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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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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章

    虞別夜想說不好。

    但這兩個字卡在嘴邊, 他說不出口,因為他覺得自己沒有權利去反對。

    再看向那個與自己除了發色之外,好似在照鏡子一般的仿佛複制品的替身傀, 虞別夜的神色看似平淡,眼底實則已經燃起了一簇厭惡。

    但他什麽也不說,只問道:“為何偏偏是銀發?”

    是為了區分他們倆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 大可不必。

    這樣的銀發,落在他眼中,總像是某種提醒。

    ——提醒她已經知道他的原身是妖族,甚至好似是某種對他的震懾。

    他心思幽深,卻聽凝禪輕巧道:“因為我喜歡銀發啊。”

    虞別夜一愣。

    凝禪已經擡手繞起了一縷銀發,在指尖一卷,然後松開:“你不覺得銀發看起來很像是月色嗎?”

    月色确如流銀。

    虞別夜眼瞳一頓, 那一剎那,他腦中恍然間好似閃過了許多熟悉卻陌生的畫面,但他想要去捕捉的時候,卻又全都消失不見。

    凝禪做完了替身傀, 也不急着再去做別的事情,她知道此刻整個亂雪峰想來都被天地異象籠罩, 如果此刻是夜色籠罩,那麽恐怕亂雪峰上便是一片如白晝的霞光籠罩,如果此時是白日,那麽恐怕雲霞遍布,異色穿雲。

    整個浮朝大陸都會知道, 此時此地這件事情的發生。

    當年的她還不明白替身傀的意義。

    但如今的她, 卻知道,此刻的她, 已經什麽都不需要做了。

    她只需要等。

    凝禪掏出尋音卷,翻到虞畫瀾發來的那條,開始打字。

    “追尋衆妙天門的路上,不想要多一條阻擋天劫的命嗎?”

    發完這句話,凝禪幹脆利索地往後一躺,緊繃的神經松懈開來,沉沉的困意和靈息使用透支過渡後的疲憊席卷上來,她眼皮都難以掀開。

    就這樣在一堆替身傀的零部件裏,她毫不介意地閉上了眼:“虞畫瀾來了再喊我。”

    想了想,又道:“不喊我也行,你應該知道要怎麽辦。”

    然後就真的幹脆利索地睡了過去。

    虞別夜:“……”

    真的這麽放心他?

    她就這麽睡了,留下他和一個和自己九成相似的替身傀面面相觑,場景未免詭谲了些。

    虞別夜沉默片刻,從芥子袋裏取出一件大氅蓋在了凝禪身上,又摸了一個枕頭出來。

    他猶豫片刻,到底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用掌心托起凝禪的頭。

    她的頭發很柔軟。

    柔軟到和她這個人甚至形成了極強的反差。

    平素裏的她,像是渾身都豎起尖刺的刺猬,強勢而不容拒絕地保護着周身的一切,也不允許有人接近她。

    只有睡着的時候,這層尖刺才落了下去。

    只剩下了柔軟的內核。

    虞別夜将她的頭輕輕放在了枕頭上,放開的時候,到底沒忍住,用手輕輕勾了一縷在掌心,輕輕摩挲一瞬。

    沒關系,當她只剩下內核的時候,他便來做尖刺。

    虞別夜移開視線,有些冷漠地落在了自己的替身傀上。

    很難形容這種感覺。

    在凝禪完成點靈的那一刻,他雖然背對着她,卻也感覺到了一種絲絲縷縷的聯系萦繞在了他和他的替身傀之間。

    甚至在那一瞬間,他便已經知道,這一具替身傀和他之間締結的聯系,已經能夠為他做到的那些承接傷害的作用。

    就像此刻。

    虞別夜冷漠地注視對方片刻,然後扔過去了一套衣服:“穿好,幹活。”

    銀發的替身傀順從地接過,将身上遮蔽軀幹的布料揭開,穿上了虞別夜扔去的那一套銀白色的衣袍,再用發簪将自己的銀發束起,然後開始順從他的意思,将滿地散落的零部件整理收拾好。

    這不是一件簡單的工作。

    它原本無暇的面龐不知何時起染了塵埃,銀白整潔的衣袖沾上了灰土,束發也逐漸微亂。

    虞別夜面無表情地看着。

    看自己的替身傀從完美無瑕被染髒,眼中的厭惡卻并沒有褪去半分。

    憑什麽。

    憑什麽它可以被叫阿夜,憑什麽它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以一頭耀目的銀發肆意行走,不必戰戰兢兢,提心吊膽。

    憑什麽自己的替身傀可以一出生就被人用溫柔的聲音說,喜歡它的銀發。

    他的心底難以抑制地開始有惡意和妒意滋長,有那麽一個瞬間,他甚至想要擡手,将面前的這一具替身傀捏死在自己手下。

    他也這麽做了。

    不用他親自動手,替身傀與他心意相通,只要他下達命令,替身傀自己就會擡起手,反轉,扼住自己的咽喉。

    但也只是一瞬。

    虞別夜很快就恢複了平靜,他看向替身傀的神色已經恢複了冷靜,眼瞳也更幽深。

    半晌,他開口道:“妖化。”

    替身傀的眼神依然平直,它下意識擡起手,半晌,它的背後有羽翼刺破衣衫,一面龍翼展翅起。

    卻只是一面。

    這仿佛就是這具替身傀、又或者說虞別夜尾尖上的一片龍鱗所能賦予的全部了。

    方才被整理好了的所有零部件都被這一振翅帶起來的風重新吹散,唯有虞別夜身後的凝禪睡得安詳,連發絲都沒有被翕動。

    虞別夜測試完替身傀的力量極限,重新扔了一套衣服過去,旋即擡起一只手,向着被替身傀撒亂的地面做了一個五指收攏的動作。

    所有的東西便已經重新複位。

    虞別夜沒有打擾凝禪,而是轉身向着密室之外走去。

    他已經知道了凝禪的意思。

    她對于虞畫瀾的分析的猜測并沒有任何錯誤。

    這位少和之淵的虞掌門,永遠、始終會将自己排在所有一切之前。

    他不可能拒絕。

    三天的時間已過,她要等的人,應該也已經快要到了。

    滄魁山妖潮。

    望階仙君回首,遙遙看向合虛山宗的方向,眼中閃過一絲亮光,他捏了一張傳訊符出去:“你要我等的三天,就是指這件事嗎?替身傀确實有趣,但又與滄魁山妖潮有何關系?難道是要給我做一具替身傀,再來解決妖潮嗎?”

    到了無極境,如此這般天地異動,便自然而然能感知到究竟發生了何事。

    止衡仙君自然也感知到了什麽,他有些茫然,但他到底身在羅浮關,知曉四方動靜的速度比任何人都要更快一些。

    譬如此刻,合虛山方向的異象還未全數散去,已經有無數傳訊符向着羅浮關的方向傳遞而來,再片刻,已經有弟子恭謹快步跑上前來,敲響了他的門扉。

    “止衡仙君,祀天所求見。”

    “少和之淵的幾大長老也發來了傳訊符求見!”

    “太琴天象求見!”

    ……

    無數大小門派都彙聚在了羅浮關的合虛山宗轄區門前,人頭一時之間竄動不息,所有人談論的話題一夕之間已經從滄魁山的妖潮,變成了合虛山宗有人做出了替身傀,以及自己願意付出什麽樣的代價,以求一具替身傀。

    正如凝禪前世所見到的那般。

    再來一世也依然如此。

    沒有人可以拒絕這樣的誘惑。

    相比較于人間大意,所謂修士們共同的責任,那些被教導的大愛……人類修仙的本質,是自私。

    是自己能夠吸收天地靈息,化為己用,變得更強,登高望遠,直至巅峰。

    以一具替身傀為條件,來交換一次早已布局好的出手,再劃算不過。

    虞畫瀾負手站在窗前,神色陰晴不定。

    他當然知道凝禪的意思,也終于知曉了她為何竟敢對他的話語無動于衷。

    她竟然有如此底牌。

    這是一場再明确不過的交換。

    以望階仙君和唐家上下所有人的命,一次他在滄魁山的出手,來換他自己的一次續命。

    并不是什麽對等的交換。

    無論是逼迫望階仙君出死關、動用所有合虛山宗的後手來絕唐家上下的氣數,又亦或是在滄魁山針對妖潮布置的後手……所有這一切,無一不是以十年為單位的布局。

    他已是無極境,十年對他來說,不過彈指一揮間,他還有很多十年可以揮霍,卻也沒有多少十年可以揮霍。

    無極境是九轉天再向上,渡劫破妄才能踏入的新的一重天,看似已是四方脈的盡頭,但若如果真的如此,望階仙君又怎麽會閉死關,以求突破?

    最重要的是……

    虞畫瀾垂眸,再看了一眼手中尋音卷上的那行字。

    衆妙天門。

    她提到了衆妙天門這四個字。

    她怎麽會知道衆妙天門?這世間理應還無人能觸及無極境之上的那一層雲,卻又怎會有人知道雲層後面的風景?

    虞畫瀾深呼吸,再深呼吸,他閉了閉眼,已經在心底做出了最後的決斷。

    凝禪贏了。

    他打開門,面色平靜地踏出一步。

    有暗侍迎上前,恭謹等待他的下一步指示。

    “取消一切計劃。”虞畫瀾淡聲道:“我親自去一趟合虛山宗。”

    “掌門!”暗侍一驚,下意識開口道:“可是……”

    虞畫瀾掃來淡淡一眼,暗侍心中一凜,頓時住嘴,俯身低頭,旋即消失不見。

    他可以日後再殺了凝禪,将招妖幡搶回來,想要殺望階仙君,也可以再花一個百年去布局,但替身傀此物,這世間只有一個凝禪會做。

    他大可以軟禁她,脅迫她,威脅她,就像他當年對虞畫棠做的那樣。

    但虞畫棠的反抗沒有任何威懾力,可倘若凝禪的替身傀做得心不甘情不願,在其中動一點手腳,會被反噬的,是他自己。

    他必須考慮這或許是僅有的一次,可以直接交換的機會。

    所以他必須答應。

    一柱香後,止衡仙君的門前,多了一道聲音。

    “少和之淵虞畫瀾來求一具替身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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