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人来了。石盛抬起头笑了笑，连连招呼他坐下。
“来，小晚坐啊。”
石林晚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按照他的吩咐坐在了另一个小木凳上。
炎炎夏日，坐在燃起的药罐面前，石林晚脸上都被烧的发烫。
那股熊熊冉起的浓烟，混杂着滋啦滋啦响的花火。
空气都被灼地扭曲起来。
像极了六岁那年的大火。
从窗户里死里逃生出来，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他的面前只站着这个人。
这个家里，从来都只有石盛在乎他。
是石盛把他接走的。
是石盛给了他第一份亲情。
也是石盛一声不吭的把白连云赶走了……
石林晚有些困惑地转过头望着他。
“所以，我该称呼您什么才好？父亲？还是爷爷？”
一旁的石盛丝毫没有动摇，而是笑眯眯地说。
“小晚想怎么称呼都行。”
“哎哟，我熬的药好了，瞧我这把老骨头都直不起腰来了。”
“小晚能不能帮我去厨房把药倒出来啊？”
石林晚点了点头，接过了老爷子递来的加厚手套，穿过了后庭往屋内走去。
等他端着药再往回走时。
按照小时候习惯，他抄了条近路，打开了连通花园的房间门。
忽地，一阵风吹了过来。
吹得他眼睛闭上一瞬。
再次睁眼。
便看到了一张巨大的单人照。
年轻女子侧着身，手上轻轻地抚着自己隆起的小腹，回眸对着镜头，眉眼弯弯。
黑白的照片，在石林晚看来却染上了暖色的调子。
那是他的亲生母亲，林小柔。
“唉。”
石林晚双眸颤动。
目光随着声寻去。
窗户和玻璃门都大开着，显然，爷爷是故意把自己支走，在这里等他的。
“爷爷……”
石林晚坐在了石盛的对面，静静地望着面前的老者。
坐在这个角度，他才意识到，这个房间的装修与他们家一楼的别墅太像了。
同样的打通了后院，同样的在玻璃门那里摆着一张桌椅，同样的隔着玻璃门，摆上了一排又一排的风信子……
这次玻璃门打开了。
石盛终于能触摸到柔软的花瓣。
老人眉目舒展，勾着嘴角，眼神中却泄露出几分悲伤。
“这是你妈妈喜欢的花。”
石林晚垂下眼帘，语气带着几分不解。
“您为什么要隐瞒我的身世？”
“为什么，要让石黎抚养我？”
老爷子端起那碗漂浮着药渣的中药，轻轻嗅了嗅，又露出一个苦笑。
“我全都会跟你说的。小晚，我早该跟你坦白的。”
“是季星河引发的车祸，让这真相埋没到现在……”
最初的最初，这只是一场由联姻开始的老套的爱情故事。
因为家族企业的没落，石盛不得不遵循父母的决定，同一个没见过面的女子结婚。
“妻子的家族资产相当雄厚，给了石家很大的帮助。”
“我们也在日渐的相处中产生了感情……”
“可是，一场大病，让她这辈子不会再有孩子了。”
“那个时候的我，太年轻。完全被爱情迷昏了头脑。”
“再三商讨下，我们俩选择收养了弃婴。”
“石黎，就是我捡来的孩子。”
“虽说是捡来的孩子，我与妻子却是将他当成亲生的孩子养大的，从未告知过他的身世。”
“小黎也一直都很乖。如我们期待的那样长成了非常优秀的孩子。”
“妻子在小黎十二岁时去世了。从那以后，便是我一人将小黎拉扯到大的。”
“直到十八岁那年，小黎将季星河带了回来……”
石林晚缓慢地眨着眼睛，瞪着面前药碗里掀起的阵阵涟漪，轻声道。
“石黎背叛了您，选择了季星河。”
老爷子眼底触动，抬起手撑住了额头，沉住气点了点头。
“当年的万征情况不容乐观，小黎也早就做好了联姻的准备。”
“却因为季星河的出现，改变了主意。”
“我没想过他会因为我反对他的爱情，而将计谋用到我的身上。”
“石泠泠两岁的时候，家里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了。”
“就是在这个时候，我认识了小柔……”
妻子走得早，唯一的养子还把自己赶了出去。
年近半百的石盛，身边竟然没有一个能靠得住的亲人。
孤独来袭的时候，温柔就成了致命的毒药。
“面对小柔那样无条件的包容，我近乎是痴迷般陷进去了。”
“而小柔将你带到了这个世上……”
石林晚瞳孔紧缩，有些不可思议道。
“那为什么，为什么要将我说成是石黎的孩子？您知道我因此被季星河虐待吗？您知道……”
老爷子浑浊的双眸都含着泪，后悔的情绪充斥着整个房间。
“对不起，小晚。对不起。”
“将你带回石家，我是没办法护住你的。你的身份特殊，季星河不可能会让你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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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不想让你去争家产的，我只是希望你能有个健康成长的环境。”
“所以我告诉石黎他的身世。小黎是个重情义的孩子，是他主动提出要将你养在他名下的。”
“是为了报答我对他的恩情，也是为了从季星河手里保护你。”
“只是没想到，季星河居然会选择殉情。还拉上了我这把老骨头……”
听到此处，最后一块拼图也被拼上。
石林晚抬眸，有些迟疑地问道。
“所以，我不是石黎的替代品？”
“当然不是！”
“我的出生也不是为了将万征重新夺回来？”
“当然不是。”
石林晚还想问些什么。
却有些哽咽道说不出一句。
老爷子好像是猜到了他想要问什么。
便接话道。
“即使林小柔背叛了我，但在那个瞬间。你确实是被我们祝福生下的孩子啊。”
石林晚看着说起爱人时老爷子眼里的温情，那是不可能演出来的。
可那日，他分明记得，石盛将自己领走的前两天，母亲连夜里都在抱着自己哭泣……
石林晚有些激动的站了起来。
“那，母亲呢？她到底去哪儿了……”
“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见过我……”
老爷子摇了摇头。
眼中温情不再。
“你的母亲已经去世了。”
“她和白风竹一起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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