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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72章|情深意重(上)
    雪云吓了一跳,以为染干要骂她。不料染干说道:“雪云,我和老叔在此等候多时。李兄弟要走,我们理当相送。”

    咄陆设下马,再把小思摩抱下马来,让他面向李靖跪下,说道:“李公子,突厥人不讲跪礼,但我让思摩按你们汉人的最高礼节向你磕头。思摩,你磕三个头,感谢李公子的救命之恩。”

    小思摩规规矩矩磕了三个头,用稚嫩的声音说道:“思摩感谢李公子救命之恩,思摩永世不忘。”

    李靖赶紧扶起,拂去他额头上沾的草,说道:“我也是一时之念,千万不要视为救命恩人。”

    染干道:“李兄弟,按我们的规矩,突厥人是绝不允许女子嫁给汉人的,只有汉人女子可以嫁给突厥人。据愚兄观察,你还没有到真正喜欢雪云的地步,但我这妹妹性子刚烈,阿母过世早,无人管教她。她想跟你走,我不能当着族人的面允许,只能说你们私下逃走。至于你如何待他,为兄无法勉强。只盼你看在她父母双亡的份上,待她好一点。若是回南国后,你不便立她为夫人,做个侧室也无妨,只是不要让她悲伤。我与兄弟相交一场,算为兄求你。”说罢,躬身拍胸行礼。

    这话说得极为诚恳,雪云哭出声来。

    李靖本来没想带雪云回中原,对方贵为公主,其兄又是小可汗,无论身份还是实力,自己都是高攀。如此情真意切托付,自己也并非对雪云一点都不喜欢,怎能让染干伤心?于是真诚回答:“雪云公主比我大一岁,是我姐姐,我虽没有功名,但岂能有负公主?请染干兄放心,我决不会让雪云公主受到半分委屈!”

    突厥人行事简洁,极少啰嗦。染干见事情已了,与咄陆设、思摩上马,挥鞭奔驰,消失在星空之下。

    雪云仍立马不动。李靖想催她赶路,又想她毕竟要离家远行,告别如父之兄长后自然情绪波动,就静静等她。良久,雪云道:“方才你说的话,是真心还是为了让我兄兄放心?”

    李靖道:“自然真心。只是先前讲过,我尚未从之前的情感中走出来,容我些时日,定会专心待你。”

    雪云破涕为笑:“我就喜欢你的诚实。这个自然,我等得起。不过,回中原后,我不想做妾,我要做妻。”

    李靖忍不住笑了:“这是你们草原人的误解。我们南朝男子,并非人人都要娶妻纳妾。家父就没有纳妾,我也不会纳妾。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不是很好吗?”

    雪云痴想了一会儿,嫣然一笑:“当然好,当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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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斤山(今蒙古国杭爱山是突厥称呼,中原王朝则称“燕然山”,东汉时窦宪率大军击溃北匈奴后立有摩崖石刻《封燕然山铭》,后世有“燕然勒石”之说。

    突厥大可汗牙帐设在都斤山东麓,这里水草肥美,地势开阔,毡帐云集。雪云带李靖到了山下,并未去牙帐,而是绕到牙帐背后的一座山峰前,峰下有几个不大的毡帐。已近黄昏,雪云和李靖把马放出去吃草,坐在岩石后等天黑。不远处的“突厥王庭”飘来烤肉的香味,晚归的牧人吹着觱篥,一派宁静祥和。

    雪云道:“你不用担心,附离营在可汗牙帐前,平时他们都在喝酒吃肉。我们从后山来,这条路很少有人知道。”

    李靖笑道:“我不担心,汗国公主在此,谁还敢欺侮我不成?”

    雪云在他额头上打了一下:“极少看你笑,笑起来还有点羞的样子。对啦,跟你回南国后,你家人不喜欢我,我该如何应对?还有,我住不惯你们的屋子,如何是好?”

    李靖见她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疑问和担心,笑道:“我父母都很开明,中原各族通婚已是常见。若真是我的父母兄弟不喜欢你,我就跟你回草原放牧,或跟着康公行商。住不惯屋子,我就在院子里设帐与你同住。只是你是突厥公主,怕是要委屈你。”

    雪云眉花眼笑,说道:“这敢情好。只是我这个公主名存实亡,能做你妻子就很好了。对啦,你们汉人为何称君王的女儿叫公主?我汉文学得不好,这‘公’字和‘主’字,应该都是男人才对,为何用来称呼君王的女儿?”

    李靖道:“你讲的字义是对的。我们汉人历史久远,古代君主的女儿要出嫁,君王不能自己主持婚礼,就让五等爵位第一等的‘公’来主持婚礼,这个公一般就是诸侯。因此,由‘公侯主婚’,简称‘公主’,后来就把这种高贵的规格固定下来,代称君王的女儿。”

    雪云眨巴着美丽的眼睛,点头道:“这个就好理解了。不过,我随你到了南国,谁来给我们主婚?”

    李靖想着就算家人不会反对,但舅父也不会乐意,主婚之人还真不好找。突然想到孙思邈开明,简单讲了孙先生的事,说可请孙先生主婚。雪云眼中闪着光:“这孙先生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能为我们主婚,怕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李靖道:“只是我中了宝象法王的奇毒,不知这次能否见到,就算见到,他会不会给我解药?”

    雪云皱起眉头:“国师这人脾气古怪,先前对我们还算客气,但他以前一直跟着伯父沙钵略可汗,对我们这些后辈并不答理。霍库是他的二徒弟,负责把守圣山秘室,下面那些毡帐就是他在把守。”

    李靖看了看前方的山崖:“你是说,这毡帐后面是一个密室?”

    雪云点头:“当时沙钵略可汗有令,任何人不得干涉国师在后山修建密室,还派了工匠人手,凿了好几年。父汗继位后,曾问及国师密室的事。国师支支吾吾,加上父汗这一年多数时间都在战场,因此未再过问。我和染干都很好奇,不知密室里有何秘密。”

    李靖道:“你说霍库能帮你,是你们交情好吗?当然,你是公主,他得听你的。”

    雪云突然羞红了脸:“才不是。突厥公主不如特勤,没兵权,没人理会的。霍库喜欢我,但我不喜欢他。”

    李靖看着她红扑扑的脸蛋如同新升起的朝阳,眼里全是清澈的泉水,忍不住握住她的手。雪云趁势倒在他怀里,仰面看着他道:“我只喜欢你,其他人谁都不行。就算染干不让我跟你走,我也会跑的。我也从小练武习骑射,虽然不如你,但寻常三五勇士,并没放在眼里。我不管突厥人还是汉人,汗国还是南国,我只想生生世世跟你在一起,你想作甚都可以……”

    李靖内心激荡,少年人的热血在周身奔涌,忍不住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雪云双手吊在他的脖颈上,紧紧搂住他,似乎怕他腾空飞走。

    李靖嗅到少女的体香,这香味沉郁又清新,有羊奶的香醇,野草的青涩,马奶酒的浓烈,乳酥酪的甘美。李靖的心跳得厉害,如同野马在旷野奔驰。他拥紧她,全然忘记了自身中毒,也忘记了以前所经历的一切。他此刻只想与怀中这个具有母性温柔的女子相偎相依。

    夜幕垂下,漠北的天说黑说黑。大片的蚊虫飞来,搅扰了他们的美梦。雪云推开李靖,摸出觱篥,吹出奇怪的声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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