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真相
溫暖的陽光灑在湖面上,照射出波光粼粼,美不勝收,可是這會兒卻沒有人有那個心思欣賞美景。
莊冬萍雙眸緋紅,在眼淚掉下來的前一秒快速轉身徑直往繡會的方向跑去,完全不顧身後楊雪豔的喊叫,耳邊充斥着風聲,可是她滿腦子都是氣憤和惱怒,再也容不下其他。
這個她從記事起就待着的地方,她比任何人都要熟悉,幾乎沒有費多大的力氣,就從側門進入,到了臨時繡房,此刻裏面一片和諧,完全看不出還發生過早上的事情。
“林愛雲你給我出來!”
一聲怒吼,打破了這份寧靜。
正在繡着月季的林愛雲頓住手中的動作,往聲源看過去,結果就對上了莊冬萍赤紅的雙眼,不知道她經歷了什麽,整個人都顯得分外狼狽。
“我出去一下。”猶豫了兩秒,林愛雲對着身旁的人叮囑一句。
“她情緒好像不太對勁……”
林愛雲當然也看出來了,但是她猜想莊冬萍把她單獨叫出去,或許是有話要說,而且很大可能是跟早上的事情有關,所以還是得出去看看。
繡會還有這麽多人在,莊冬萍想幹什麽,也得掂量着點兒。
莊冬萍腳步很快,沒一會兒就率先進了一間空庫房,這裏擺放着些許雜物,除了他們兩個,沒有其他人在。
“你怎麽了?”林愛雲不想多浪費時間,她還有很多刺繡任務要完成,便直接開門見山,“找我是有什麽事?”
“你不用假惺惺關心我!”莊冬萍此刻像極了一只被踩住尾巴的貓,豎起了全身的尖刺。
“……”她只是禮貌性的随口問一句好嗎?
見林愛雲不接話,莊冬萍順手将身側的雜物推倒在地,不管不顧地尖叫道:“你以為你的人生很美滿,很幸福嗎?你以為你身邊都是愛護你,真心對待你的嗎?”
看着莊冬萍這模樣,林愛雲往旁邊挪了挪,下意識地伸出手護在了肚子前,眉頭皺起,不知道她突然發什麽瘋,她還以為她是有事要說,結果就這?
像是個在耍脾氣的小孩子,幼稚又可笑,但她可不是會哄着她的大人。
“你冷靜點兒,我沒那麽覺得。”
聽見林愛雲的話,莊冬萍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非常生氣卻不知道從何氣起,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剛才在湖邊楊雪豔說的那些話。
既然老師已經知道事情真相了,那麽她也沒什麽好顧及的了。
“你個外地人能來京市,還不是靠了你那個好老公!你以為是多大的好事?結果人家只是把你當作替身,玩.物,根本不是真心喜歡你的,他喜歡的另有其人!”
說完,莊冬萍似乎出了一口惡氣,神情都舒展了許多,覺得自己可拔份兒了,拔份兒是京市老話,也就是高人一籌。
林愛雲也确實如她所料的那般眉頭緊皺,面色瞬間沉了下去,像是頭一回聽到這種說法,表情漸漸僵硬,再次擡眸時頰邊的肌肉都在隐隐抽動。
莊冬萍見狀,得意地乘勝追擊,繼續往下說:“在你來京市前,蕭城就滿城找他的老相好了,拿着畫像一個個問,生怕錯過,想必感情深厚,不是旁人能比得上的。”
“你只不過是長得跟她有幾分相似而已,冒牌貨就是冒牌貨,就算你繡技高超又有什麽了不起的,這輩子你就只能是個替代品!”
“就跟你以後要加入老師門下是一個道理,別人提起來,也只會想起我莊冬萍!你以為我們十幾年的情分,是你這個鄉下丫頭片子能輕易取代的嗎?”
“你不光得不到你老公的真感情,也別想搶走我的老師!所以趁早滾回你的江明省,免得到時候人家正牌回來後,你灰溜溜的讓位,多難堪啊。”
“在這點上面,我都覺得你是個可憐蟲!”
莊冬萍尖銳的聲音傳入耳中,像是一道驚雷炸響,林愛雲空茫茫的眼神倏然變得晦澀難辨,指尖揪住衣角,緩緩用力抓出道道褶皺。
同時,腦海中在快速梳理莊冬萍說出的信息。
第一,蕭城在她之前有個相好?還是與她長相十分相似的相好?她只是個替身?
第二,她以後會加入楊嬸子的門下?
先不說第一條,這第二條就是明晃晃的假消息,她要加入的是會長門下。
而這第一條,雖然莊冬萍說得煞有其事的樣子,但是可信度實在不高,比起不太熟悉又突然“發瘋”的莊冬萍,她更信自己的老公。
況且之前兩人談心的時候,他明确說過她是他今世的初戀,第一位對象。
在這點上面,他沒有理由,也沒有必要撒謊。
是真是假,她今天晚上回去問問本人就知道答案了,他們都不是不長嘴的人,要是她現在靠着莊冬萍的只言片語就直接下定論,給兩人之間制造誤會,才不公平。
“你說這麽多……”林愛雲停頓了幾秒,繼續說道:“難道,早上的那件事情是你做的?”
話題轉換太快,莊冬萍先是一愣,随後大聲咆哮,聲嘶力竭地尖叫:“是我又怎麽樣?誰讓你來京市,進繡會的?自從你來了之後,一切都變了,都怪你!你要是滾出繡會,就會回歸原位了。”
“我第一天來繡會,羅城往我身上潑墨水也是你指使的吧?”
話音剛落,就見莊冬萍臉色變了變,眸中閃過一絲慌亂,顯然是沒想到她會驀地提起這件舊事,一時間洩露了真實情緒。
如此一來,前因後果都串聯起來了,看來那時候她的直覺沒錯,就是莊冬萍幹的。
想明白後,林愛雲不禁扶額,被莊冬萍氣笑了,也不等她回答,自顧自往下說,“我進繡會是靠自己的本事,沒有借助任何的外力因素,你要是想進,也可以按照流程用繡技說話。”
“繡會那麽多能力出衆,繡技獨特的同事,以後也會源源不斷進來新人,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要是個個都嫉妒,使手段把對方趕出去,你累不累啊?”
“當初在車上的時候,我就提醒過你了,那些話也是我的真心話,按照你目前的繡技,只要好好鑽研,一兩年內絕對能進繡會,現在看來你不光沒聽進去,還把心思都花在了旁門左道上面。”
“但是那時候你能幫我擋墨水,肯定是有所觸動吧?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光靠嫉妒,不應該啊……”
說着說着,林愛雲眉頭皺得越緊,“難道你是因為以為我要做你的師妹,你才這麽幹的?”
“我不知道你從哪兒聽到的消息,但是從頭到尾,我和嬸子都沒有這個想法,在她心裏,你永遠是她唯一的弟子!”
“嬸子知不知道你幹了這些事?她要是知道了,該多傷心失望?”
聽完林愛雲的話,莊冬萍渾身猛地一顫,耳畔嗡嗡作響,大腦一片空白,剎那間似乎什麽聲音都聽不見了,下意識地伸出手扶住一旁的雜物箱子,指節用力到發白。
想到在湖邊楊雪豔的那些眼神,感覺整個人被抛進了冰冷的深海裏,血液凝固,喘不過氣來。
“你做的這些事,按照繡會的規矩,你這輩子是完完全全失去了進來的機會。”
兩人面對面站着,林愛雲只覺得這件事情荒謬至極,由一個誤會開始,行差踏錯,一步錯,步步錯。
也不知道莊冬萍現在是個什麽樣的感受,會不會後悔?
二十出頭的年紀,算是在刺繡行業走到尾了。
“萍兒?”
楊雪豔畢竟年紀上來了,這會兒才追了過來,發絲淩亂,渾然不似平時的端莊優雅,她扶着門框,大喘着氣,看見室內的一切便猜到林愛雲是知道所有的一切真相了。
但此刻,她也顧不上這些了,視線挪動,對上莊冬萍的,可是才剛看過去,那孩子就徑直垂下了頭,躲開了。
“嬸子,你們聊聊,我先出去了。”林愛雲看在楊雪豔的面子上,主動邁步往外走,只是在路過門口的時候,聽到一句道歉。
居然是莊冬萍說出來的。
她沒有應,安撫性地拍了拍楊雪豔的胳膊,就走了。
臨近下午的時候,調查結果出來了,據說是楊雪豔副會長主動領着莊冬萍承認錯誤的,林愛雲沒有去湊熱鬧,但是也從其他人讨論的一言半語當中聽了一耳朵。
下午的時候,又有人找了過來,這次是姜潤。
兩人坐在食堂前的石凳上,林愛雲理了理肩膀上披着的毯子,将臉往裏面埋了埋。
“你結婚了?”姜潤一開口就是這句問話,或許覺得太過突兀,也不太合适,又補充道:“我也是剛剛聽別人說的。”
“嗯,九月結的,那時候我們不怎麽熟,就沒有邀請你。”林愛雲客氣禮貌地微微一笑。
從她耳中聽到肯定的回答,姜潤深吸一口氣,這個時候才終于是相信了,氣氛沉默片刻,他才再次開口:“你和蕭城分分合合,肯定有矛盾,怎麽會這麽快就結婚了?不再考慮考慮?”
“分分合合?”林愛雲敏銳地抓住這個重點詞。
“嗯,我說錯什麽了?”姜潤不解地扭過頭看向她,既然确定了林愛雲就是蕭城新娶的妻子,那麽他自然而然将她代入了蕭城之前找的那個女人。
想必兩人應該是陰差陽錯相識相戀了,後面又分開,然後又再在一起。
“你是怎麽知道的?”林愛雲壓下心中的疑惑,假裝知情,實則是想從姜潤這裏套話。
好在姜潤并沒有察覺到不對勁,苦笑一聲:“他之前在京市那麽大陣仗的找你,這個圈子裏還有誰是不知道的嗎?”
“就是之前他拿着畫像找我的那件事?”姜潤的話和莊冬萍的話重疊,林愛雲心裏湧上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受,指尖交纏在一起,握緊又松開。
“對。”見林愛雲是知情的,姜潤打消了最後的疑慮,唇角勾起一抹苦澀的弧度,但仍舊不死心道:“要是你們……可以看看別人,這個世界上比他更适合你的男人,一抓一大把。”
“不用委屈自己。”
聞言,林愛雲倒是詫異地看了姜潤一眼,他這話真的很難不讓人不多想,沒想到姜潤對她還存了這樣的心思?
但是姜潤喜歡她,或許只是一時興起,或許是同行間的相知相惜……
總之,男人的話當不得真。
于是林愛雲也只是笑了笑,裝作沒聽懂的樣子,“我肯定不會委屈自己的。”
“等會長回來,我們也算是師兄妹了,到時候你有任何事情需要幫忙都可以随時找我。”
“好,那就先謝謝了。”
兩人相顧無言,沒坐一會兒,林愛雲便借口冷,回繡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