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殿下伺候她。◎
記起時辰不早, 怕吵到旁人入睡,寶言又迅速捂住嘴巴, 把短促的尾音掐斷在唇齒之間。她驚得瞪大的雙眼在手掌之後慌張地扇動睫羽,黑亮的瞳仁微微地震顫。
殿下怎麽洗澡出來不穿衣服!
寶言一臉的驚魂未定,沈沉覺得她未免太過大驚小怪,又不是沒看過。
寶言心髒狂跳,耳邊盡是自己如雷的心跳聲,盡管不敢再看,可方才那一眼還是在腦海裏揮之不去。她面頰爬上一抹緋紅,聲音有些緊繃:“您怎麽不穿衣服……”
這大冷的天, 雖說屋內燒了炭火,可這樣還是容易生病的。
“忘了。”沈沉淡聲說, 轉身從一旁取來一條幹淨的寬大布巾,将自己裹住, 擦幹身上水漬, 換上寝衣。
寶言有些傻眼,默默地轉過了身,只聽見身後窸窣聲響, 與映在牆上的影子。
殿下怎麽一點都不知羞, 先前還可以說不知曉她在, 可方才都撞破了,他怎麽還能面不改色當着自己的面換衣服!
寶言臉皮薄,哪怕已經和沈沉有過多次親密,可每次她要更換衣物時,還是習慣遮一遮。
殿下臉皮真厚!
也是, 殿下似乎的确沒有過不好意思的時候, 他那張冰冷的臉往那兒一看, 只有別人不好意思的份兒。
沈沉是覺得沒什麽必要,他去沐浴時房間并無人在,沒有他的吩咐他們也不敢輕易打擾,因而當他發現自己忘了帶換洗的衣物進去,便這麽出來了。哪知道寶言會回來,她與沈沉同宿,他們自然不會攔。
寶言看着影子停下動作,窸窣聲響也停了,猜測殿下應當已經換好了衣服,這才試探着轉過身。但頭是不敢擡的,她一個人把兩個人的羞窘都羞了。
她低着腦袋,将自己方才掉落在地的衣服撿起來,一股腦抱在懷裏,低聲說了句去沐浴,便往淨室跑。
方才沈沉走出來時身上的水漬灑在地上,還未幹,地上有些濕滑。寶言步子快,腳下一滑,整個人便要跌倒,她吓了一跳,想要穩住身形,于是整個人便往另一邊跌去。
沈沉正坐在榻邊,衣服只松松垮垮披着,寶言這一踉跄,便正好往沈沉身邊跌落。
她整個人重心往下墜,抓住了沈沉的大腿,沈沉亦沒想到她連走個路都能摔,伸手扶了扶。
寶言膝蓋重重跪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她正好跪在沈沉雙腿之間,又瞧見了沈沉的不該瞧的東西。
沈沉微微擰眉,居高臨下看她:“你是在以這種方式向孤求和麽?”
鑽心的疼痛從膝蓋上傳來,寶言後知後覺地被疼痛席卷,她瑩潤的雙眸一瞬間蓄滿淚水,珍珠似的順着臉頰掉落。
她吸了吸鼻子,發出輕微的抽噎聲。
沈沉雙手穿過她腋下,将她整個人拎起來,放在榻邊坐下。他掀起寶言裙擺,将她裏頭的褲子往上卷,一截小腿如同嫩藕出水,慢慢露出青紫的膝蓋。
她皮膚白皙,那點青紫便顯得尤其觸目驚心。
沈沉眉頭又皺兩分,問她:“很疼嗎?”
寶言抽抽噎噎地哭着,說不出話,只點了點頭。
她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嘴巴微微撅着,一張小臉滿是淚痕,正是沈沉平時讨厭的模樣。可他這會兒心裏想的不是厭煩,而是她這模樣看起來真的很嚴重似的。
随行的隊伍裏有郎中,沈沉沉吟片刻,喚平生進來。
平生很快進來,“殿下。”
待他看清寶言坐在床榻邊,殿下半蹲在寶言身邊時,愣了愣。
“去喚郎中過來。”沈沉道。
平生應聲退下,很快去請來郎中。
郎中恭敬地給寶言看了傷處,問及怎麽傷的,寶言還在小聲抽泣,沈沉便替她回答:“摔的,嚴重麽?”
郎中搖搖頭:“殿下安心,良娣這傷不嚴重,只是些皮外傷,沒有傷及筋骨。”
寶言看了看自己一團青紫的膝蓋,嘴一撇又要哭,雖然不嚴重,可是好痛。
郎中開了些外塗的藥膏,便退下了。
夜色已深,阒寂無聲,沈沉半蹲在寶言身前,将她小腿放在自己腿上,兩只手将藥膏揉開,而後才塗在她膝蓋上。
因為時辰不早,寶言想着今晚殿下大概不會與她做什麽,畢竟殿下今天與她不大愉快,何況大家都這麽累了,昨夜又已經有過,所以她便讓碧月小桃去睡了。
沒想到會發生這種意外。
寶言吸了吸鼻子,已經止住了眼淚,只是眼尾還發着紅。随着沈沉的動作,她不由又嘶了聲。
沈沉輕哼一聲,他親自給她塗藥,還挑三揀四。
如此想着,手上還是放輕了力道。
塗完藥,不能立刻将裙擺放下,要等藥膏吸收一些,不然會蹭在裙子上。寶言把腿架在圓凳上,覺得自己這腿真是慘,不久之前才摔過一次,又摔了。
她忍不住看了看膝蓋,一看便覺得更痛了。
方才她手裏拿的衣物被丢在一旁的矮幾上,寶言移開視線,正巧看見那堆衣物,遂而想到,她還沒有沐浴。可她現在這樣,能沐浴麽?
但是不沐浴的話,殿下肯定不高興,她自己也不舒服。
寶言犯了難。
她試着放下腿站起來,才剛彎曲腿,就痛得厲害。
沈沉看她動作,不悅道:“別動。”
寶言小聲道:“還沒沐浴……”
沈沉默然片刻,他想了想自己能接受她不沐浴與自己躺在一張床上的可能,而後又看寶言那站都站不起來的樣子。
……
“殿下,要不……我還是自己來吧。”
寶言被沈沉放進淨室,安置在一個不太深的浴盆裏,他将她的腿架在浴盆邊緣,不至于碰到。浴盆裏半盆水,在寶言躺下之後,幾乎要溢出來。
寶言擡手遮住自己的上身,臉被熱水熏得通紅,殿下臉皮厚,可她臉皮薄呀,她實在不能做到殿下那般無動于衷。
“我自己可以。”寶言試圖争取。
沈沉冷冷拒絕:“你不可以。”
沈沉拿着澡豆粉與方巾,面無表情地幫她沐浴清洗。寶言覺得這場面太過詭異,又無可反抗。
這場面的确很詭異,沈沉這輩子就沒這麽伺候過別人。
還是一個身姿窈窕,與他有過肌膚之親的女人。
沈沉呼吸有些重,克制着自己的念頭,但漸漸覺得這很難。他身心健康,在這種情況下有些反應也很尋常吧?如果在這樣的情況裏沒有任何反應,那才更有問題吧。
她如凝脂玉一般的肌膚近在眼前,時不時便能觸碰到,随着她的一些動作,那些醒目的白更是會流動。寶言仰面躺着,越發羞赧。
這也太尴尬了吧,要不然說點什麽好了。
寶言想着,開了口:“我……方才不是故意的……”
她總要解釋,她不是故意的,她怕沈沉誤會多想,因為她不想再看見沈沉那種蔑視的眼神。
“孤還以為你打算今夜不回來了。”
與寶言的話異口同聲。
沈沉亦覺得應該說些什麽,太安靜了,那些水聲便太刺耳,愈發放大一些東西。
寶言啊了聲,“可……我不回來,還能去哪兒?”
沈沉輕哼一聲,未置可否。
折磨人的沐浴終于結束,沈沉沒什麽耐心地給她擦幹,寶言趕緊說穿衣服可以自己來。沈沉便當真送了手,叫她自己穿,但仍盯着她看。
“您……能不能轉過去?”
“又不是沒見過。再說不久前,你已經将孤看過了。”
可那也不是她想看的……
“快點,冬日天冷,倘若你感染風寒,耽誤孤的行程。”沈沉催促。
她見沈沉當真沒有轉過去的意思,只好硬着頭皮撿起自己的衣裳,一件件穿好。她有些着急,越急便越穿不好,好不容易才将心衣套上。
終于不再是未着寸縷,寶言松了口氣,迅速将寝衣也穿上。
手忙腳亂穿好衣服,寶言才敢擡眸看沈沉。
她心驚了驚,只見沈沉眸色幽暗,似乎有些不對勁。
她想起一些不堪回首的記憶,有些為難,“殿下,您又發作了嗎?可是……可是我恐怕今晚不太方便。”
她直白地戳破一些東西,仿佛火舌從戳破的窗紙裏往外鑽。
她分明長了一張這麽勾人的臉,卻總是流露出完全相反的純真。
沈沉微微側開視線,道了聲:“閉嘴。”
他當然知道她現在不方便,他只是時常有些不近人情,又不是禽獸。
“好了嗎?”
寶言點頭,沈沉便将她從椅子上抱起來,抱回床榻。
“謝謝殿下。”她軟聲道謝,突然覺得自己白日那點不滿有些莫名其妙。
對旁人的苦難懷有同情之心固然是挺好的,但也不應當苛責。或許有些人天生就是共情能力弱,而非因為是壞人。
殿下瞧着就很像是共情能力弱的人,畢竟殿下都很少笑。
她仔細回憶了一番,這麽久了,真的幾乎沒見殿下笑過。
可人該有喜怒哀樂,或哭或笑都正常,倘若失去這些情緒,那人生也會失去很多樂趣吧。
其實這樣想想,殿下還挺慘的。
寶言向沈沉投去一個同情的眼神,沈沉被她看得有些莫名其妙,吹滅了燈,躺下睡覺。
他以為今夜這麽折騰,自己大抵又睡不着,何況還換了個陌生的地方。
可出乎意料的是,當身側的少女很快陷入沉睡,不久之後輕車熟路鑽入他懷中,他的睡意亦襲來。
第二日一早,寶言發現又在沈沉懷裏的時候,已然沒那麽震驚。
沈沉還未醒,寶言試圖裝作無事發生地從沈沉懷裏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只是才一動,動靜便吵醒了沈沉。
寶言只好扯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沖他說了聲:“殿下,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