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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1章
    第 61 章

    翌日。

    長藤娛樂為溫绛準備了新聞發布會,就近期來鬧得沸沸揚揚的溫父性.侵一事進行合理的、清晰地解釋。

    網上就算說出花也只是網友的猜測,沒有什麽比本人出面解釋更具有說服力。

    自打熱搜曝出後,這還是溫绛第一次出現在大衆視線中,明明才過去了一個周,大家卻覺得好似很久沒見到溫绛,當他一出現在衆人視線中,網友直呼想念。

    發布會的工作人員還特意在溫绛的位置上放了兩包紙巾,以備不時之需。

    在所有人看來,家父遭此飛來橫禍,沒有抱怨沒有澄清,反而用愛和耐心包容着迷途羔羊,卻也因為自己的善良付出了生命的代價,而兒子又被不明真相的人诟病了十七年之久,今日沉冤昭雪,一定有太多話想說,有太多情緒想要發洩。

    工作人員想了想,又多放了一包紙巾。

    但整個過程,溫绛卻非常平靜,沒掉一滴眼淚,淡然且條理清晰地陳述了整個過程,沒有發表任何看法,更沒透露任何情緒,只是說完自己該說的,和在場記者們鞠躬示意。

    離開會場的時候,溫绛又被記者裏三層外三層的圍住。

    但這一次,一向問題多的記者們刻意克制住強烈的好奇心,只是輕聲叮囑着:

    “沒事,都過去了,現在真相大白,溫老師的父親沉冤昭雪,未來的日子會越過越好,溫老師要加油,好好照顧自己。”

    “父親的在天之靈得以寬慰,溫老師也不要再想這件事了,專心自己的事業和生活,保重身體。”

    溫绛點點頭,向每一位記者表示衷心的感謝。

    而場外,同樣聚集大批聞訊而來的粉絲,雖被警戒線攔住,但依然澆不滅他們的熱情,衆人伸長手送上自己準備的小禮物,大多不是什麽值錢玩意兒,都是粉絲自己折的祈禱小星星、千紙鶴等,每一只星星裏都寫滿了他們的祝福和安慰。

    明明溫绛一片古井無波,粉絲們卻忍不住紅了眼眶:

    “哥哥不要難過,我們會一直支持你的。”

    “壞人終将逃脫不了法律的制裁,绛寶你要做的就是照顧好自己,照顧好還沒出世的小寶寶。”

    “嗯嗯,哥哥不要太拼命,累了就好好休息,無論多久,我們都會一直等你。”

    溫绛接過粉絲們準備的小禮物,聲聲道謝,将禮物緊緊抱在懷裏,在經紀人和保镖的開道下上了公司的保姆車。

    隔着車窗,望着聚齊在一起的粉絲、記者,他們的嘴巴一張一翕,神情激動,努力想表達什麽。

    這一刻,溫绛恍惚了。

    不說、不哭、沒有情緒,不代表不在乎。

    跨越十七年之久最終姍姍來遲的真相,爸爸最終還是沒能等到這一刻。

    當他知道自己被他拼命保護的學生背刺時,他又在想什麽呢,會是怎樣的心情。

    窮盡一生追求作為一個人民教師的真谛,最後又得到了什麽呢。

    溫绛怔怔望着窗外,原本平靜無風的眼中,也悄悄郁積了薄薄一層霧氣。

    為了他所謂的真谛,丢下年僅八歲的孩子,他又是否有過瞬間的後悔。

    只是這些問題的答案無人知曉,早已随着時光封存在遙遠的曾經。

    溫绛忽然想起了,父母曾經給自己留了一筆遺産,并寫明在溫绛十八歲後才可動用這筆遺産。

    那筆遺産還在麽?也同樣存在于書中世界麽。

    溫绛找不到遺囑聲明,只能憑借印象回憶起小時候父母帶他去銀行辦理業務,去的是中華銀行。

    他根本也沒報什麽希望,去了當地銀行詢問這件事,銀行經理查了許久的系統記錄,然後告訴溫绛:

    “溫予之和趙斐女士的夫妻聯名賬戶有一筆六萬四千二百元的存款,當時經過公證處公正,要求繼承人滿十八歲後才可辦理繼承以及取款業務,還需要當時做過公正的律師親自到場才可證明遺囑生效。”

    溫绛聽到這兩個名字,明顯一怔。

    酸澀的情緒湧上心頭。

    有多久沒聽到這兩個名字從他人口中說出來,已經記不清了。

    直至今日,才感覺到,原來這兩個人是真實存在過的。

    溫绛垂望着銀行櫃臺的簽名筆,忽然不知道,父母當時是以怎樣的心情在他們不過三十來歲的年紀就提前立下了遺囑。

    見溫绛眼尾泛紅,銀行經理清了清嗓子:“溫先生,節哀。”

    經理給了溫绛一個電話,說這個是系統中保存的當年遺産負責律師的號碼,但他也不能确定現在是否還能打得通。

    溫绛嘗試着撥打這個號碼,響了兩聲後,還真被人接了起來。

    得知打電話的人是溫绛,這位年邁的律師親切地接待了他。

    辦好一切手續,溫绛将那六萬塊轉到了自己的賬戶裏。

    除此之外,還有父母留下的房産,現在面臨拆遷,拆遷款到時也會彙入溫绛賬戶。

    人在過度忙碌時,無暇顧及身外事。

    當年的溫绛在接到父母死亡的通知後,第一反應是不可置信,可沒等反應過來,他又要和姨媽們忙着準備父母的葬禮、守靈、接待前來吊唁的客人,之後便被接到了舅舅家中,忙着熟悉環境、照顧弟弟、讨好舅舅一家。

    長大後忙着讀書、拍戲、應付資方和粉絲,穿書後依然在忙這些事,還要抽出時間釣霍卿章這條尊貴的金龍魚,好像一天都沒休息過。

    對于父母突然離世的震驚和傷心,也被這些擠滿生活方方面面的事情漸漸沖淡,變得沒有時間去思考這些事。

    而今天,辦理完遺産繼承手續後,卻忽然産生一種無事可做的清閑感。

    一切都結束了,無論是跨越十七年的真相,還是父母彌留在人間尚未完成的遺願,都在今天徹底畫上了句號。

    溫绛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樓下花園裏忙着修剪草坪的工人,靜悄悄地回憶着和父母的點點滴滴。

    只有閑下來腦子放空時,才會真切感受到這種失去了最重要的人的悲涼。

    旁邊的電視裏播放着杜岩接受警方調查的新聞,溫绛也沒興趣看。

    就算他被法律制裁了又能怎樣,失去的也不會再回來了。

    或許是霍卿章不想溫绛閑來無事胡思亂想,偏要給溫绛找點事做。

    溫绛正發呆時,接到了霍卿章的電話:“今晚出去吃飯麽?”

    溫绛想也不想拒絕了:“不要,外面很冷。”

    霍卿章笑笑,道:“過來吧,有很重要的話想和你說,記得穿漂亮一點。”

    溫绛擡眼。很重要的話?

    首先,今天不是任何節日,也不是他們相識的整數天數,不具有任何紀念意義,那麽霍卿章平白無故找他出去吃飯,還說有很重要的話想說……

    溫绛思忖半晌——

    求婚!!!

    是的!!!

    肯定是求婚!!!

    考慮到這個可能,溫绛差點帶着他鼓鼓的肚子螺旋飛升至半空。

    求婚代表着,他即将和霍卿章組成一個完滿的小家庭,十七年的漂泊與寄人籬下也将成為過去,他要實現他多年以來想有一個家的心願啦!

    但他表面卻古井無波:“知道了,地點發我。”

    放下手機,溫绛直奔浴室,美美洗了個熱水澡,抹上護膚乳,找出新買的最好看的衣服,對着鏡子認真整理頭發。

    這過程中,不争氣的小心髒始終愉悅地垂懸在高處。

    不知道榆木腦袋霍卿章會怎樣準備這場浪漫的求婚呢?

    激動!

    不行,要淡定,不然要是被霍卿章看出端倪,保不齊他以為自己是那麽輕易得手的,太輕易得到的往往不被珍惜。

    但還是想炫耀。

    溫绛一個電話給經紀人嚴錫打過去:“哥,過來接我去Maison ?Pic餐廳。”

    嚴錫忙起身穿外套找車鑰匙,驚喜道:“是哪位資本大腿想接見你?這餐廳可不便宜,對方很看重你嘛。”

    溫绛笑嘻嘻回應:“亞士電子。”

    “哇!亞士電子那可是超級財……那不是你男人的公司麽?”嚴錫擡高嗓門,“合着你就是找我給你當免費司機的是吧!”

    溫绛:“猜對了~小費少不了你的,來不來。”

    嚴錫一聽有消費可拿,很沒出息地踏出家門。

    亞士財團給的小費,足夠他買下最想要的車了吧!

    他接到溫绛,一路興沖沖地說了不少好話,到了目的地,親自護送溫绛下車,伸手等着小費。

    溫绛從口袋裏掏出錢夾,抽了一張五十塊——

    想了想,又把五十塊塞回去,抽了一張五塊紙幣塞給嚴錫:“辛苦了,拿着吃點好的。”

    嚴錫雙手捧着五塊錢,待溫绛進了餐廳後才氣的直跳腳:

    “五塊錢連杯奶茶都買不到!”

    王八蛋!

    在服務生的引路下,溫绛進了包間,打開門,看到西裝革履的霍卿章坐在桌邊。

    小樣,還特意打扮過是吧。

    等等,好像他每天都是這麽個打扮。

    溫绛不動聲色,不想被霍卿章看出他的期待,一屁股坐下,嘴上佯裝厭煩:

    “什麽事神神秘秘的,在家說不行?你知道外面有多冷麽。”

    霍卿章牽過他微涼的手捂在掌心暖和着,岔開話題:“想吃什麽。”

    溫绛心道這人還拿喬,不能慣着。

    他拿過餐單,手指指着第一行,然後一路下滑至最後一行:“就這些吧。”

    把這餐廳有的全點了一遍,雖然不能吃窮霍卿章,但也得讓他出出血。

    霍卿章笑道:“這麽多吃的完麽?”

    “你難道不知道冬天要儲存脂肪取暖麽?何況,我要儲存兩個人的脂肪熱量。”

    霍卿章攬過他的肩膀,輕輕蹭蹭他的小臉:“知道了,怎麽氣鼓鼓的,我應該沒惹你生氣吧。”

    溫绛:惹了,你就應該在我進門的那一刻單膝跪地掏出戒指問我願不願意把往後餘生交給你。

    溫绛笑眯眯地看向霍卿章,眼中卻沒一絲半點笑意:“沒呢,是我自己孕期情緒不穩定,和你一點關系也沒有。”

    該死,到底還要磨蹭多久,別搞神秘了,我現在就要看到亮閃閃的求婚戒指!

    嘴上說着要儲存兩人份的脂肪熱量,可滿滿一桌西餐,縱使量都少,溫绛還是吃了一半就頂到了喉嚨,再也吃不下。

    可這時,霍卿章卻忽然喊了服務生過來:

    “你家今天不是有特供甜點?來一份吧。”

    畢竟溫绛是個甜食腦袋,有單獨一個胃用來裝甜點。

    服務生很快端來一盤精致甜點,圓潤的形狀,清澈通透的芒果果醬,表面點綴着大理石紋路的芒果乳酪小方,令人一眼心動。

    溫绛把即将支棱起的嘴角揉下去,依然裝得一副平淡模樣。

    學人玩浪漫是吧,把求婚戒指藏在甜點裏是吧?

    以前的溫绛在影視劇中看到這種橋段,只會覺得好笑。

    難道就不怕驚喜變驚吓,求婚變送醫?到底是什麽樣的智障編劇才能想出這種劇情。

    但今天:什麽智障,懂不懂求婚戒指藏在甜點裏的驚喜含金量?

    霍卿章還問:“還吃得下麽?我見你剛才吃主食都很費勁了。”

    溫绛瞥了他一眼:“難道沒人告訴你我有單獨一個胃用來裝甜點麽?”

    說完,他拿起小叉子,把剛才頂到喉嚨的主食使勁往下咽了咽,給甜點騰出位置。

    但是,吃的時候一定要小心,謹防浪漫求婚愛情劇變成吞金自殺的大型法制節目。

    他小心翼翼撥弄開頂層的乳酪小方,送進嘴裏,細嚼慢咽。

    嗯……戒指不在這裏面,藏得還挺深,像霍卿章這個人似的,只看表面就斷定他的品性可就太草率了。

    溫绛忍着強烈的腹脹感吞下乳酪小方,接着用叉子劃開底下的蛋糕。

    不能被霍卿章看出他在找東西,雖然肚子快撐炸,但還是得一口一口來。

    一口、兩口、三口……

    蛋糕漸漸見了底,可視線中始終沒出現金屬特有的亮晶晶。

    一直到整塊甜點被他吃下肚,他終于擁有了孕婦同款體型,可也沒見到戒指的影子!

    戒指……不在這,蛋糕……吃完了。

    霍卿章還在那笑:“看來你是真有單獨裝甜點的胃,沒誇張。”

    “咔嚓!”手中的叉子差點被溫绛掰折。

    霍卿章你不走尋常路是吧,好好好,再給你一次機會。

    “對了。”霍卿章忽然想起什麽,從一旁椅子上拿過一只電腦大小的包裝盒。

    溫绛大喜:要來力!

    只是,戒指的包裝盒需要這麽大麽?

    霍卿章将盒子推過去:“絕版寶貝,費了點心思才拿到的,打開看看?”

    溫绛眼眸一亮,快速拖過盒子拆開包裝紙。

    絕版寶貝!霍卿章不愧是你!

    他拆開包裝盒,迫不及待看過去!

    溫绛:……?

    這什麽。

    怎麽看,也和圓環形的戒指不沾邊,怎麽看,都是個棉花娃娃……

    霍卿章還在那像邀功一樣:“是很有名的手辦老師親手制作的,你的周邊棉花娃娃,全世界僅有十只,我當時不懂跟團搶,後來費了好大功夫從你粉絲那買來的,她開始還說什麽也不給。”

    溫绛咽了口唾沫。

    不要想騙我,戒指肯定藏在娃娃裏面了。

    溫绛二話不說把娃娃拔成了禿頭,大力出奇跡,硬是把娃娃腦袋撕開了,上手在棉花裏掏啊掏。

    可掏了半天,一無所獲。

    什麽也沒有。

    霍卿章看到這一幕,不由蹙起眉頭:“怎麽給拆了,挺好一娃娃,是你的出道紀念版,很珍貴。”

    溫绛攥緊手中的破爛,皮笑肉不笑道:

    “我的嗜好就是拆娃娃,不行麽。”

    霍卿章望着那斷肢殘腿的娃娃,定了定神:“行,只要你開心,拆家也行。”

    到這一步,飯也吃了,甜點也幹出來了,娃也拆了,可求婚的事兒還沒個影,溫绛開始懷疑,求婚一事該不會只是自己的幻想,霍卿章根本沒這意思。

    而自己卻像個跳梁小醜一樣,做盡可笑事。

    是啊,兩人孩子都有了,自己板上釘釘是他的人逃不掉了,霍卿章還有必要再浪費精力整什麽浪漫求婚麽?說的好像沒有求婚自己就能撂挑子不幹了一樣。

    溫绛将棉花破爛放到一邊,表情肉眼可見的失落:“不是說有重要的話想和我說,現在說吧。”

    霍卿章看了眼他的肚子,卻道:

    “會不會吃太多了,想出去走走消消食麽。”

    溫绛點點頭。

    也好,現在這房間裏的可笑因子快要将他淹沒,再不走,他就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了。

    二月份的晉海寒冷徹骨,但就像溫绛說的,吃了太多高熱量食物可以儲存脂肪過冬,他倒也沒覺得多冷。

    夜晚的晉海燈火通明,寒氣并不能阻止熱愛生活的人們,廣場上,大多也都是吃了飯帶孩子出來散步的人。

    溫绛壓低了棒球帽,盡可能擋住自己的臉,不想在人多的地方引起騷亂。

    心裏是說不出的滋味,大概沿着這條路走回家裏,期盼也将随之落空。

    如果進餐廳時就能看到霍卿章手捧戒指雙膝跪地,真誠詢問“願不願意和我結婚”,大概現在的自己也一定是個活潑開朗的小男孩吧。

    溫绛情不自禁嘆了口氣。

    倏然間,霍卿章道:“你在這裏坐一會兒,我去衛生間。”

    溫绛白了他一眼,坐在路邊長椅上,點點頭,心裏罵他真是懶人屎尿多。

    不過一會兒,霍卿章的身影就消失在人群中。

    溫绛獨自一人在路邊坐着,望着廣場人形形色色的人,目光呆滞。

    有人的地方就必然會有争吵,他正發呆,就聽到旁邊傳來一聲怒罵:

    “你剛才是故意的吧!老子這雙鞋可是兔年限定款!賠錢!”

    另一人也不是什麽善茬,撸袖子就上:“哪來的窮逼瞎幾把嚷嚷!老子踩你鞋?我還說你他媽碰髒我的龍年限定外套呢!”

    兩個年輕氣盛的大小夥子,越吵越激動,到後面竟然放棄溝通扭打在一起。

    人群也只是看熱鬧,沒人敢上前攔,生怕傷及無辜。

    兩人越打越激烈,最後幹脆抱團滾在一起,從廣場那頭滾到了這頭,一直滾到溫绛腳邊,一拳一拳朝對方身上招呼着,嘴裏還罵罵咧咧。

    溫绛倒是有心勸架,但拳腳不長眼,萬一勸架不成對方還一拳頭掄到他肚子上,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傷及自己不要緊,打壞孩子他心疼。

    他悄悄向旁邊移動了下。

    兩人還在互毆,口袋裏掉出了手機、錢包等,現場一片混亂。

    直到保安匆匆而來,拉開兩人。

    “算你小子運氣好,別讓我再碰到你!”

    “這句話應該我說,下次再與到我你就沒這麽幸運了,非揍得你親媽不認!”

    兩人擦去臉上的灰,整理着衣服,撿起地上的私人物品。

    其中一人撿起一只深藍色絲絨小盒子,看了看,語氣依然不悅,對對面人道:

    “喂!這是你掉的麽?”

    對面人瞥了眼:“不是老子的。”

    那人環伺一圈,最後目光定格在溫绛身上,他将盒子湊到溫绛面前:“是你掉的?”

    溫绛出門時除了手機錢包再什麽也沒拿,索性他也沒多看,搖搖頭。

    “不是我倆的,肯定是你的了,快看看,別丢了東西最後又埋怨我們沒提醒。”那人固執伸着手,也不知從何得出這種結論。

    溫绛瞥了一眼,确定不是自己的東西,再次搖頭。

    這一次,那人幹脆拉過溫绛的手,強硬的把盒子塞到他手裏:“肯定是你的,拿着!”

    溫绛緩緩打出一個?

    這年頭不正常的人太多了。

    那人還在催促:“快打開檢查檢查,丢了東西我們可不負責。”

    溫绛有點煩了,好好好打開打開,你犟驢一個我不跟你一樣。

    他伸出涼涼的手緩緩打開小盒子——

    身後的路燈折射了盒子裏面的物品,生出刺眼的光線,像經紀表面的刺,長短不一。

    裏面靜靜躺着一對戒指,樸素的一個圈上鑲嵌着小小的鑽石,璀錯耀眼。

    溫绛漸漸瞪大雙眼。

    這時,身邊圍觀人群忽然發出陣陣起哄聲。

    他緩緩擡頭,入眼便是大片嬌嫩的粉色,層層疊疊。

    而粉色花海之後,是一雙含帶笑意的雙眸,微微上挑的眼尾,漆黑深邃的瞳眸。

    而再往後,是伫立于晉海市市中心的地标性建築——亞士電子總部雙子樓。

    俯瞰整座晉海市的國內第一高樓。

    大樓幕牆LED屏中,忽然出現了溫绛的臉。

    是他代言蘭绮珠寶時的定妝照。

    照片忽然散成一塊塊小正方形,緩緩消失後,随即又變成無數小方形從四面八方彙聚而來,組成了另一張照片。

    是他參加戀綜時的劇照,以及後面還有拍戲時的花絮照,和小貓一起的自拍照。

    無數的照片閃現、定格,訴說着他來到這個世界後不算漫長的半年多。

    溫绛怔了許久,慢慢收回視線,看向眼前這個手捧粉色玫瑰的男人。

    “溫绛。”霍卿章騰出一只手拿起一枚戒指,“今天是很普通平常的一天,可是,你願不願意讓往後每年的今天成為對我們來說無可替代的最具紀念意義的日子。”

    “願意和我結婚麽?”

    “我想負責你未來的人生,可以麽。”

    溫绛望着亮晶晶的戒指。原來霍卿章并沒覺得靠孩子拴住了他就可以不用再浪費精力準備求婚。

    他為了不顯得自己的浪漫千篇一律,甚至還策劃了這樣一出打架的戲碼。

    真是別具一格,又愚蠢。

    可這種愚蠢,有時候也代表着可愛。

    溫绛開始反問自己:要答應麽,如果答應了可就是一輩子,你千萬要考慮清楚。

    你真的愛霍卿章麽,愛到可以不計後果将未知的未來全數交付于他。

    如果不能确定,你現在還可以帶着孩子跑路,一旦點頭,可就真的沒有退路了。

    人群對着沉默的溫绛開始起哄:

    “答應他答應他!這種鑽石王老五就別猶豫啦!”

    霍卿章見他沉默,便輕聲道:“沒關系,不用現在就給我答複,你可以慢慢考量我這個人,到你覺得值得把自己一生托付給我時,再回答也不遲。”

    溫绛思忖許久,緩聲問道:

    “如果将來有一天我後悔了,離婚的話,家産能分我一半麽。”

    這個問題的答案無非兩種:能或者不能。

    但霍卿章卻機智地發現了華點:“所以你的意思是,答應求婚?”

    溫绛撓撓腮幫子:“暫時算是答應了吧。”

    如果這樣說,大概下一秒自己就會被他抱起來,然後雙腳騰空旋轉三百六十度,順便附贈一枚大庭廣衆之下不要臉的親親我我。

    但等了許久,身體還穩穩被地心引力吸附着。

    溫绛:?

    又不按套路出牌是吧。

    他給了霍卿章一個白眼,但白了一半,瞳孔倏然擴張。

    良久,溫绛俯身,自下而上看去,看清了霍卿章難得低下的高貴頭顱下,是泛紅的眼眶,緊抿的唇。

    啊……

    他好像……

    哭了……

    溫绛急了:“別哭啊代表,家産分一半我也不白拿,以後等我百年歸西,骨灰也分你一半還不行。”

    衆人:你可閉嘴吧!

    霍卿章擡手捂住眼睛,聲音嘶啞:

    “不是家産的原因,是因為太開心了。而且,骨灰我全都要,一半不夠。”

    衆人在寒風中淩亂。

    這是什麽他媽的抽象求婚,真是長見識了!

    “代表。”溫绛忽然打斷他,深深凝視着他的眼眸,露出一抹淺笑,“其實我說骨灰家産什麽的,也是因為……太開心了,所以口不擇言了。”

    霍卿章瞬時睜大眼睛,嘴巴張了張。

    他說他被求婚,所以太開心了,因此才口不擇言了。

    霍卿章驀地低下頭,嘴角勾了勾,又立馬拿手擋住嘴角,努力克制着。

    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實在太不霍卿章了。

    從前那個情緒穩定冷靜理智的霍卿章,從愛上的那一刻,就注定要有失控的那一天,也注定要一輩子被這個壞蛋左右着情緒。

    而且極有可能,是從第一次與溫绛相遇開始,人就變了。

    他拿出其中一枚戒指,在給溫绛戴上前還問:“可以麽?”

    溫绛蜷縮了下手指:“可不可以的……現在很冷,快戴。”

    兩枚大小不一的戒指分別戴在了不同的無名指上,閃爍着璀璨星光,在無數人的見證下輕輕相碰。

    “叮——”

    戒指碰一碰,永遠不分開。

    世人常愛以戒指作為定情信物,大概是因為,十指連心。

    人群中,無人注意的角落,高大的男人默默看着眼前一幕,輕輕嘆一口氣,在寒冷夜色中彌散開溫暖白氣。

    結束了。

    從出生起就相識的二人,從記事起就一直注視着的人,今日起終于成了別人家的媳婦。

    總以為來得夠早、在他身邊待得夠久,就可以在他心中占據一席之地。

    可現實往往不盡人意。

    看着從小牽着長大的手戴上了別人的求婚戒指,艾瀾擠開人群,轉身離去。

    霍卿章求婚一事,不出意外蹿上熱搜。

    霍老爺子大喜過望,當即請了大師來為二人選個最吉利的日子領證,至于婚禮,全看溫绛意思,他要是不願意大着肚子辦婚禮,等生下孩子後再做打算也不遲。

    反正人是他家的人,跑也跑不了。

    溫绛懷孕第八個月,他的戲份也提早結束,在二月中旬小年這天正式殺青。

    言恩不敢置信:“所以溫绛哥殺青以後,我就得和這個人每天大眼瞪小眼了麽!”

    她指着任一宇,滿臉嫌棄。

    任一宇瞥了她一眼:“幹嘛搶我話。”

    “以後我會經常來探班,你們也不能松懈。”溫绛笑道。

    言恩&任一宇:嘤。

    正常的殺青儀式,會有不少圈內藝人前來送花道賀,溫绛自認和圈裏人交集不多,可沒成想一堆認識不認識的紛紛到場,以及薛銘遠,也不知是瘋了還是瘋了,買了9999玫瑰鋪滿影棚,要不是溫绛攔着,他還要做個花圈,在中間擺上溫绛照片放到大門口,向全天下昭告。

    溫绛腦海中蹦出四個大字:

    恩将仇報!

    就連喬桑也送來了鮮花,但她不敢久留,只放下花後便打算悄悄離開。

    但剛到門口,卻聽到溫绛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一會兒大家要一起聚餐,一起麽?”

    他平靜的詢問,就像和老朋友聊着生活中平凡的小事。

    當喬桑回過頭,看見所有人都在注視她,表情平靜無風,好似只是在等待她的回答,沒有其他別的想法。

    許久,她輕嘆一聲,說是嘆氣,更像是松了一口氣。

    她點點頭:“好,謝謝溫老師的邀請。”

    就像當年彙文中學的溫老師一樣,包容了她一個八歲小孩的乞求,今日站在這裏的溫老師,也一樣,原諒了她因為懦弱犯下的錯。

    除此之外,溫绛也想讓艾瀾到場一起慶祝,他私心裏還是希望艾瀾能像以前一樣,以摯友的身份參與他的成長,見證他人生的重要節點。

    他先給艾瀾發了短信,但久久沒能得到回應。

    而後給艾瀾打了電話,可電話響了許久也沒人接聽。

    不接電話、不回短信,這都是很正常的事,有可能對方在睡覺調了靜音,或者在忙別的什麽事。

    可不知是溫绛孕期容易多想還是二十多年相處下來的心有靈犀,溫绛覺得這事不一般,很反常。

    他要來了艾瀾經紀人的電話,打過去詢問情況。

    經紀人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可能是太累睡着了,聽說他最近參加了什麽騎行活動,你不用擔心,我上午才和他通過電話。”

    “那他接下來有什麽計劃麽。”

    “暫時沒有,想休息就讓他休息吧,畢竟他忙了這麽多年從來沒有真正休息過,也該累了。”

    聽到艾瀾經紀人這麽說,溫绛本該放下那多餘不安的心,但越是得到這種看似無恙的回答,反而越是久久不能平靜。

    這一頓殺青酒局吃得惴惴不安,藝人們前來道賀,他也只是敷衍的“嗯嗯啊啊”,整個過程都顯得心不在焉。

    九點鐘,霍卿章買了花束來接溫绛回家。

    溫绛上了車,還是有些心不在焉,霍卿章問他什麽,他也只是“嗯嗯”兩聲。

    “預産期就在五月初,事情都忙完,也該好好休息了。”霍卿章道。

    溫绛點點頭。

    “對了,男寶的名字我也想好了,你覺得嘉會怎樣。”

    溫绛點點頭:“挺好的。”

    “強子呢。”

    “也挺好的。”

    霍卿章斂起眉頭,湊近一些:“怎麽了,這麽心不在焉的。”

    如果是以前,溫绛多半會以“沒什麽”搪塞過去,但今時不同往日,他深知伴侶之間互相坦承的重要性,而這種坦承才能給予對方最起碼的安全感。

    就像因為自己的閉口不言,導致霍卿章劍走偏鋒,綁了杜岩企圖用暴力逼迫對方就範,差點釀下大錯。

    “其實是……”溫绛坐直身子,“今天殺青儀式,我想叫艾瀾一起慶祝,但怎麽也聯系不上他。”

    無論何時,霍卿章聽到這個名字就不痛快。

    何況艾瀾這人一向情緒化,一句惹他不順心就要躲起來閉門不見,因為他的情緒化要別人擔心,對他的好感度更是直線下降。

    霍卿章看着溫绛,見他眉目深斂,沒了往日的淡定,總覺得他的擔憂并非僅來自艾瀾聯系不上這件事。

    因為一個人要是打定主意要消失,是沒人能找到他的。

    沉默許久,霍卿章緩緩開口:“如果實在擔心,就去他家看看吧,我陪你一起。”

    溫绛當然知道霍卿章并不情願,所以還是搖搖頭:“算了,再等等,如果明天還聯系不上就去他家找。”

    霍卿章開車帶溫绛回了家。

    像往常一樣,帶他去洗澡,給他揉捏關節做SS級按摩服務。

    但看得出,溫绛心思始終不在這邊。

    眼看着人都快抑郁了,霍卿章岔開話題:“寶寶還有兩個月就要出生了,等你休息幾天,我們一起去挑他穿的小衣服吧?”

    溫绛推了推他的手:“還不知道是男是女,買了不能穿怎麽辦。”

    “買中性的顏色。”霍卿章想了想,“不過我認為不用太在意顏色,顏色本就不是定義性別的标準,你說呢。”

    溫绛擡手捏住霍卿章的臉頰,扯了扯:“話雖如此,可我也沒見代表穿過粉色呢。”

    說着說着,他臉上的笑容一點點褪去。

    中性的顏色?

    這幾個字曾經在艾瀾送來的嬰兒服中留下的小紙條上見過。

    他說因為不知性別,所以挑選了中性的顏色。

    溫绛忽而起身直奔衣帽間,打開櫃子翻找着艾瀾送來的嬰兒服。

    但找了許久也沒看到衣服的影子。

    “艾瀾送來的嬰兒服呢,當時是你收拾的吧,忘在出租屋了麽。”溫绛倏然看向霍卿章。

    但霍卿章此時的表情比起溫绛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怔怔望着存放嬰兒服的軟盒。

    不見了。

    衣服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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