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建，四十六岁，平头，头发灰白掺杂，国字脸，一脸威严。
当兵出身，退伍后做龙安江的采砂生意。
做了两年不干了，考了辅警，然后在一次恶性伤人事件中救了人，破格提拔转正。
应该是天生适合吃这碗饭，随后风生水起，做事以强硬著称。
若不是有一次面对人贩子，直接把对方打成半身不遂，他可能还可以往上走走。
一辆轿车在大马路上停着，车上有四个人，司机是一个小年轻，副驾驶坐着周建，后座还跟了一老一少两人。
“老周，我来之前查了一下，这个李振华可是我们镇里唯一的博士啊。”
后座的老人开口道，他叫王挺，镇里垃圾处理厂的技术骨干。
“是，还是双学位硕士，可以说是一顶一的厉害。”
周建手里夹着一支烟，吸了一口，然后把手伸出窗外，弹去烟灰。
“镇长，你说县里播报的是真的么？”老人身边的小年轻问道，“全自动化，ai，这有些不可思议。”
“谁知道呢，到时候去看看就清楚了。”司机笑呵呵道，“别看网上ai闹得凶，我是知道的，目的都是收割。”
“都是收割吗？那为什么不吐为快游戏里面的ai这么厉害呢？”后座的小青年大卫疑惑。
“谁知道呢。”
周建缓缓吐出烟雾，目视着前方的来车。
对方按了一下喇叭，李树发伸出手招呼两下：“老周！”
“跟上。”
周建让司机跟上，目光却锐利无比，凝视开车的李振华。
“那个就是李振华？真人比照片帅啊！”老人王挺感慨道。
周建默然点了点头，心里却道：这小子太嫩了。
也对，三十岁的博士，刚从学校出来，能成什么事？
我到底期待什么？
他哂然一笑。
行过机耕道，两车一齐到了厂里。
“振华，年少有为啊，难怪县里的人不停夸你。”
虽然心里轻视，但周建笑容满面，下车后就上前和李振华握手，算是给足面子。
只不过他笑在脸上，眼里却藏着审视，目光锋芒，好似要把李振华看透一样。
“镇长，您过奖了，我还有很多不懂的，以后还需要您多指导。”李振华快步上前，与其握手。
“诶，我这次来不是正事，镇长镇长叫得多生分，我比你大十几岁，你叫我周哥就是。”
“这……”李振华做出犹豫的样子。
“你这是不给周哥面子？”
“诶，周哥，以后还劳您多指导。”
李振华心里警惕，有些人看似热络，翻脸比翻书还快，嘴上可以叫哥哥，说不定一个小时后就翻篇了。
不过表面的功夫还是要做一做的。
“周哥，你现在是先参观呢，还是我们先坐一坐，聊一聊？”李振华面带笑容。
“我们先参观吧，新闻上把你的厂子说得神乎其神，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
“好，周哥，你跟我来，我亲自给你介绍。”
这一套流程李振华已经非常熟悉，让粪土改为参观模式，然后从调配池开始一步步介绍。
起初周建还不以为意，但是渐渐的，他脸上的笑容开始收敛，认真听李振华的讲解。
新闻里说的，终归是新闻，只有亲身体验一把才能够体会这一套机器的先进。
直到粪土和他对话，他对李振华的轻蔑已经完全消失，反而是一脸严肃和郑重。
跟在身边的两个小年轻已经掩饰不了内心的震撼。
就像秦始皇进珠海航展，眼里迸发的光和热，好似在呐喊：我要，我全要！
而镇里垃圾处理厂的王挺，已经一言不发，说不出话来。
作为垃圾处理厂的技术骨干，扛把子，跟来是给周建做参考，评价一下李振华的粪土处理系统的。
甚至是偷学点技术的。
现在看来，他已经没有资格评价了。
“这套机器，我偷不了师，没资格评价！”王挺心里一叹。
参观完之后，众人聚在吃饭的地方喝茶。
“振华，你真的给我出了道难题啊！”
周建见王挺的样子就知道结果，他收敛了气势，感慨道，“你有这么好的机器我竟然不知道，我这镇长当得挺憋屈的。”
语气里颇有责备的意味。
“周哥，这是我的不对，没及时和你说。”李振华诚意十足，“不过我其实也是有担心的。”
“哦？担心什么？”
“这机器刚发明出来不久，现在还在试运营，贸然跟周哥你说了，到时候出问题，不就坏事了么？”
李振华的回答不卑不亢，让周建刮目相看，不有心道：这小子行啊，我还以为书呆子呢。
这时候旁边的小青年惊讶道：“但是你不是上电视了么？”
一瞬间，所有人看向他，吓得他缩了缩脖子。
你这小子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就闭嘴，看看人家多来事！王挺恶狠狠怼了他一眼。
李振华倒是不以为意，解释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林敏哪来的消息。”
“估计是老沈说的。”一旁的李树发突然道。
“老沈？沈岳峰？他来过？”周建眯起眼，“他的话就说得过去了，林敏是他的外孙女。”
老家伙打得好算盘啊！周建心道，他不由仔细端详李振华。
老家伙眼光毒辣，不会是想给外孙女做媒吧？
……
和睦小区。
沈岳峰愁眉苦脸看着外面的濛濛细雨。
“怎么了，老沈，你这么愁？”老婆给他端来茶水。
“小敏怎么这么不来事呢，主动找李振华聊，请他出来吃个饭都不愿意。”
沈岳峰叹了口气，“这天气也真是的，什么时候放晴，我一定要把小敏喊上，去山里挖笋。”
“你啊，比她爹妈还操心，整个县的人都知道你在愁孙女感情的事，昨天还有小伙上门来送礼呢！”
“不是我操心啊，而是小县城就是这样，优秀的男的太少了，体制内哪一个女的不是虎视眈眈？”
沈岳峰看着窗外，感觉这雨啊，就和他心情一样，愁。
……
“振华，你这套机器总共价值多少？”周建终于聊到了他关心的问题。
“周哥，你是说市场价么？”李振华沉吟了一下，说道。
“对，如果我要采购这么一套设备，需要多少钱？”
周建顿了顿，直言不讳道，“我跟你明说吧，镇里的垃圾处理厂机器不好使了，需要更换，县里推荐我过来看看，我才来的。”
“安局？”
“是他。”
李振华记下了。
他思索片刻，说道：“除去专利费，市场价三五十万不等，如果是大型垃圾处理厂，千万起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