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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黃秘書覺得喬薇這個人有點意思。她每天都樂呵呵的。時間長了, 黃秘書也挺喜歡看見她的笑臉。
黃秘書還不知道後世管這個叫正能量、情緒價值,但不管有沒有這個概念,人都很自然地會喜歡這樣的人。
何況她還有實力, 筆杆子底下寫出來的東西不空洞,有種充實的力量感。
難怪領導喜歡她,看重她。
“喬薇, 明天書記去市裏開會,你和我都跟着去。”
“好!”
喬薇的回答短促清脆, 昂揚向上。
讓人聽了心情好。
黃秘書微微一笑。
喬薇跟嚴磊說了, 嚴磊問:“當天回嗎?”
“回。”
“都幹嘛?”
“開會。”
但孟書記這樣的人去市裏, 通常不會只開會。很大概率會有飯局。
“我忘了問問黃秘書了。”喬薇在縣裏開會開得多了,習慣了,一時沒想到。
嚴磊說:“要是飯局上喝酒,你就跟孟書記說我不讓你喝。”
這就是擡嚴磊的身份出來。嚴磊跟孟書記平級, 見過面, 擡他出來,孟書記怎麽都得替喬薇擋擋酒。
要拿丈夫當擋酒的借口聽着無奈, 但卻是行之有效的方法。
否則就以這個糟粕酒桌文化,喬薇這樣年輕漂亮的女同志上桌,就成了菜。
別以為這個時代就沒有這個情況。
喬薇點頭:“好。”
第二天坐着小車去市裏。
小車到底還是比軍隊的吉普舒服多了。
小張開的那吉普,後面是從車尾上車的,兩排長凳似的座位。肯定沒有小轎車舒服。
抗美援朝之後, 國家不再進口美國汽車, 主要進口的還是東歐車。
孟書記的座駕是一輛伏爾加, 是全縣最好的車了。
這趟開會孟書記帶了他麾下兩大筆杆子, 黃秘書和喬薇。因為黃秘書來了,潘幹事便不用來了。
喬薇是女同志, 很自然地她坐了副駕,孟書記和黃秘書坐在後排。
喬薇上車卡噠就系上了安全帶。
孟書記樂了:“小喬還系安全帶。”
安全帶那個玩意,對這時候的人來說就是一個裝飾品。根本沒人系。
并不覺得有什麽用處。
喬薇扭身說:“這個位置是最危險的。開車的時候當迎面發生危險的時候,司機的求生本能會打方向盤讓自己避開危險,把副駕位置甩過去遮擋自己……啊不,李師傅,李師傅,我不是說您,我是說人的求生本能。”
孟書記哈哈大笑。
“反正還是系上安全帶更安全。這個東西既然被設計出來,就有它存在的意義。”喬薇勸他們,“大家也都系上吧。”
奈何這時候的人啊,孟書記一擺手:“我們才不像女同志那麽膽小。”
勸不動,完全勸不動。不僅沒有安全意識,還特別大男子主義。連司機都不系。
确實這個時代路上就沒幾輛車,車禍的概率的确也是是很小的。
喬薇無奈搖頭,轉身坐好。
孟書記還指着她對黃秘書哈哈大笑說:“你看她,你看她。”
孟書記對自己欣賞的手下很寬厚,一貫親切。
實際上他是個特別強勢的男人。為了不被別人幹擾話語權甚至架空辦公室主任,放權給自己的心腹,讓黃秘書挑起辦公室的大梁。
對喬薇他也器重,看重她作為宣傳筆杆子的能力。
如今喬薇俨然和黃秘書并列為他的兩員虎将。
孟書記的的講話、報告都出自黃秘書的手,他沉穩,精通體制內的一切,基本不會出錯。對外宣傳、造勢的文章則交給喬薇,她的文筆特別富有感染力,最适合外宣。
兩員虎将分工明确,互不幹擾,也不至于內鬥。
在他的器重下,如今當黃秘書偶爾不在辦公室的時候,別的人有事竟然會來請示喬薇。
如果說喬薇真的有心仕途,孟書記可以說是她的伯樂了。
在這種器重之下,喬薇當初想的“混混日子,等着回鎮上”是真不行。在這樣強勢的領導臉前頭擺爛,已經不是領導器重不器重你的問題了,是會得罪人了。
喬薇在辦公室必須得全力以赴。
開了一天的會。
各縣在市裏争奪資源,跟菜市場砍價似的。
實際上別說一個縣一個市,就看看後世網上流出的許多國家的國家級會議還有聯合國會場上,也是一樣一樣的。有些國家開着開着會動手打起來也是有的。
不用把這些人想得太高大上。
更何況很多領導都是老革命出身,早年當兵,文化程度并不高。吵起架裏嗓門特別大。
好幾次孟書記都跟人拍桌子對吼。
這種場面得領導撸袖子親自上,喬薇幫不上忙,坐在後排乖巧得像個小學生。
中午一起吃食堂,她和黃秘書是大竈,孟書記和別的縣領導是中竈,不在一起。
但晚上果然有飯局,黃秘書和喬薇也得列席。
席間就喬薇一個女的,她穿一件黑色羊絨大衣,臉頰白皙,眼睛明亮,年輕顯眼。領導們都不免多看她兩眼。
不至于像後世那麽過分,畢竟這時代領導的生活作風問題是很嚴重的問題。但飯局裏的酒桌文化是一脈相承的。
果然有人說:“這就是你新栽培的筆杆子?我可久聞大名了。”
然後就想讓喬薇喝酒,不喝是不給面子的那架勢。
喬薇還沒開口,孟書記直接給擋了:“別為難小姑娘。你知道這是誰,軍屬!人愛人就是那個嚴磊!軍區最年輕的團級幹部!軍區潘師長都特意跟我說過,讓我看着點,這是第一個到縣裏工作的軍屬,誰也別為難人家女同志。啊——”
從來沒有擋不住的酒,只看領導願不願意了。
孟書記又是那麽強勢的一個人,他不僅表了自己的态度,還擡出了嚴磊和潘師長。
部隊團級對應政府行政級別不比他們低,一個個都收斂了。突然變成了和藹可親的領導、長者。
一頓飯吃得平安。
冬天天黑得早了,出了市區範圍就不再有路燈,昏昏暗暗。
孟書記喝了酒,仰在後座睡覺。黃秘書倒是沒喝,但也勞累了一天,尤其飯桌上還要照顧領導,也閉眼休息。
喬薇用羊絨大衣把自己裹緊,望着窗外的景色。
漸漸地兩邊黑得看不清了。全靠車前大燈。
喬薇也眯了一會兒,打了個盹。不知道睡沒睡着,忽然醒了,揉揉眼,看看窗外,黑漆漆了。
“快到了嗎?”她輕聲問。
李師傅也輕聲說:“快了快了。”
其實時間不算晚,這時候還不到八點。但沒有路燈,就感覺森然。
喬薇打算閉上眼睛再睡會兒,就在這時候,前方一個黑影出突然現在在車燈的光域裏!
喬薇瞳孔驟縮!
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尖銳地響起!天旋地轉好像只是剎那間的事。身體被猛甩,頭在車框上猛烈磕碰!
……
喬薇睜開眼,先看到遍布蛛網裂痕的擋風玻璃。随着意識清醒,感到了頭部和肩膀的疼痛。
她大口喘氣。
過了幾秒,才感覺重新掌握了身體的指揮權。轉頭看去,李師傅滿臉是血,趴在了方向盤上。主駕側窗玻璃全碎了。
喬薇再用力吸幾口氣,摸索到安全帶的按扣,解鎖了安全帶。先摸摸李師傅的鼻息和頸動脈,還活着。
她轉身看向後面。
後面的情況更糟糕。
這些人根本就沒有系安全帶的意識,在這種情況下,都跟李師傅一樣在劇烈颠簸中身體和車廂各處發生磕碰,兩個人都一臉血。
孟書記昏迷不醒。
黃秘書那一側的車門都颠開了,他倒着,上身垂在車外。
喬薇推開車門下車,第一下差點沒站穩,頭又疼又暈。她甩甩腦袋,才徹底清醒了。
快速繞過車到黃秘書這邊。
黃秘書眼睛倒是睜着,胸口快速起伏:“喬薇……”
喬薇凝目看去,黃秘書的大腿上,紮了一大塊碎玻璃,血汩汩流。
他滿臉是血,都掩不住蒼白的臉色,可說出來的話卻是:“書記,你看看書記……”
此時此刻,不該是自己的命最重要嗎?
對領導竟然忠心到這種程度嗎?
喬薇不管,她先把黃秘書扶着坐了起來。要不然他人都快從車裏掉到外面地上去了。
她解開了他的皮帶抽出來,從兜裏摸出手絹。
這時代沒有一次性紙巾,喬薇習慣随身帶兩條手絹以防不夠用。
她把皮帶先繞過黃秘書的大腿,虛套住。拔出玻璃的一瞬用手絹死死按住傷口,迅速拉緊皮帶勒住,止住了血。
黃秘書的呼吸一直很急促,看着同事喬薇做這一切。
做完這些,喬薇才到另一邊打開車門探了探孟書記的鼻息,又摸摸頸動脈,也還活着,只是昏迷。
現在,兩個昏迷的人。
只有黃秘書和她是清醒的。
“喬薇……”黃秘書虛弱地指揮她,“你、你到附近看看有麽有村子,想、想辦法……”
喬薇直接否定了他的安排:“黑燈瞎火,我很難找到村子。他們兩個都昏迷,不知道有沒有內出血,要盡快就醫,不能耽誤。還有你,你也不能耽誤。”
黃秘書何嘗不知道找村民求助可能耽誤三個受傷的人,可不去找村民求助那還有什麽辦法?
李師傅也昏迷了,車子從路上翻滾到了野地裏,雖然現在是四輪着地,可沒有司機能開。
他剛想到沒有司機能開,就看到喬薇從副駕駛位爬進去,跪在副駕座位上,費力地把李師傅往副駕拖。
黃秘書睜大眼:“喬薇,你……”
要幹什麽?
喬薇身高不算矮,但對她來說拖動一個失去意識的大男人還是太困難了。
她好不容易把才把李師傅拖到了副駕位子上。得感謝這種老式的車,主駕和副駕座椅之間就一個光禿禿的檔把,沒有別的東西或者結構,算是一個通着的空間。
喬薇關好副駕的門,快步走到主駕上了車,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黃秘書有點不敢相信:“喬薇,你會開車?”
“我不會!”三個人的命都在她手上,喬薇再冷靜也緊張得手抖,一個個依次摸過去,“方向盤,檔,剎車,油門……離合?離合……”
她也不算說謊。
她只會開自動擋。從一開始就圖簡單學的自動擋。後世誰還有機會開手動擋啊。
哪想到有一天,她要開這種車。
“離合!”喬薇大叫,“黃增岳!離合怎麽踩?”
黃秘書說:“我不知道,我不會開車!”
開車在這時候是少數專業人才掌握的技能。
普通人一輩子都摸不着車。如果沒有家裏有關系安排或者單位選中了推薦,也很難去學習開車技術。
“不管了。”喬薇咬牙,打着了火。
雖然沒學過手動擋帶離合的,可在駕校的時候旁觀過,還有點記憶。
要先踩住離合,慢松。
喬薇覺得松得很慢了,可車還是一下子熄火了。
黃秘書嘴唇緊緊抿成一條線。
喬薇第二次又熄火了。
第三次,喬薇非常微小地松開離合,這一次,終于沒再熄火了。
終于離合可以全部松開,喬薇給油,車子走起來。
“檔!”黃秘書忽然提醒。
他是個腦子非常聰明的人,學習能力很強。跟着領導坐小車的次數多,雖然不會開車,可看到很多次,有印象。
李師傅一般給油的時候就會換擋了。
喬薇得到提醒,換了檔,車子速度終于起來,不再像蝸牛。
一給油,從野地裏沖上斜坡,重新回到了路上。
論起醫院的好壞,肯定林市的好過博城縣城的,但他們開了一路,離林市已經太遠,離縣城更近。
喬薇方向盤一打,朝着縣城開去。
她看了一眼後視鏡,大喝:“黃增岳!醒過來!”
黃秘書已經要失去意識,一個激靈清醒過來。
他看到後視鏡裏,同事喬薇臉色慘白,右額角有血流下來,眼淚也流了下來。
她肯定是怕的。
黑漆漆的冬夜,三個同事中兩個昏迷,一個流血流得也要失去意識。
她并不熟練地開着不熟悉的車,在夜路上向縣城的方向疾馳。
她比他認識的很多人都勇敢。
“你跟我說話……”黃增岳說,“你跟我說話……別讓我,別讓我昏過去……”
“喬薇……靠你了……”
“好!”喬薇抹了一把臉上的淚,“黃增岳,你給我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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