气,至大至刚,天地无穷,其气无穷,差别之处只在于使用者能承受多少天地之气。轰然一声巨响,两股剑气相撞,王弈渊竟被震退一步,而公孙元德却如断线风筝一般,抛飞而去。王弈渊一跃而起,落在公孙元德身旁,举剑便要将之斩杀。

    正在此时,却见数十道符箓,飞临如雨,在王弈渊的周身相连成阵。又听得一老者速声念道:“馘灭雷震,神功吐咒,所戮无亲,太微有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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