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立春，乍暖还寒。
a市冬末的风照样吹的似刀割。
明明坐在室内，顾和却感觉那风穿透了玻璃，直直打在自己脸上。
他在石林晚家的沙发上，如坐针毡。
白连云打着哈欠从楼上走下来，完全忽略了对坐两人奇怪的气氛。
他面色自若的去厨房里倒了杯牛奶，咕咚咕咚喝完。
又泡了两杯茶端到了客厅的茶几上去。
“讲完了？”
顾和低着头闷闷嗯了声。
“哦……那你们继续？”
石林晚瞥了眼似笑非笑的白连云，这下终于懂了那天他卖的什么关子。
真是好大一个惊喜。
谁家老婆会引导别人来表白啊？
也就白连云做得出这种事。
石林晚抬眼望向对面尴尬到无地自容的顾和，惆怅的点了根烟。
他咳了两下，想说些啥，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半晌，磕磕绊绊只吐出几个字。
“抱歉……”
顾和淡然一笑，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终于调整好心态抬起头直面了石林晚。
“是我该说抱歉才对。”
“在你的角度看来，我只是一个性情大变，还对好友出言不逊的混蛋而已。”
“本来这些自作多情的事情我是准备带进坟墓里的。”
“你就当作笑话听听就好了。”
石林晚却轻轻摇了摇头。
“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顾和呵呵一笑。
“你觉得我们还能做朋友？”
石林晚理所当然道。
“当然。”
顾和：“明明刚刚我才表白完？”
石林晚看向顾和的眼神多了几分古怪。
他声音不自觉放大。
“我当然知道！”
他也有些尴尬的扭过头，猛吸一口烟。
总觉得哪哪儿都不对劲。
“我没对你做过什么值得你付出这么多的事情吧？”
“你不觉得你的喜欢很怪异吗？”
顾和：“哪儿怪异？”
石林晚还在想怎么用语言去描述。
正急躁的四处乱看。
忽然侧着头，对上了二楼趴在扶梯上淡淡笑着的白连云。
他瞳孔颤了颤，扭过头，恍然大悟。
“就，你做的那些事，比起追求，更像是报恩？”
顾和一只手揉了揉太阳穴，干巴巴道。
“那不是必须要做的努力吗？”
石林晚莫名其妙：“什么努力？”
顾和又把脑袋低垂下来，极小声的回答道。
“因为，爱是给努力之人的奖励。”
石林晚：“……”
这下他想起来了。
以前顾和确实很爱将这句话挂在嘴边。
顾家和石家是住对门的邻居。
因为同住一片别墅区，小孩的年纪也差不多，所以顾家和石家关系很好。
甚至好到，石林晚被接回来的那年，顾家也从外边接回来一个孩子。
两个不受所有人待见的私生子，一拍即合。
处境相同的两个人，会被施加类似的伤痛。
却又因为性格的差距，造出了不同的结果。
石林晚会哈哈大笑着同欺负他的人大打一架，尽管会输，他也没停下过抗争。
而顾和却一直秉承着母亲的遗嘱，做一个努力的优秀的孩子。
石林晚觉得顾和窝囊。
“为什么总是忍气吞声？他们不是都在欺负你吗？”
顾和哭哭啼啼道。
“因为我要努力让父亲高兴。”
石林晚问：“为什么要努力让你父亲高兴？”
“因为母亲说，爱是努力之人的奖励。”
“如果我不努力，父亲就不高兴，就不会爱我了。”
小小的石林晚半天说不出话。
一个六岁的孩子，并不懂顾和口中的爱是什么意思。
他想的也不会像顾和那样深。
他就是觉得有人惹了自己就该打回去，有人让自己开心，那就是他的好朋友。
和顾和一起玩的时候，他很开心。
所以顾和是他的好朋友。
好朋友被别人欺负了，还打不还手，那他就帮他打回去。
再然后，石家发生了一场大火灾。
顾和同自己都被遗弃在别墅的地下室，差点没跑出来。
死里逃生后，顾和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开始学打架了。
再长大点，顾和被顾家送去了私立学校；石林晚则被季星河放养，随便上了个初中。
再后来，顾家就搬走了。
顾和的话就变得越来越少，攻击性也越来越强……
两人就莫名其妙的成了死对头。
石林晚挠了挠头发，还是没搞懂。
“不是……你特么什么时候喜欢的我？总不可能是六岁吧？”
顾和愣了下，重重的点了点头。
石林晚：“？就因为我替你打架？？”
“怎么可能？当初我都叫你别跟我哥打，你非要去！还害得我被我爸罚跪了！”
“那是为什么？六岁我们才刚认识没多久啊？？？”
“……”
顾和骂了句脏话，又喝了口茶润润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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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那年火灾。”
“是你冒着生命危险把我救出来的。”
石林晚当即打断顾和。
“谁？我！？”
他猛地站起来，大惊失色。
“不是我啊！你别瞎说啊！”
“我特么当时是先跑出去的没错，但我没捂住口鼻，晕的比你还快！”
顾和：“？”
这下石林晚终于缓过一口气，乐了。
“你看看，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你哪里是喜欢我啊？你就是纯纯的报恩。”
顾和脑袋顿时一片浆糊。
报恩？
那是报恩吗？
他颤着声狡辩了一句：“我不是……”
石林晚看着对面那人一脸茫然的表情，平静道。
“我就问你，谁会把喜欢的人认错啊？”
“再说了，就算你是真的喜欢。那喜欢的也不是我。是那个把你救出去的人吧？”
顾和沉默了。
他慌乱的拽紧了自己的衣角，低声喃喃。
“我不知道……”
下一秒，他所在的沙发一侧凹陷下去。
白连云坐到了他的旁边，轻轻抚摸着他的脑袋。
宛若记忆里的母亲，用温柔的视线注视着他。
对上那双眼睛，顾和的眼泪刷啦一下掉了下来。
是的，他是知道的。
其实那个人是谁都无所谓。
他只是太想被别人放在心上了。
只是那天，那个大火中冒着生命危险救他的人，恰好满足了这个条件。
他以为那个人是石林晚。
所以，他想要让珍视自己的人，得到应有的回报。
为了重现那日大火里背着自己走出去的影子……
甚至努力到最后，都变成了败给白连云的不甘心。
为什么，有些人就是什么都不做就能得到爱呢？
他瞪大眼睛问白连云，却又像是在问自己。
“那爱究竟是什么啊？还要我怎样努力才能得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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