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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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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既然小林這孩子不跟他見外, 嚴磊就也不見外了。

    誰叫他跟老趙關系好呢?那是以前戰場上過命的交情。趙嫂子對他也一直很照顧。反而是他結婚之後這幾年,有點疏遠了。

    現在,喬薇和趙嫂子走動起來, 兩家眼看着又熱絡了,嚴磊是很高興的。

    嚴叔叔不把自己當外人,伸出指頭對大外甥女指指點點, 開始了爹味說教:“我跟你說,你現在這樣不行, 咋咋呼呼的, 擱着我一眼就能看出來不是城市姑娘。”

    “人城市姑娘什麽樣?那是特別穩重的。”

    “你要是不知道該怎麽做, 你就多看看你喬姨。你喬姨是真真正正的城裏人,人那是上過高中的。”

    “這裙子……這條裙子是你喬姨的吧?你喬姨穿這條裙子的時候往那一站,都不用說話,穩穩篤篤的。是人打眼一看就知道這是個真正的城裏姑娘。”

    “你看你就不行, 就是打扮起來, 一看也知道是農村來的,特別明顯。”

    這男人大手一揮:“多學着點。不懂就找你喬姨問。”

    對晚輩可以說是很掏心窩子了, 也是希望戰友家的孩子能更好。既然進城來投靠她舅舅了,以後就要擺脫身上的一些農村的痕跡。

    林夕夕直接被他說懵了,等反應過來,差點就跳腳拍手開罵。

    好懸及時克制了自己,這畢竟是未來的大官, 大富大貴的人。她對“官”和“富”有種天然的敬畏, 倒不敢真的又跳又蹦, 雙手連環出招指着對方的鼻尖罵。

    但真的氣得腦瓜子疼。

    因為林夕夕一輩子最恨就是別人說她是農村人了。她因為是農村人, 被城市婆婆鄙視、欺負了一輩子。

    這個嚴磊是不是眼睛瞎。

    林夕夕咬牙切齒,忍住氣強笑說:“大家都說我白, 看起來不像農村人。”

    “這跟長相沒關系。”嚴磊還振振有詞,“主要是一個人的精氣神兒,氣質,氣質知道吧。你真的,你真的多看看你喬姨。不是叔吹牛,咱們這一片家屬同志啊,我瞅着沒有能比過你喬姨的。”

    “你啊,你什麽文化?”嚴磊忽然問,“上過學嗎?”

    林夕夕說:“我上過小學的。”

    這個時候在農村,女孩子上過小學就挺不錯的,認識字,不是睜眼瞎,還能算個賬。

    嚴磊卻嚴肅地說:“你跟你舅商量商量,要是能上學,還是回去上學。你還年輕,是能學知識的年齡,真沒必要這麽早,這麽早就那個……哈,知道吧。沒必要,晚幾年也行。”

    林夕夕感覺,就根本不是男人女人的對話。她感覺更像是被領導訓話的下屬。

    她說:“我一女的,上那多學幹嘛。”

    她忍住沒說,再過幾年,學校裏都亂了,也沒有人真的學習了。而且,在城裏上學的話,老三屆全會下農村。

    上學,在這個時代有什麽意義。

    就連恢複高考,也是十幾年後的事了。

    “女的怎麽就不能有文化了。”嚴磊很不贊同。“你讓你舅想辦法把你戶口扒過來。你再繼續上幾年學,讓你舅給你安排個工作。”

    “當工人!我跟你說,沒什麽比當工人更光榮的了。”

    “你沒文化,很難去當工人。”

    林夕夕被訓得直想翻白眼,終于憋不住頂了一句:“當一輩子工人有什麽出息。幹得再好不如嫁的好。”

    一直到一七、一八年米兔運動席卷中國之前,這一句幹得好不如嫁得好都是社會對女孩子的一個共識。

    林夕夕是九十年代的人,這思想根深蒂固了。

    嚴磊其實考慮的是階級問題,不是婚姻問題。他還想再說,喬薇出來了:“吵什麽呢?唷,小林,這裙子穿着好看。”

    林夕夕勉強喊了聲“喬姨”,說:“我來還凳子。我走啦。”

    說完趕緊跑了。

    受不了,受不了這男的訓人的話一套一套的。

    等她走了,嚴磊把院門重又栓上,轉身一看,喬薇跟那憋笑呢。

    她怎麽見天地笑?嚴磊也納悶,喬薇自從打省城回來,就變得特別愛笑。

    “笑什麽呢?”他莫名其妙。

    “咳。”喬薇說,“官架子可真大。”

    嚴磊這個人,在家裏是丈夫,是父親,是男人。說實話喬薇還是第一次看見他的另一面。

    是個團長呢,這級別不低了。手底下有營長,有連長,排長、班長,還有好些兵。喬薇穿越過來也有快一個禮拜了,第一次看到他展露出作為領導的作派。

    叭叭叭叭訓人挺溜,給林夕夕一個重生女訓懵了。

    “不要多管人家的事。”喬薇說,“你又不是她爹。”

    “不管。不過好歹叫我聲叔呢,見着了就說兩句。”嚴磊說,“她年紀小不懂事,不曉得讀書才是這世上最好的事。”

    喬薇本意是不想讓嚴磊多管林夕夕的。因為林夕夕其實是她姥姥那一輩的人,那一代的人思想可太頑固了,太難改變了。

    媽媽的婚姻就是一個錯誤。

    如果不是姥姥拚死阻攔,她其實完全可以在生孩子之前就離婚,糾正這個錯誤。單身沒有孩子的話,後面的路會走得更順一些。

    但姥姥太頑固了,堅決不許媽媽離婚,覺得丢不起那個人。後來是姥姥去世了,媽媽才終于離婚解脫。

    “沒法跟她們講。”媽媽說,“講不通。”

    但喬薇想起來,嚴磊是真的很喜歡讀書人,他為着原主讀過高中肯高看她一眼,娶她的時候答應過她很多在當時看來過分的要求。

    “你在老家沒上過學。”她問,“怎麽這麽喜歡讀書呢?”

    “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嚴磊不假思索地說。

    喬薇咳了一聲:“這思想不對啊。”

    那是舊思想,現在無産階級才高于一切。

    嚴磊看了一眼院門再看一眼房子裏面的嚴湘,說:“這不是只跟你說嗎。”

    喬薇說:“以後小心,別說慣了說禿嚕嘴。”

    她政治覺悟這麽高,嚴磊很欣慰。他說:“你放心。”

    他頓了頓,說:“我剛當兵的時候其實才十四歲,謊報了年紀當兵的。我遇上一個好領導,他跟我說,要讀書,要學習,要有文化。”

    怪不得嚴磊非要娶高中生。

    原來嚴磊生命裏還有這樣的人存在啊,原文裏好像沒看到,沒有提到過,還是她看漏了或者忘記了呢?

    喬薇才想多問一句,嚴磊已經自己說了:“他犧牲了。”

    喬薇:“噢……”

    初來的時候,喬薇對嚴磊的印象止于原文的描述,冷峻、凜冽。

    可現在喬薇知道嚴磊這個鋼鐵一樣的男人也有細膩的情感,不是簡單的幾個形容詞就能概括的。

    她擡手摸上他的後頸輕輕摩挲。

    這一刻,嚴磊能感受到,她與他的情感是可以相通的。

    她溫柔的摩挲,是對他的懷念之情表示理解和安慰。

    晚風拂在臉上,都叫人說不出來的舒服。

    院裏的菜田,河邊的淤泥,妻子的手心,都讓人舒服。

    讓人想閉上眼,細細體味。

    喬薇收回手:“反正老趙的外甥女,你別叨叨太多,招人煩。”

    嚴磊“啧”了一聲。

    喬薇其實非常明白林夕夕的想法,因為她和她一樣知道未來的局勢,讓林夕夕去上學讀書是一件不現實的事。

    “人家也不是不學無術。”喬薇替林夕夕打掩護,“人家在家裏的時候還跟着知青學了文化呢。”

    嚴磊卻撩起眼皮:“知青?哪來的知青?”

    喬薇一愣:“就……就下鄉的知青?她老家那裏的?”

    “淨胡說。”嚴磊說,“老趙家裏是哪我還不知道,他家那裏哪來的知青。知青都在北大荒、新疆和海南。”

    喬薇額上微汗:“沒有嗎?那是小林、小林她跟我吹牛了。”

    她約略知道上山下鄉是分幾個不同階段的,但是具體哪個年份對應哪個階段就超出她的知識範疇了。

    原來文裏這個時間,她以為的那種大面積的知青下鄉的場景還沒出現呢。

    仔細一想,确實,原文裏說林夕夕上輩子結婚也不是現在這個年紀。

    喬薇沒想到會出這種纰漏。也不知道林夕夕意識到沒有。

    轉念一想,也不怕。大不了她就假裝不知道老趙一家的老家是哪就得了。

    只要足夠氣壯,林夕夕一個重生的,就不敢質疑她。

    喬薇想的沒錯,林夕夕當時圓謊自己為什麽會知道皇帝的新裝随口說是跟知青學的。事後她也沒多想,直到剛才被嚴大領導叭叭叭訓了一通,跑回家的路上忽然想到了。

    糟,她都跟喬薇這個城市知識青年說了什麽?這會兒,知青還沒大範圍的上山下鄉呢。

    林夕夕也是出了一頭的汗。

    她是個重生的,因為本身迷信,內心裏其實害怕別人把自己當成個妖怪看,特別心虛。

    林夕夕站在路上想半天,最後慶幸,幸虧這時候還沒有電視機,不像九十年代家家有電視機,家家都看新聞,信息傳播得沒有那麽快。

    喬薇顯然是不是很清楚這時候的知青分布。

    應該沒露餡,幸好幸好。

    回到趙家,楊大姐在院子裏呢,看到她就問:“哪去了?”

    林夕夕一面對這種家長裏短,特別是楊大姐這樣的中年女性,就回到了她的舒适區,一下子就冷靜了,面不改色地回答:“我還凳子去了。”

    楊大姐眼神幽幽:“我不是讓剛子和英子去嗎?”

    “我當姐的,啥活不該幹,還眼瞅着弟弟妹妹幹。”林夕夕說得理直氣壯。

    只要足夠氣壯,有理的也氣虛三分。

    果然,看她這麽坦然的模樣,楊大姐反而不自然了一下,想了想還是說:“你也是大姑娘了,都快嫁人了。人家嚴那邊,年輕小夫妻的院子,少去。”

    林夕夕答應了,她扯扯裙子:“妗子,這裙子是喬薇的啊?”

    “是啊。人家一下子給我好幾條。”楊大姐感嘆說,“喬啊,雖然各種毛病挺多吧,但是眼皮子不淺這點可好。人家城裏人,就是大氣。”

    又戳了林夕夕的肺管子了。

    她巴巴地穿上漂亮裙子去嚴磊跟前想表現表現,哪知道穿的是人家媳婦的舊裙子。

    白招一頓訓,堵心。

    第二天是星期天了,這還是喬薇穿越過來之後的第一個星期天。

    姨媽走得差不多了,還有一點點小尾巴,但對她已經沒什麽影響了。喬薇又滿血複活了,一早起來熬上粥,就穿上了她那雙新的解放鞋。

    從買來還第一回 穿呢。

    嚴磊也起了,瞧她穿新鞋:“幹嘛去?”

    “跑步。”喬薇蹲着系鞋帶,“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嚴磊笑了:“等我,一起跑。”

    等嚴湘醒過來的時候,聽到院子裏有人說話。

    小孩揉揉眼睛自己穿上衣服溜下炕,走到外間扒着窗戶探頭一看——媽媽擡着腳在窗臺上壓腿,爸爸一邊拿勺子攪動着粥鍋,一邊碎碎叨叨:“……你這革命的本錢也太薄弱了,得好好練練你才行。”

    媽媽忍了又忍,奈何那個拿勺子的男人太煩了,一直嘲笑。氣得媽媽放下腿,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爸爸的鼻尖:“你別得意。你給我時間,我把體能拉上去,不比你差。”

    爸爸哈哈大笑。

    嚴湘還小,不是很懂,但能感受氛圍。

    小孩探着腦袋,在晨光裏也咧嘴笑了。

    爸媽回頭看見他,叫他:“出來洗臉刷牙吃早飯,今天有大集。”

    小孩歡呼:“趕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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