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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9章
    第 39 章

    正式開始前,MC交給每位嘉賓一張卡片,讓他們根據卡片上的要求填寫。

    大部分人卡片上的要求都是寫一段聖誕節的祝賀詞,只有海崖和霍卿章二人的卡片上寫着:

    【寫下:現在對你來說最重要的物品。】

    以此作為任務完成結果的依據。

    等衆人寫完,MC作勢收上所有卡片,單獨抽出海崖和霍卿章的卡片交給導演組。

    接着,秘密任務大揭曉的環節正式開始。

    MC随機抽取一張姓名卡,打開,上面寫着雲善初的名字。

    “首先要公開第一位嘉賓雲善初的秘密任務,即,在聖誕節前夕,從嘉賓海崖那裏獲得一份獨特的禮物。”

    MC看向雲善初的時候,他的臉上是輕松從容的笑意,仿佛志在必得。

    全程被蒙在鼓裏的海崖倒是有些驚訝。

    “這份獨特的禮物,是雲善初在不能明說僅能通過暗示的前提下,從海崖手裏得到目前他最重要的一樣物品。”MC笑眯眯地問,“善初,看你這志得意滿的模樣,看來是已經完美完成任務了?”

    雲善初笑而不語,默默從口袋裏摸出一條項鏈。

    一條樣式陳舊、稍顯俗氣的金項鏈,和海崖氣質完全不搭的東西。

    鏡頭給這條項鏈來了個超清特寫。

    “我想先問問海崖老師,這條項鏈對你來說有什麽特殊含義麽?”

    海崖望着那條項鏈,眼神迷離,似乎陷入了回憶。

    “是我已故的母親留給我的遺物,是父親送給母親的定情信物,她希望有朝一日這項鏈能佩戴在我真正愛的人身上,将父親對母親忠貞的愛情延續下去。”

    “哇哦——好浪漫哦。”MC試圖充當氣氛組,“所以這條項鏈對你來說的确是最重要的物品。”

    海崖點點頭,目光望向雲善初,深情且熱烈:“我剛出道一無所有的時候,的确住在廉價的地下室,靠着泡面度日,等一個不知何時才會到來的機會,最困難的時候只能靠白水充饑,即便這樣我也沒想過賣掉這條項鏈,因為它的最終歸宿,在我深愛之人手中。”

    彈幕感動落淚:

    【看得出來海崖哥是個重情重義的男人。】

    【雖然不喜歡雲善初,但我永遠不會輕視一個人永恒的信念!】

    【海雲之巅要好好的~】

    溫绛不由自主翹起嘴角。

    據他所知,當時住地下室的日子,就連泡面都是原主買的,明明是原主哪怕自己喝水充饑也要讓海崖吃上一口熱乎的,在海崖這裏,卻改頭換面成了另一個故事。

    厲害的人,往往有着颠倒是非黑白的能耐。

    當着鏡頭的面,雲善初熱淚盈眶,握住海崖的手,兩人的眼神堅定地交彙在一起,仿佛在無聲地起誓:

    “以後,我們要更加努力,一起吃澳洲鮑、松阪牛,去你的泡面!”

    “恭喜雲善初順利完成任務!”随着祝賀聲響起,氣氛組适時打開泡泡氣氛燈。

    MC不知是由心而發還是演的,也是熱淚盈眶:“物品往往寄托了一個人最深切的思念,承載了一個人最忠貞的感情,那麽,不知道我們的另一位收到秘密任務的嘉賓,是否也能像海崖和雲善初一樣,為我們帶來感人至深的畫面呢?”

    話音落下,鏡頭徐徐對準溫绛。

    “不知道溫绛又從霍代表那裏得到了什麽呢。”

    霍卿章神情一滞。

    猜錯了,他猜測的秘密任務是要溫绛從自己這裏得到他最喜歡的一樣物品,實際上,是得到一樣自己最重要的物品。

    他緩緩看向溫绛,淩厲的眉宇微微蹙起。

    溫绛卻渾然不知,可以說他一向自信。

    他從衣襟下方摸出項鏈,撚着項鏈吊墜上的惡鬼頭像,道:“霍代表給我的是這個。”

    MC打開霍卿章剛才寫的卡片看了眼正确答案,臉色肉眼可見的白了一個度。

    這話我該怎麽圓?救救我救救我!

    霍卿章也在看MC手中的卡片,一向一言九鼎驷馬難追的男人,現在只想把卡片要回來重寫。

    MC在導演的眼神催促下,硬着頭皮開了口:

    “很不幸,根據霍代表自己寫下的正确答案來看,他最重要的物品并不是這條項鏈。”

    溫绛的手倏然頓住。

    不是???

    猜錯了???

    我?溫绛?猜錯了?

    【哈哈哈小醬醬子也有老馬失前蹄的時候。】

    【說是考驗收到任務嘉賓方的智商,實則是考驗二人的默契程度,霍代表和溫绛毫無默契可言。】

    【所以最重要的是什麽!快公布答案!】

    唐怿還傻愣愣來了句:“霍代表最重要的該不會真是公司公章吧……”

    霍卿章沒等開口,雲善初忽然舉起手插話:

    “那個……”

    他顯得幾分猶豫。

    “其實,我從霍代表這裏獲得了一樣物品,不知道是不是,如果是……我向溫绛道歉,我真的不知道會是這樣。”

    溫绛聽完,眼神驟然漆黯。

    不給我,給你的白月光是吧?

    【卧槽?這什麽情況?】

    【霍代表最重要的物品送給了雲善初?所以傳聞中青梅竹馬白月光是真的咯?】

    【霍卿章!我對你很失望!】

    【霍卿章幹得好,嘿嘿嘿,醬醬老婆別難過,你來找我,什麽都給你!麽啾啾~】

    “是什麽物品?”MC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問道。

    今天你要是敢拆我“情深将至”的cp,我當場發瘋給你看!

    雲善初從口袋裏掏出一塊腕表,拿在手中摩挲着,微蹙的眉頭顯出幾分局促不安。

    看到腕表的一刻,彈幕一片嘩然。

    這腕表他們熟得很,曾經多次随霍卿章一起上熱搜,身價難以估量的財閥二世祖,卻只對一塊不算貴重的手表情有獨鐘,到哪都戴着,哪怕已經是很多年前流行的樣式。

    他甚至把這表戴上了節目,足以見得在他心裏的重要性。

    但這表現在出現在雲善初手中,而且還是他親手送的。

    深知這腕表來歷的霍老爺子氣的摔了煙灰缸:“這麽重要的東西你送給雲初善?”

    助理糾正:“是雲善初。”

    “這臭小子,老婆跑了我可不幫忙追哼!”

    熟讀原文的溫绛自然也清楚這手表來歷。是情同手足的大哥為了救他而喪生,最後留下的遺物。

    對于霍卿章來講,或許整個霍家唯一可以信賴的就只有大哥。

    剎那間,深深的無力感湧上心頭。

    忽然不确定,自己迄今為止所做的一切是否有意義,是否是正确的。

    他緩緩收了目光,但對着鏡頭,依然擺出滴水不漏的微笑:“看來我要接受懲罰了。”

    雲善初努力維持笑容,又透出些許歉疚:“溫绛,對不起,是不是我太多事了,我真的不知道……只是霍代表送給我,我在想他最重要的物品是不是這個,沒經過深思熟慮就……”

    霍卿章忽然起身從MC手中抽回卡片,在雲善初面前高高舉起,手指一松,卡片如落葉般打着旋兒落在他懷裏。

    雲善初不明所以拿起卡片一看:

    【現在對你來說最重要的物品:自行車發條。】

    自行車發條?

    他的臉色驟然鐵青,整個大廳裏都彌散開尴尬的氣氛。

    【ysc又開始自作多情了不是,但是,自行車發條?】

    【自行車發條???WTF?】

    想了一萬種答案,溫绛唯獨沒想到是自行車發條。

    但為什麽是自行車發條?

    MC适時補刀:“雲善初也猜錯了呢,正确答案是霍代表親自寫下的自行車發條,不過為什麽是自行車發條?代表可以和我們解釋解釋麽?”

    霍卿章緩緩垂視着溫绛,表情依然是淡漠如水。

    “滑雪活動後,因為嘉賓受傷導致暫停拍攝那天,我騎着自行車載着溫绛去了羅馬市區。”

    衆人點頭似搗蒜,聽得很認真。

    霍卿章鼻間發出輕不可聞的一聲笑:“他坐在我身後,我看不到他,風聲很大,我本也應該聽不見他的說話聲。”

    “但騎車穿過舊址長廊的那一刻,安靜到仿佛世界只剩我們二人。”

    大廳裏很安靜,連呼吸聲都聽不見,只有霍卿章的發言,将所有人一齊帶向那棟斑駁殘舊的長廊,雪天後過于白烈的陽光,石磚穿越百年留下的中古氣息——

    以及,溫绛環着霍卿章的腰,留下的掌心的溫度。

    溫绛微怔過後,慢慢擡起雙眼。

    劃破空氣的目光,與霍卿章的視線短暫地交彙了。

    “回來後我才發現那輛自行車的發條全部生鏽舊化,本應該騎得艱難,但一切都很順利,只是因為,當時我所有的感官,全部不由自主地湧向了你。”

    溫绛雙眸驟然睜大,嵌在眼尾的長睫震顫不止,深邃的瞳孔一點點彙聚出一層薄薄的水汽。

    當他懷疑自己之前所有的努力是否真的有意義時,霍卿章親口告訴他:

    是。

    而且,還要繼續努力。

    【哇,因為一個人,愛上了羅馬,愛上了騎自行車,愛上了下雪,代表你真的懂浪漫!!!】

    【情深将至!情深将至!】

    【結婚結婚結婚!】

    滿屏都是“結婚”,一層疊一層,疊到根本看不到畫面。

    陳導默默流下了眼淚,回想起他用了三年時間才把老婆追到手,完全是感同身受,老婆在身邊時,所有的感受都彙聚于她身上,哪怕當時是暴風雪,可她的身邊依然是春光明媚。

    MC帶頭鼓掌,熱烈非凡,拍得小手通紅。

    滿屋掌聲與喝彩聲中,只有艾瀾一動不動保持先前的姿勢,仔細看才能發現他不斷收緊的手指,骨節蒼白。

    “但是很不幸,溫绛這項任務還是失敗了。”MC惋惜道,“不過是輸了游戲,贏了全世界。”

    他笑眯眯遞給溫绛一沓卡片,讓他抽取懲罰任務。

    霍卿章主動攬責:“懲罰我替他。”

    “不可以哦代表,這是規定,願賭服輸。”溫绛說完,抽了一張懲罰卡。

    上面印着:

    【聖誕節聚餐,你無權參與,可惜了。[尴尬笑]】

    這個表情看着賤兮兮的。

    這樣一個團聚的日子,溫绛要接受獨守空房的懲罰,的确算得上“慘無人道”。

    最後,溫绛還是得到了霍卿章最重要的物品。

    幾根自行車發條。

    他趴在床上雙手撐着下巴。自行車發條能幹什麽呢,還鏽跡斑斑的。

    雖然盼望了已久的聖誕聚會他無權參與,但也不算難過,反而想起來霍卿章那句“所有的感官不由自主全部湧向你”,心裏樂開了花。

    快了快了,只差一點,就能将霍卿章整個拿下。

    聖誕節的晚上,嘉賓們穿戴整齊,帶上所有工作人員準備進軍羅馬市區一起慶祝節日。

    入鄉随俗嘛。

    雖然大家都很同情溫绛要獨守空房,但願賭服輸這是規矩。

    景琛對他道:“你想吃什麽,聚會結束我請餐廳打包一份給你帶回來。”

    溫绛擺弄着他的三色堇:“不用了,你們好好玩。”

    霍卿章嘗試着和節目組交涉過,但節目組一口咬定不能因為一個人壞了節目組的規定,一旦開了這個先河,後面幾期的嘉賓有樣學樣怎麽辦。

    臨走前,門口擠滿人,一一和溫绛道別,要他好好看家。

    溫绛的表情看不出任何不妥,平靜的和每個人揮手道別。

    大概只有雲善初,看着溫绛這留守兒童的悲慘模樣,心中竊喜。

    活該,讓我丢了面子,你自己留下和看門狗作伴吧。

    門外,人一個一個離開,嘴周只剩下不緊不慢在玄關換鞋的霍卿章。

    他站起身,回頭看着溫绛。

    “只要你說話,我就留下來陪你。”

    溫绛卻催促他快走:“再不走就追不上節目組的車了,你想步行到市區麽。”

    霍卿章見他執意,也不再強迫他,點點頭,開門離開。

    随着房門關上,世界陷入一片阒寂。

    溫绛走到窗前,望着節目組所有人滿面含笑上了幾輛車,車燈亮起,在一陣明暗交疊後,世界安靜到仿佛只剩下溫绛一個人。

    好安靜。

    在這種特殊的日子裏,這種感覺便更加強烈。

    溫绛不知道自己該幹點什麽,也沒什麽胃口,繞着整個房子踱步一圈後來到了庭院裏。

    他坐在秋千上,擡頭望着天青色天際中一輪皎月,散發着朦胧光暈。

    地磚上透出他不斷晃動的影子。

    真的,好安靜。

    不知道這個時候,那位未曾見過面的神秘資助人又在做什麽呢,從七年前的聖誕節後,他就像人間蒸發了一般,想盡辦法打聽過他的消息,但全部石沉大海。

    要是,能見他一面就好了。

    另一邊,車上。

    車子駛離基地一公裏左右,艾瀾忽然道:“抱歉,我肚子不舒服,想回去上個廁所。”

    說話的時候,他的手在口袋裏緊緊攥着那還未送出的禮物。

    “要不艾老師堅持半小時?到市區再說?”工作人員道。

    “堅持不住了。”他捂着肚子,臉色蒼白。

    工作人員被他這模樣吓壞了,趕緊停車。

    艾瀾下了車,扭頭往回走。

    “艾老師一會兒我們派車回來接您麽?”工作人員探出車窗問道。

    “不用,有通市區的巴士,我晚點到,你們不用等我。”說完,艾瀾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

    車子大隊開出三公裏後,另一輛車上的霍卿章忽然道:

    “抱歉,停一下車,我忘記拿手機。”

    “哦哦我們開車送您回去?”工作人員問道。

    “不必,有直通市區的巴士,我晚點到,你們不用等我。”說完,霍卿章下了車。

    工作人員心照不宣互相對視一眼,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多麽蹩腳的借口。

    溫绛低着頭望着自己的腳尖,随着雙腿擺動推動秋千的動作忽遠忽近。

    頭頂一盞吊燈,光線昏黃,微弱地照亮了狹小的一片空地。

    過于安靜的環境,周圍風兒吹動枯草的聲音都被無限放大。

    沙沙、沙沙。

    倏然間,他聽到了枯草被碾壓摩擦的聲音。

    當他擡起雙眼,一雙運動鞋出現在視線中,筆直的褲腿包裹着修長勻稱的雙腿。

    慢慢向上看去,出現了一張熟悉但又不算熟悉的臉。

    熟悉的艾瀾,不熟悉的發小。

    溫绛怔怔的,忽然開始考慮,為什麽見他第一眼時沒能認出他。

    大概是過去太多年,他的五官完全張開,和當年比起來褪去稚嫩變得輪廓分明硬朗。

    艾瀾站在他身邊靜靜凝望着他。

    溫绛笑笑:“怎麽回來了艾老師。”

    艾老師,生疏的稱呼,聽的艾瀾眉間一斂。

    艾瀾單手揣在兜裏,緊緊握住那只小盒子,随即委身在他身邊坐下。

    沉默了将近一個世紀,艾瀾緩聲道:“放心不下你,找了個借口回來了。”

    人都回來了,如果堅持攆他回去就顯得太刻意了,溫绛索性也不再勸他:“沒什麽可擔心的,我會用智能手機。”

    艾瀾抿嘴笑笑,随後又陷入沉默。

    兩人的影子被斜斜拉長,忽明忽暗。

    艾瀾再次開了口:“你是怎麽穿進書裏的。”

    溫绛不想細說,敷衍道:“一睜眼就來了,你呢。”

    “我來這裏已經很多年了。”艾瀾輕聲道,“原本就不是這本書中的人物。”

    艾瀾又問:“既然來了,就做好一輩子回不去的準備,那麽你,有什麽想做的,或者說,想要彌補的。”

    溫绛想起了車窗後那半截白皙的脖頸,以及嵌在上面的小痣,笑笑:“想要彌補的東西,單靠自己一人努力無法實現。”

    艾瀾攥緊了口袋裏的小盒子,忽然站起身:“我想要彌補,并且單靠我一人也無法實現,所以,你願意助我一臂之力麽。”

    他終于掏出了口袋裏的盒子。

    是一只巴掌大小的藍色絲絨飾品盒。

    溫绛望着那只盒子,心中有了答案。

    “如果是以朋友的身份,樂意至極。”

    艾瀾喉結滑動了下,手指在顫抖。

    他逃避了這句話,忽而單膝跪地,對着溫绛打開盒子,裏面是一對鉑金戒指,環形素圈鑲嵌一枚小小的鑽石,樸素簡單,但又不乏設計感。

    “我來到這裏,想盡辦法想要離開,但是知道你也來了這邊後忽然沒了這種念頭,能和你一起安度餘生,已經成了執念,換個地方也一樣。”

    “溫绛,孩子是誰的都沒關系,我們一起養大,哪怕他不願意叫我爸爸也沒關系,只要是你的,我都可以欣然接受,付出所有的愛去養育他照顧他。”

    “溫绛,我喜歡你,從很小的時候開始,一直喜歡。”

    說完,他小心翼翼看着溫绛:“那,你的回答呢。”

    事實上,溫绛對艾瀾從沒有過超越朋友的感情,對他感激為他感動也僅是作為朋友而言。

    他從讀書時就已經知曉艾瀾的感情,但知道,也只能裝不知道,秘密一旦被戳破,才是真正失去了這個朋友。

    可他費盡心思規避的事,還是發生了。

    可世界上最無力的拒絕,偏就是這句“我一直當你是朋友”,最沒說服力的一句話,反而也是最傷人心的一句話。

    這一次,上天下地無所不能的溫绛,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如果不是我回來,倒是真見不到這麽偉大的場景。”倏然間,腳步聲響起,昏黃的燈光下投映出高大的黑影。

    兩人回頭看過去,見霍卿章從黑暗中走出來,臉上的表情似冷淡,又似是意味不明的笑。

    艾瀾站起身,擰眉望着這意外來客。

    霍卿章沒想到艾瀾先他一步找了回來,還讓他親眼見證艾瀾向他的孩子媽求婚的場景。

    人生真是有趣。

    溫绛已經猜到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麽,無奈望天。

    霍卿章凝望着那對戒指,目光森寒,随即他冷哧一聲:“艾老師,孩子爸爸就站在這裏,你确定不把這東西收起來?”

    艾瀾當然知道,書中的霍卿章擁有怎樣的財權勢力,自己不過是一介戲子,沒資格也沒能力與他抗衡。

    但如果是為了溫绛,死都不怕。

    或許是相識二十五年帶給他的絕對自信,他不畏懼一個只和溫绛認識區區幾月的局外人。

    他拿出一枚戒指擦了擦,旁若無人對溫绛道:“我還在等你的回答,只要你點頭,剩下的我來想辦法,你不用擔心任何事。”

    自小被衆星捧月的霍卿章第一次嘗到被無視的滋味,更是第一次有人敢觊觎他的人。

    他猛然擡手握住艾瀾的手腕,一個發力将他的手腕擰向一邊。

    但艾瀾已經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今天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沒用。

    霍卿章明顯感受到艾瀾的反向使力,兩個身高體壯的大男人互不相讓,眼神交彙中燃燒着鍁天爍地的烈火。

    周圍溫度驟然飙升。

    “把東西,收回去。”霍卿章幾乎是一字一頓道,颌骨突出清晰一塊。

    艾瀾眼含冷笑,視線不肯有半點退讓,抽空還要繼續追問溫绛:“溫绛,你的答案呢。”

    溫绛看着二人擰巴在一起的手已經紅得厲害,他并不懷疑如果他再不回應,他們二人下一秒就要扭打在一起。

    哪怕是永遠高傲的霍卿章,也會動手。

    “瀾哥。”溫绛終于發了聲。

    艾瀾聽到這個稱呼,心頭一軟,立馬失了力,主動抽回手。

    他和溫绛在同一家保健院出生,就連待在保溫箱時也緊挨一起,後來說巧不巧,兩家人又搬到了同一胡同裏,一起從小學到高中。

    他只比溫绛早出生幾分鐘,溫绛打小便乖巧地喊他“瀾瀾哥哥”,長大後變成了“瀾哥”。

    一聲“瀾哥”,是他壁壘坍塌後露出的軟肋。

    艾瀾的表情不由幾分喜悅,這種喜色在霍卿章看來更是火大。

    “瀾哥……”溫绛又輕輕喊了聲。

    或許在霍卿章出現的那一刻,混亂的思緒難以決定的選擇便有了清楚的答案。

    “你說,我聽着。”艾瀾的聲音溫柔到可以滴出水。

    這是為他怒砸幾百萬的站姐都不曾有過的待遇。

    溫绛攥緊手:“孩子的爸爸只能有一個,不是麽。”

    艾瀾怔住,笑容一點點褪去。

    消失的笑容轉移到了霍卿章臉上。

    但霍卿章的笑永遠是含蓄的,輕輕一抿唇角,了了。

    溫绛擡頭,迎上艾瀾僵硬的目光,認真道:“瀾哥你不用擔心我沒人要,我粉絲還算多。”

    艾瀾:……?

    霍卿章:……?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噗嗤。”突兀的,艾瀾笑出了聲。

    從這句話裏艾瀾聽到了三個信息:他被拒絕了;溫绛不想失去他這個朋友;溫绛不想他當着霍卿章的面下不來臺。

    果然,喜歡他不是沒理由,因為他是溫绛,總是能輕飄飄一句話安撫他的心。

    “親爸做不成,幹爸呢。”艾瀾俯下身子,笑問道。

    溫绛:“當然可以,你還可以給孩子想個乳名。”

    霍卿章拉住溫绛的手,不發一言,眼神刀之。

    艾瀾笑笑,單手合上裝戒指的盒子,重新揣進口袋:“剛才求婚時神經一直緊繃着,這會兒放松了覺得困了,我上去補個覺。”

    “晚安。”溫绛道。

    艾瀾轉過身,揮揮手,邊走邊道:“哪天你要是發現孩子爸是個畜生,來我這。”

    溫绛望着他離去的背影,忽然道:

    “聖誕快樂,瀾哥。”

    艾瀾徑直向前走着,這一次沒再回頭。

    步伐越來越快,大概是想盡快穿過庭院拐進屋內,不然,再晚一點會被溫绛察覺到他眼底的淚。

    雖然早已知曉結局,可親耳聽到,還是覺得心被割掉了一塊。

    艾瀾一進屋子,才察覺到渾身力氣被抽幹。

    他無力地倚靠着牆壁,摸出那對戒指,垂着眼睛凝望着。

    盒子表面落了水滴,暈開深色的痕跡。

    如果當初沒有因為溫绛那句話怒而離開,現在一切是不是又會不同。

    可惜沒如果。

    艾瀾找出《小绛孕期日記》,掀開新的一頁,提筆:

    12月25日,第十八周

    今日飲食:清炒蔬菜、蛋羹、牛肉

    無明顯孕症

    國內氣溫2-7℃,注意保暖。

    但可以确定的是,往後餘生,你依然是唯一。

    庭院裏,馬燈将二人的影子斜斜拉長。

    “代表。”溫绛緩緩開口,“艾瀾哥說,如果哪一天我發現孩子爸是個畜生,可以去找他。”

    他乖巧眨眨眼:“可以麽。”

    霍卿章這輩子沒這麽無語過,這個艾瀾,臨走還要踹他一腳。

    “等你确定我是畜生再說。”霍卿章別過臉,臉色實在不算好看。

    溫绛偷偷抿嘴笑笑。

    正笑着,庭院裏響起一陣雜亂腳步聲。

    接着,景琛出現了,手裏還捏着一把仙女棒。

    繼而,傅明赫也緊随而至。

    還有唐怿、陳導、所有工作人員。

    後面還跟着臉色鐵青的雲善初以及海崖。

    “聖誕快樂~!”他們提着幾大袋子打包盒,晃悠着。

    溫绛愕然:“你們不是去聚餐了麽。”

    陳導一抹鼻子:“人太多了,我們就打包了飯菜回來了。”

    MC笑道:“其實陳導總也舍不得留你一人在這,決定還是打包回來一起吃,結果……”

    他看了眼霍卿章:“看來我們是多餘了哈。”

    霍卿章嘴上沒說,心裏确定:很多餘。

    “在這裏買不到中餐,大家将就一下,咱們就入鄉随俗啦!”陳導向溫绛展示他帶回來的西餐。

    話音剛落,一個攝像師風風火火從外面跑進來:

    “陳導!外面來了好多人,自稱是RAI電視臺的人,而且帶頭那老頭,我怎麽看怎麽像羅馬市長!”

    陳導驚的飯菜差點砸地上:“我們應該沒幹什麽違法犯罪的事吧?”

    “陳導你這膽子怎麽還不如鹌鹑大,人家是來采訪溫绛老師的。”

    陳導愣了許久,大手一揮:“開直播!開門!溫绛!接客啦!”

    溫绛:好好好。

    直播間一開,大批觀衆瞬時湧入。

    門口停了幾臺RAI的車,從上面跳下來幾個扛着長.槍.短.炮的記者,後面跟着一西裝革履的白發老頭。

    兩方人一見面,熱情握手,先例行公事商業互吹一番。

    RAI電視臺的人說明來意:

    “之前我們在網上征集街道名字,很多市民投票給了jiang ? wen這個名字,經過市政幾天的商讨,最後,由我們的市長艾德文先生來公布街道名稱。”

    狹小的庭院裏擠滿了人,溫绛被人推到了主機位前,無數的鏡頭話筒齊齊對準他。

    艾德文市長是個非常和藹可親的老人,他禮貌的同溫绛握手,随即打開演講本面向鏡頭:

    “首先,我們要進行街道名稱公布儀式。”

    兩個工作人員抱着塊A4紙大小的牌子上了臺,用紅布蒙住。

    閃光燈下,市長親手掀開了紅布,金色的牌子中央偌大幾個字母:

    【Jiang ?Wen】

    掌聲如雷中,艾德文市長對鏡頭前六千五百萬羅馬市民道:

    “以外國友人的名字命名街道,是羅馬城兩千五百餘年至今聞所未聞的大事件,雖然在過程中,遭遇過很多反對的聲音,但經過市政廳激烈讨論,最終決定,以溫绛先生的名字命名這條街道。”

    【哇!!好棒!!雖然不是用我的名字命名,但我驕傲!】

    【溫绛嗚嗚嗚你好棒啊!我的寶貝親親你!你是最棒的!】

    【哭了哭了,太激動了,打字的手都在抖,這下醬醬子真的是光耀門楣了!】

    【太厲害了叭!這種事是真實存在的?】

    溫绛笑盈盈看着鏡頭,謙遜有禮的态度招致了不少羅馬市民對其第一眼的喜愛。

    【可愛的孩子,你是我們的勇士~】

    【可惡,我求了很久溫绛的推特,為什麽沒人告訴我!】

    【他沒有推特!去微博!】

    【什麽叫被上帝吻過的臉,明眸皓齒,靡顏膩理,中華文化博大精深!】

    掌聲過後,艾德文市長宣讀命名致辭。

    他的聲音铿锵有力,感染力十足。

    “溫绛,十二月三日踏入羅馬的土地,短短一個月時間獲此殊榮,實至名歸!感謝你為羅馬的貢獻,維護了我們的民族自尊,維護了信仰尊嚴,敢于同一切惡勢力作鬥争,博學多識遇事沉着冷靜,是當之無愧的羅馬英雄。”

    “因此,經過市政廳舉手表決決定,将尚未命名的街道正式命名為Jiang ?Wen,并授予溫绛先生榮譽市民稱號,贈予意大利永久居住權,包括其家人,實行永久免簽政策!希望你能時常回到羅馬看看,這裏的大門将永遠為您及您的家人敞開。”

    掌聲如雷,幸好在庭院沒房頂,否則高低得給掀了。

    【太厲害了我的寶寶!你怎麽這麽棒呀!】

    【榮譽市民,可以吹一輩子了!】

    【嗚嗚嗚我的小醬醬子,還有我未出生的小小寶貝兒,你應該也會為媽媽感到驕傲吧。】

    【霍卿章真是撿到寶了。】

    陳導:我節目上出了這樣的人才,我也能吹一輩子。

    溫绛微微委身鞠躬,接過市長遞來的命名牌。

    話筒對準他,希望他能說點什麽,溫绛一句“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給大家整不會了。

    但又覺得他真是樸實到接地氣,戒驕戒躁,寵辱不驚,能有今天這等榮譽意料之中。

    其他人也是真心實意為他感到高興。

    屏幕前的霍老爺子按奈不住蠢蠢欲動的手,給幾個常年合作商打過去電話:

    “老王,看意大利電視臺轉播了沒。”

    “沒看?哦就是羅馬市長在發表講話。嗐,也不是什麽大事,我們家卿章他孩子的媽媽,不小心拿了個羅馬榮譽市民的稱號,還用他的名字命名了街道,不用看不用看,真不是什麽大事。”

    一旁的助理推了推眼鏡:不出意外,明天所有和亞士電子有過合作的公司都會知道這事兒了。

    老頭子愛炫耀的性格也是沒人能不遑多讓。

    一片熱鬧中,雲善初後槽牙都快咬碎。

    他無法接受,溫绛終于踩着他出了頭。

    被踩進泥土裏的感覺,不爽。

    盡管他現在已經是牆倒衆人推,但只要嘴巴還能說話,人設就會一直在。

    像是開玩笑一樣,他道:“恭喜溫老師拿下羅——馬——的榮譽市民,希望你回國以後,也能像為外國鞠躬盡瘁一樣,為咱們國家死而後已,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

    話聽着是好話,只是但凡長了耳朵的人都能聽出來雲善初的話中之話:

    在國內二十幾年沒見你做過什麽聰明事,一到別人的領土上倒是開始“精忠報國”了,怕不是只恨自己生錯了地方,慕洋犬。

    溫绛注意到了雲善初那含着恨意的眼眸。

    輕笑一聲。

    玩夠了吧,等了快一個月,沉默了一個月,不過是在等這一天。

    今天,天氣晴朗、萬裏無雲。

    今天,對于西方人民來說是跨入新紀元的偉大日子。

    今天,幾乎所有人都在關注電視臺的盛況轉播,親眼見證,這一幀幀一幕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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