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2 章

    淩烨欲言又止，想要安慰她，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小臉一下子皺成了苦瓜。

    蘇荇倒是很平靜，入圈後的前三個月，她就已經看透了真相，要不是當時實在缺錢，她大概早就堅持不下去了。

    不過結局總歸是好的，她賺到了足夠的醫藥費，沒有讓母親因為缺錢停止治療，等到真的缺錢了，淩家人就出現了。

    蘇荇覺得自己的運氣，已經比大部分人都要好的太多了。所以對于曾經的苦難，她也沒有那麽排斥或者抗拒，甚至那些具體的細節，也都已經模糊了。

    只不過蘇荇是個善于總結複盤的人，對于曾經的印象，她依然能夠深刻記得，以便時時刻刻都能提醒自己，不要再去踏入同一個坑裏面。

    蘇荇摸了摸好大兒的腦袋，安慰他：“你這個年紀，不要去想這些複雜的事情了。好好學習，考個好大學，比什麽都重要。等你開始去公司實習的時候，有的是機會見識人心險惡，現在，就先做個快樂的小傻蛋吧。”

    淩烨：“……”

    不過蘇荇說的沒錯，他這個年紀，什麽都不曾經歷過，想得再多也只是徒增煩惱。淩烨的愁眉苦臉終于消散不少，站起身來：“好吧，如果工作不能讓你開心，那就不要工作了，反正家裏也不缺錢，只要你不覺得無聊就好。以後我會努力不讓公司市值蒸發，讓你永遠有花不完的錢。我先去寫作業了，有什麽事你記得跟我說。”

    蘇荇喜笑顏開：“加油哦，大崽。”

    雖然距離淩烨執掌公司大權至少還得十年的時間，但光是聽着，就覺得好幸福，這段時間她費盡心思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而且，他們家大崽是個實誠的崽，絕對不存在畫大餅的情況，他說要好好努力，那就一定會好好努力的。

    這充滿了希望的美好未來，誰能不期盼呢？

    淩賀津是在開完會以後才看到了蘇荇發給他的紅包，直接給她打了個電話：“倩麗直播的合約費用打過來了？很多？”

    蘇荇嘿嘿笑：“三百一十萬哦~”

    “應該是算上提成了吧？”

    “那也好多了。”蘇荇感慨，“我工作那麽多年，都沒見過這麽多錢。一線明星真的賺好多啊，孟佳麗十五分鐘的報價是一百五十萬呢，我這次算是沾了她的光。”

    淩賀津當然知道蘇荇以前的走秀費用是多少，确實很少，倩麗給她的報價算是高的了，一場也才十六萬，工作時間是兩小時，加上化妝和準備工作，幾乎一整個下午加上一個晚上，都得耗在秀場。

    然而這樣的工作機會也并不多，第一年的時候，聞天傳媒全力打造她，一個月大概能有三場，再加上雜志拍攝，這一年她賺了大概一百萬出頭。

    連孟佳麗一次的商務費用都比不上。

    但蘇荇說沾了孟佳麗的光，淩賀津就不愛聽了，說道：“是她沾了你的光，要不是她風格上跟你有兩分相似，倩麗不可能用她。這不是一般的商務活動，倩麗代表的東西太多了，不僅僅是高昂的商務費。”

    蘇荇倒也不是完全沒懂，只不過她沒有深究過。被淩賀津稍稍提點，她就立刻反應過來了。只不過她依然不願意去觸觸碰那個圈子，只是感嘆道：“可惜了，那麽多有錢的富婆小姐姐，我的小超市又沒開在倩麗的辦公大樓下面。她們就算認識我了也不會去學校買小零食吃，錯失了大好的攬客機會。”

    淩賀津說道：“論財力的話，我應該不輸給她們全部人加起來。”

    蘇荇一愣，随即哈哈笑起來：“老公你真可愛。”

    淩賀津：“？”

    這個贊美，他還是第一次聽到。

    不過，既然是蘇荇賦予的，他便坦然接受了：“謝謝太太的贊美，我也是剛剛知道，我是個很可愛的人。”

    蘇荇又笑起來，也覺得自己的用詞有點好笑，跟淩賀津這個人一點兒都不搭，但他居然接受了，無端就讓人覺得心裏絲絲的喜悅在蔓延。

    蘇荇又跟他說起來，好大兒十分關心她的工作問題，害怕她在家待的太無聊，又擔心她賺不到錢會焦慮，覺得自己的人生失去了意義，鼓勵她出去工作：“不過剛剛我跟他說明白了，我不适合娛樂圈的工作，就算要出門工作，也只能回去商務局，一個月只有六千多塊錢。大崽說那還是別去了，都不夠司機的工資，說他一定好好學習，以後你退休了他也會努力保住公司市值，讓我們一直有錢花。”

    淩賀津笑了一聲：“能讓他有這樣的覺悟，這段時間所有的辛苦也都值得了。”

    “對啊，很有成就感是不是？”

    “嗯，這也算是，養崽的快樂？”

    “嘿嘿。”

    兩個人又閑聊了幾句，淩賀津的神情越發放松。

    莫總助站在他跟前，面上一派淡定坦然，心裏卻掀起軒然大波。

    ——老板這是陷入愛河了啊！

    雖然他還是個單身狗，三十三歲高齡還沒有交過一個女朋友，但沒見過豬跑還沒吃過豬肉嘛，以他多年觀影的經驗來看，這必定是熱戀之中。

    莫總助衷心希望，老板和老板娘長長久久，百年好合。

    畢竟，老板心情好了，他們打工人也才能過得舒心一點，不至于每天都戰戰兢兢。

    淩賀津挂斷電話已經是十五分鐘之後的事情了，他自己都不由愣了一下，看着手機上顯示的通話時間，忍不住懷疑，他有這麽多話嗎？

    不過，跟蘇荇聊天确實很解壓，被工作積壓的晦暗也頓時一掃而空。

    淩賀津放下了手機，趁着心情好，工作效率高，想着快一點把手頭上的事情處理了，早點回家吃飯。

    莫總助不愧是老板最得心用手的助理，一個眼神就領會了老板的意思，立刻先把重要的工作往前彙報。

    淩賀津一一給予回複。

    莫總助記錄了下來，翻到最後一頁的時候，稍稍猶豫了一下。

    淩賀津敏銳地察覺到了，問道：“怎麽了？”

    莫總助将那張紙單獨拿出來，放到了他面前的桌子上：“公關部彙總的，不全，只有一小部分，本來我也沒有打算今天彙報，但是，今天早上開始，輿論又開始發酵，我想，還是您親自看看比較好。”

    是關于蘇荇的。

    她解約後，就幾乎不再關注自己的風評了，也幾乎也不再出現在公衆面前，已經很習慣現在的鹹魚生活了。

    但架不住總有人要把她拎出來指指點點。

    淩賀津一眼就先看到了熟悉的名字：“孟佳麗？她們有什麽過節？”

    莫總助立刻回道：“據說是因為劉毅去年的一部仙俠片子，原定女主是孟佳麗，但開拍之前劉導在一次晚會上見到了太太，覺得孟佳麗長得太小家子氣，夠不上他的女主角，回去後就把孟佳麗剔除出了女主人選。”

    “但是這部電影最終并沒有拍攝，劉毅不滿意女主選角，又請不到太太，被投資商把控的死死的，好幾個角色都達不到他的标準，幹脆就不拍了。”

    然後，一直擺爛到現在，還揚言：“除非能說服蘇荇出演女主，不然這輩子我也不可能拍，爛就爛了吧，爛掉的好本子還少嗎？”

    嚣張的态度得罪了不少人，但是首當其沖的還是孟佳麗，簡直就相當于被當衆處刑，還被拉出來反複鞭屍。

    憑心而論，蘇荇是真的無辜，人在秀場，鍋從電影圈來。

    “兩天前的直播，是這次輿論發酵的導火索。”莫總助又把這兩天的罵戰給他簡述了一下，說道，“上午倩麗曬出了兩份合同，一份是孟佳麗的違約金賠償合同，一份是太太與倩麗的直播用工合同。”

    “有什麽問題？”

    蘇荇的合同他看過，很正常的商務合同。

    莫總助說道：“合同沒有問題，主要是網友們關注點總是劍走偏鋒。通過合同洩露出來的信息，有人計算出了孟佳麗的直播費用是十五分鐘一百五十萬，而太太的三百一十萬，是包含了提成的，包括後續所有的銷售。”

    淩賀津立刻就明白了——孟佳麗不是第一次直播帶貨了，但是她從未拿到過提成。

    但凡是個長腦子的，稍微想一想就知道怎麽回事。

    且不論是她工作态度的問題，還是工作能力真的不行，帶不動貨，粉絲不買賬卻是事實。

    這就相當于又一次被鞭屍了，不瘋才怪。

    淩賀津冷笑一聲：“按程序處理吧。”

    莫總助立刻應下，又拿出來一張紙：“孟佳麗在造謠太太，您看——”

    淩賀津懶得看這些無關緊要的東西，只說：“起訴，不接受任何和解，至于要道歉還是要賠償，讓法務部去衡量。”

    莫總助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正要轉身出去，淩賀津突然後知後覺。

    “等等。”

    “淩董，您還有什麽吩咐？”

    “孟佳麗這時候造謠蘇荇？她不知道蘇荇跟我結婚了嗎？”

    莫總助一開始也很疑惑這事兒，研究了一個多小時，還跟法務部的人商讨了一會兒，确定，她是真的不知道。

    就很奇怪。

    孟佳麗明明那麽仇恨着蘇荇，肯定少不了視奸她，但，蘇荇退圈結婚這麽重要的事情，她居然絲毫不關心？

    她的粉絲們沒有告訴她，莫總助倒是能夠理解。據說是圈子裏不成文的規定，不要在自家真主下面提及不相幹的人。

    尤其是，孟佳麗幾度碰瓷蘇荇，都被打成了小醜，大概她早就沒有勇氣去翻蘇荇的消息了吧？

    而且，淩董和太太的合照，現在只有話題廣場在首頁放着。

    市總工會的工作信息每天至少十條，一個多月前的慈善晚宴，早就被壓到十頁開外去了。

    北極光這段時間也陸陸續續發表了不少新的消息，又在太太的要求下，将那組合照的置頂取消了，要是那幾天的時間裏，沒有關注熱搜的話，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只不過，這個人是孟佳麗，就顯得沒那麽正常了。

    淩賀津倒是不在意這些，聽完莫總助的猜測之後，神情依舊淡淡的，很顯然不怎麽感興趣，對這些人的心路歷程，一點兒都沒有想要了解的想法，點點頭，說道：“盡快起訴。”

    之前淩氏集團已經起訴過一批八卦娛樂號，之後消停了一陣子，再加上蘇荇确實不怎麽出現在大衆眼皮子底下了，這段時間來一直風平浪靜，歲月靜好，沒想到蘇荇再次露面，依然還是争議不斷，謠言四起。

    莫總助不由感嘆，這才是真正的流量啊！

    只要露個臉，就有源源不斷的話題。

    但凡太太臉皮厚一點，這碗飯都能吃到撐。換了任何一個圈內人，恐怕都要笑的合不攏嘴吧？然而太太一點兒都不稀罕。

    果然是人比人，氣死人。

    淩賀津看了看時間，還有五分鐘就到十一點了，上午沒什麽要緊事了，早點回去吧。

    一進門就看到蘇荇盤腿坐在沙發上，面前擺着平板，手裏拿着手機，皺着眉頭，一臉苦大仇深的樣子。

    淩賀津忍不住微微一笑，脫了外套走過去：“在做什麽？”

    蘇荇很氣：“有人罵我，我得罵回去。”

    但是她實在不怎麽會罵人，只好從網上一邊搜索一邊反擊。

    淩賀津坐過去看了兩眼，果然是孟佳麗的工作室養的那些水軍，這個頭像他上午剛剛看到過。這些人倒是恬不知恥，竟然私信到蘇荇賬號裏來罵人了。

    早知道會有這些破事，當初就不應該把這個賬號留下，讓蘇荇重新注冊一個新號也是一樣，反正她已經不再從事模特行業的工作，也不想跟這些人有什麽交集，這個賬號的唯一用處，就是吃瓜。

    但是用新號也是一樣的。

    小林探出頭來：“太太，先吃飯吧，待會兒我幫你罵。”

    蘇荇一聽，頓時有了主意，打開家庭群，先發了個兩百的紅包，說：“請大家喝奶茶。”

    然後把自己被罵的幾張截圖發過去，又說，“現聘請有文采的壯士幫忙打口水戰，一條一百，五百封頂，多了會被封號。要求：不能有髒字，否則會被屏蔽；情緒不能太平淡，得把對方氣到以頭搶地那種才行。”

    她剛發出去，立刻就收到了工作人員的熱情回應。

    “收到。”

    “太太放心，這就開工。”

    “我以前追過星，最擅長陰陽怪氣了，看我的！”

    “英子靠你了，我的名額也給你用，五百分我一半就行。”

    淩賀津笑起來：“吃飯？”

    蘇荇點頭：“吃！”

    吃完飯再來驗收成果。

    淩烨看到紅包的時候，已經是半小時之後了，點開來，只搶到了0.13元：“……”

    這個垃圾随機機制是怎麽一回事？專門針對他是不是？

    兩百元紅包，群裏剛好二十人，平均一人十塊，誰把他的九塊八毛七搶走了？

    淩烨忿忿不平，打開紅包挨個看了下，然後就看到他爸高居榜首，搶到了56.88元？！

    這就是傳說中的一家人能量守恒嗎？

    是不是有點太不公平了？

    淩烨恍恍惚惚，又往後繼續翻了翻聊天記錄，就看到了蘇荇的招募，頓時精神振奮，摩拳擦掌。

    搶不到紅包沒關系，他可以多賺兩個五百塊啊！

    淩烨立刻将蘇荇被罵的截圖轉到了小群裏，說：“兄弟們，幫幫忙。按照這個要求，各發五條評論，語文不好的可以找人幫忙，奶茶我請。”

    魏聽寒一看跟蘇荇有關，立刻就義不容辭地沖了上去：“我來！”

    其他人也紛紛回了個“1”，然後各自尋求外援去了。

    沒辦法，打架他們可以自己上，但是口水戰是真的不行，跟語文沒有半分錢的關系！

    等蘇荇吃完發再看手機的時候，群裏已經發了幾十條幫她罵回去的截圖。

    淩烨是單獨發給她的，已經有二十條了。

    蘇荇：“……你是不是找外援了？”

    淩烨理直氣壯：“你也沒說不能找啊！”

    蘇荇：“但我說了每個人上限五百。”

    淩烨的小腦袋瓜反應的非常迅速：“我爸的五百也歸我了，還有奶奶的，我這就跟他們說，其他多了的算我贈送。”

    蘇荇：“……”

    不愧是資本家的兒子，這種時候格外機靈。

    “轉錢，我答應了給大家買奶茶喝。”

    蘇荇轉了一千五過去，說道：“為什麽要喝奶茶？咱家超市不是有果飲嗎？”

    淩烨：“……”

    “行吧，我去買白桃烏龍。”

    淩賀津在吃完飯後也第一時間拿起了手機，不過他并沒有去看群裏的激烈戰況，而是先打開跟嚴浩的對話框，收到對方“證據已經收集完畢”的消息後，才又看向蘇荇：“剩下的交給律師？”

    蘇荇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爽快點頭道：“好啊，你掏錢。”

    淩賀津笑起來：“嗯，我掏錢。”

    蘇荇開開心心地上樓去：“我要午睡了，你呢？”

    “也睡一會兒。”

    小林瞳孔地震，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嗎？

    一定是的！

    先生跟太太的感情居然這麽好了呀，連午睡都要一塊兒！

    她就說，沒人能逃過太太的魅力！

    想想從前，先生總是一張公事公辦的機器人臉，不管廚房裏做什麽，永遠都是沉默着吃完，從不給予任何評價，家裏的工作人員做錯了事，也只是冷淡的一句話“按合同處理”，當然，做好了也會有獎勵獎金，冷冰冰的金錢交易。

    要不是實在太窮，淩家給的工資又實在太高，讓小林夢想着有一天能在這個城市裏落腳，她也早就辭職了。從她做幫廚開始，主廚已經換了三位了。

    還好，她終于守得月明見花開。

    蘇荇并不知道小林都腦補了些什麽，上了樓之後兩人先後進了卧室，蘇荇直接癱在床上，打開平板，找出催眠音樂，不到十分鐘就睡着了。

    淩賀津照舊先看了一下工作郵箱，确定沒有要緊事務，這才準備睡一小會兒。

    往常他并沒有午睡的習慣，偶爾太累了，也只是在辦公室的隔間小憩十分鐘，緩一緩高度運轉的大腦，就再次投入到工作中去。

    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每次回到家，看到蘇荇看的這麽惬意輕松，讓他也不由自主地也想跟着試一試。

    似乎，還不錯。

    工作效率依舊很高，沒有耽誤任何重要的項目和會議，心情卻比從前好了一些。淩賀津甚至覺得自己更加喜歡這樣的生活。

    轉頭看到蘇荇秒睡，忍不住輕笑一聲，伸手将她的平板關了，自己也在旁邊躺了下來，聽到耳邊均勻清淺的呼吸聲，睡意一瞬間襲來。

    就在蘇荇美美午睡的時候，孟佳麗卻是氣的把手機和水杯一塊兒給砸了。

    年輕的小助理站在角落裏，用包擋住自己的臉，瑟瑟發抖，一個字都不敢說，生怕再一次被牽連。

    經紀人接到電話匆匆趕過來，一推門看到房間裏一片狼藉，忍不住皺了皺眉，小聲呵斥助理：“還不快去收拾一下。”

    小助理低垂着頭，抿了抿唇，從門縫裏靜悄悄地走了出去。

    經紀人關上門，說道：“工作室收到了兩張律師函……”

    孟佳麗打斷了他的話，語氣陰森又不耐煩：“別跟我說這些沒用的！我就問你，倩麗的合同是怎麽回事？！”

    “當時你口口聲聲說，這是業內報價最高的商務活動了，十五分鐘一百五十萬，就算是成名多年的巨星，都未必能拿到這個價格。後來又裝模作樣地跟我研究他們家首飾的品類和價格，說我的粉絲都是學生，90%以上的人都買不起他們家的産品，讓我找個理由推辭了，不要接這個商務，不然萬一真的賣不出去，我會成為國內輕高奢的恥辱……”

    “說的一句比一句好聽，結果呢？你看看現在我的處境又好到哪裏去了？我的粉絲買不起，蘇荇的粉絲怎麽就買的起了？！”

    “她不過一個在模特行業出道不足三年的新人，就算真有這種品牌的商業活動找她，報價也不會超過五十萬吧？難不成多出來的兩百六十萬都是提成？！她臉怎麽那麽大，幾千上萬的首飾，她一口氣賣出去了上千萬？！全球的有錢人都是她的粉絲嗎？！”

    孟佳麗瘋了似的，眼紅的快要滴血了，卻依舊邏輯清晰，一條一條質問對方。

    經紀人看着她，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任由她發洩，直到孟佳麗将全部的不滿都宣洩出來後，經紀人才回道：“佳麗，你非要這麽說的話，我就跟你好好掰扯掰扯。”

    “第一，你的粉絲究竟有多少，其中高中生和大學生占到多大比例，你心裏應該多少有點數吧？別把你名字後面顯示的那個數字當真了。”

    “第二，你憑什麽以為蘇荇沒有你名氣大就沒人買賬？如果她真的是個無人問津、無人知曉的小透明，你為什麽一直這麽忌憚她？倩麗的後臺數據我們拿不到，但我通過私人關系去問了一下，銷售額确實是你說的千萬，而且是五開頭。”

    “或許你覺得，倩麗自身的實力确實能達到這個銷售額，但是你當人家公司高層都是傻子嗎？這五千萬的銷售額裏面，究竟有多少是蘇荇帶來的，他們有自己的計算方式。你也別不服氣，之前你接過的類似商務也不少了，有多少銷售額你自己也一清二楚。”

    孟佳麗冷笑一聲：“是，你說的都有道理，然後呢？現在我被公開嘲諷，你就如意了？到底我是你的藝人還是蘇荇是你的藝人？！”

    “我知道，你之前想盡辦法曾經想要争取她，可是人家壓根兒不理你呢。”

    經紀人笑容淡了下來，整張臉就帶了幾分陰郁：“孟佳麗，我是來跟你商量這件事怎麽解決的，不是來聽你數落我的。作為經紀人，我覺得這幾年我給你拿到的資源足夠多了，我對得起我拿的這份錢。”

    “而且，倩麗直播秀那天晚上，你到底做什麽去了，瞞得過別人卻瞞不過我。你的私生活我不關心，只要沒被拍到，我就假裝不知道。我也不過是找個借口，幫你圓一下，別當我沒有脾氣，什麽屎盆子都往我頭上扣。”

    孟佳麗頓時沉默下來，她當然認同對方的能力，要不然兩個人也不至于合作這麽多年。她也很感激這些年對方的付出，尤其是關于她的負面消息。至今她還能保持不錯的人設和口碑，經紀人确實功不可沒。

    但是，只要一想到蘇荇從倩麗拿了三百多萬，她就不可遏制地想起來，三年前，蘇荇出道的時候，她的經紀人，鉚足了力氣想要簽下蘇荇，整整三個月，每天去蹲守蘇荇的行蹤。

    就像是，她不過是個替代品，而現在，正主出現了。

    再加上後來電影選角，她原本十拿九穩的角色，在導演無意中看到蘇荇後，直接說她仿佛是粗制濫造的……

    去年一個新出道的富二代，被公司包裝成蘇荇的風格，想要借着東風起飛，沒想到硬照出來就被罵的狗血噴頭，這本來也不關她的事，偏偏就有好事者，把她拉出來當反面例子，說什麽“你們是忘記前車之鑒佳麗小姐了嗎？”

    孟佳麗差點兒沒嘔死。

    這口氣，再過一百年她也咽不下去。

    明明平時她也很風光靓麗，有實力有運氣也有拼勁，享受着這圈子的光鮮也願意接受這圈子不成文的規則，所以混的算是很好的了。但只要蘇荇這個名字一出現，她就自動被歸到了對照組。

    不能再多想了，越想越恨越憋屈。

    可惜蘇荇退圈了，不然，她一定要揭開她僞善的面目。不就是立了個清清白白、絕不為錢權賣身的人設嘛，嘴上說說誰不會？

    孟佳麗腦子裏突然靈光一閃，瞬間想起來一件事，連忙去拿自己的手機，卻發現已經被摔壞了，開不了機了，備用機放在家裏沒有帶過來，只好問道經紀人：“蘇荇直播的時候，她身後那個男人是誰？是她老公嗎？”

    “十有八九是。”

    “查查。”孟佳麗冷笑，“當初不是挺清高的嘛，聽說拒絕了所有跟她示好的投資商，說什麽絕不做小三，也不會給人當情婦。這不還是嫁了個老男人？只要這個男人結過婚，她說不是小三也沒人會信。”

    經紀人沉默一會兒，才說：“進來的時候，我就跟你說了，工作室收到兩封律師函，其中一封，來自淩氏集團法務部，對方已經提起訴訟并立案了。”

    猶如當頭棒喝，孟佳麗絲毫不敢置信：“淩氏集團？！我們跟淩氏集團有什麽過節？”

    “因為蘇荇。”

    孟佳麗像是幻聽了似的：“誰？”

    經紀人面色淡漠，也懶得再跟她争執，将事情大致說了一遍：“我打聽到，蘇荇去倩麗的直播，是品牌創始人之一的顧總親自邀請的，用的顧總的私人交情。我原本以為，這份私交應該是兩年前蘇荇的走秀，讓顧總印象深刻。”

    “而且，在收到淩氏集團的律師函之後，我覺得我們可能錯失了一個重要的消息。蘇荇退圈結婚，嫁給了誰？你說只要她退圈了，別再礙你的眼就好，工作室便也沒有安排專門的人員再去專門關注她的消息。”

    “但在一個月前，大部分人就都已經知道，她嫁入了一個超級豪門世家，就是我花費了大力氣拿到了入場邀請函，卻被你拒絕的那個慈善晚宴。蘇荇跟丈夫和婆婆還有繼子，一家人一起出現在了那裏，市總工會的主席親自接待了他們。”

    孟佳麗腦子裏“嗡”地一聲，結結巴巴：“你、你該不是說——”

    經紀人表情非常嚴肅，臉色也難看至極：“如果說，她嫁給了淩氏集團的董事長，那位傳說中的淩董呢？”

    孟佳麗想也不想，當即就反駁道：“不可能！絕不可能！”

    跟那些沒見識的一二線大花小花不一樣，孟佳麗有過自己的輝煌時刻，距離影後只有一步之遙，如果蘇荇沒有入行的話，那一年，她就應該拿到了那部仙俠劇的女主角，也能夠憑借那部劇拿到最佳女主角。

    在她最輝煌最得意的那兩年時間裏，她見過無數的投資商，也見識到了金字塔巅峰的燈紅酒綠、紙醉金迷，包括淩賀津。

    只有驚鴻一瞥，是在等電梯的時候，剛好碰到那個男人從裏面走出來。

    他身邊圍着不少人，有助理秘書，有保镖，也有為了合作求上門來的其他人，但無論有多少人，淩賀津就像是一個自發光體，鶴立雞群，如同啓明星般耀眼。

    孟佳麗其實沒怎麽看清楚他的五官，只記得那個男人身高腿長，有着不屬于任何男模的身材比例，高定西裝穿在他身上，帶着致命的誘惑和吸引力，但他身上那股清冷疏離的矜貴，卻又讓人不敢上前，唯恐自己的倨傲和卑微，到了他面前，一一現行。

    那一刻，孟佳麗覺得自己，像一只僞裝成白天鵝的醜小鴨。

    那是她心裏面從來都不敢念不敢想的人物。

    後來，她從別人口中得知，那個男人是淩氏集團的董事長，出身豪門世家，十五歲被全球知名學府錄取，7年的時間完成了本碩博連讀，二十三歲回國接手淩氏集團，從此更是蒸蒸日上，如日中天。

    履歷完美的像是文曲星下凡來渡劫。

    更重要的是，他從不參與這圈子裏的花天酒地，也從未跟任何女星傳出過任何緋聞。

    她甚至都不敢想象，會是什麽樣的女人，才能配得上這麽完美的男人。她也曾經聽到過哪些女投資商們談及淩賀津，話裏話外，也只是重複着，那位是不可高攀的高嶺之花，偶爾的玩笑話，也只是說他，是不是不喜歡女人。

    孟佳麗狂喜，從此安心将那個人埋在了心裏。

    現在，她知道了，淩賀津并不是不喜歡女人，他只是，對愛情和生活有着極高的要求，就像是他的學業和事業一樣。

    但是，那個人竟然是蘇荇？！那個她厭惡至極卻又一輩子都無法企及的人。

    孟佳麗難以接受，如鲠在喉，紅着眼質問：“為什麽會是蘇荇？！她怎麽可能會認識這樣的有錢人？！如果她家裏有這麽底實的親戚熟人，那兩年她怎麽總是被拉去各式各樣的酒局？”

    雖然孟佳麗很遺憾，蘇荇從未在酒局上喝過一滴酒，也從未離開過房間，更沒有上過任何一個投資商的車，但那最終的結果也不過是，她将投資商幾乎得罪遍了，沒有人願意再給她資源，甚至連原本公司分給她的那些，都被收回了。

    她不知道蘇荇的堅持有什麽意義，或者說，身在污泥中，她見不得蘇荇獨善其身，出淤泥而不染。

    經紀人嗤笑一聲：“是誰都跟你沒有關系。蘇荇跟淩賀津的合照，他們夫妻擁吻的照片，就挂在蘇荇的話題廣場上，要不，你親眼去看看？先确認一下，免得又說我誤導了你。”

    孟佳麗當然不會去看，但凡是點進跟蘇荇有關的話題，特意去關注蘇荇的半點消息，都算她輸，這是她對自己尊嚴最後的維護了。

    看她沉默下來，經紀人又說：“別想那些有的沒的了，蘇荇怎麽嫁的豪門，跟你沒有半點關系，先想想怎麽應對淩氏集團的訴訟吧，他們跟以前那些小明星花幾百塊買來的律師函可不是一回事。”

    “你想清楚了，這件事要真的走到開庭那一步，我們必輸無疑。到時候，你就不只是向蘇荇道歉或者賠償這麽簡單了。”

    孟佳麗臉色一僵，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她當然知道，要是開庭審理的話，她将會面臨什麽樣的後果，被全網恥笑都不算什麽事兒，她又不是剛出道的那種心理脆弱的小新人了，她怕的是——搞不好她的事業也會毀于一旦。

    畢竟，淩氏集團一向鐵血手腕，從不對敵人留情。

    孟佳麗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連忙收斂了心思，慌忙問道：“那現在我們要怎麽辦？”

    聽到“我們”這兩個字，經紀人又嗤笑了一聲，也懶得戳穿她，早就習慣了不是嗎？

    孟佳麗從來都是精致的利己主義者，也從來算不上什麽好人，他們半斤八兩，誰也不用嫌棄誰。何況，兩人本就是拴在同一根繩上的螞蚱，利益休戚相關。

    “去跟蘇荇道歉，私信也好，發信息也好，讓她接受你的道歉，淩氏集團自然會撤訴。”

    孟佳麗哽住：“……”

    “你不用跟我說難度有多大，要不要做看你自己，我沒有更好的辦法。”

    孟佳麗抿了抿唇，如鲠在喉：“我知道了。”

    淩烨很認真地思考了一天的時間，決定跟他爸談一談。

    看到兒子進來書房，說要“談談”的時候，淩賀津十分意外，這是淩烨第一次主動跟他談心。

    雖然說，這段時間以來，兩個人之間的父子關系确實緩和了不少，不再針鋒相對，也沒有冷嘲熱諷，或者直接冷戰，互不理睬。但也沒有親厚到哪裏去。

    青春期正是少年最別扭的時候，多得是不成熟的小心思，想要躍躍欲試，同時自尊心也開始瘋漲，不願意讓大人看到自己的幼稚和失敗，也就不願意再分享自己的看法。

    尤其是，他們父子之間的關系，本來也沒有那麽親密，還存在着諸多沒有解決的難題。

    淩烨倒是不怎麽扭捏了。

    大概是蘇荇這段時間總是能夠很自然地說出，“爸爸媽媽都愛你”這種肉麻的話來，讓他已經習慣了。

    ——淩烨心裏面深信着，父親和蘇荇确實是愛着他的，他們所做的任何決定，從來都是為了他好，為了讓他能夠過得更加自由更加坦蕩更加快樂，所以，那些因為溝通不暢帶來的猜疑，也終将全部都煙消雲散。

    沒有質疑，沒有不滿，或許一時半會兒理解不了，但他長了嘴，會主動去問。

    就比如，現在。

    淩賀津合上工作電腦，看向兒子，主動開口問道：“怎麽了？”

    “我想了一天，好多事情沒想明白，所以來問問你。”

    淩賀津一聽就知道是什麽事了，忍不住笑了一下：“蘇荇要不要工作，對你來說這麽重要嗎？”

    淩烨回他：“不光是這件事，還有別的。不過，你得先保證，你不能生氣，也不能揍我，這次我沒有錄音，也不會有外人聽得到。”

    淩賀津頓時提高了警惕，直覺好大兒又要作妖：“我盡量。”

    淩烨深吸一口氣，徑直問道：“你跟蘇荇相親的時候，丈母娘是不是很讨厭你啊？畢竟你年紀大，又帶着一個娃兒，性格也不讨喜……”

    淩賀津：“？？？？”

    一天不找事你就屁股癢是吧？

    淩烨立刻站了起來，蹭蹭往後蹿：“你說了不打我的！”

    “我說的是盡量。”

    淩董：盡量不打，但如果盡量不行，還是打吧，不能氣壞了自己。

    淩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