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正文 第051章 焋糕
    data-ad-slot="6549521856"</ins

    第051章 焋糕

    華枝春/懷愫

    永秀換上窄袖薄衫, 系上襜衣,在西院小廚房裏學做焋糕。

    何媽媽教她:“姑娘年歲也大了,該學着做些吃食, 送老爺夫人和三姑娘嘗嘗。”

    她回家“養病”的時候姑娘年歲還小, 這會兒姑娘眼瞅就要及笄了,竈上的事竟一點也沒學, 何媽媽一聽就皺眉。

    “像咱們這樣的人家, 是不必姑娘親手燒火切菜,但總也得學上兩樣,關鍵時候能拿得出手。”

    何媽媽覺着古怪,羅姨娘可是做了一手好菜,下酒的青螺,糟的脆筋, 全都是她的拿手菜,竈上婆子也比不了, 竟一點也沒教給五姑娘?

    永秀看何媽媽的臉色, 知道她在想什麽, 低聲道:“原來說翻了年就教我的。”

    羅姨娘的原話是:“這種粗活計, 你不必自己上手,知道怎麽料理就成, 指點丫頭做, 做好了你嘗嘗鹹淡口。”

    連針線也一樣。

    羅姨娘怕永秀常做這些把眼睛給熬壞了:“你哪裏知道當繡娘的苦, 年歲一大迎風流淚不說,天黑不點燈就跟瞎子一樣,你少碰針 線。”

    把平日的活計都發給丫頭做, 連她生辰時,永秀給她做個抹額, 她也是又高興又嗔怪:“養你一場,可不是指望着你做針線的。”

    永秀想到這些便忍不住心酸。

    姑娘要學廚事是正經事,何媽媽問過了胡媽媽,又添上一句:“也是我沒早想着。”

    這事哪裏能怪何媽媽,她“養病”養了兩年多,那時候姑娘才多大,哪會這麽早就學廚事。

    胡媽媽想了想:“那就先在小廚房裏學着。”

    姑娘們最多也就學幾道點心小菜,又幹淨又賞心悅目,哪會真的煙熏火燎學炒菜。

    她也覺奇怪,怎麽看家的本領,羅姨娘竟一樣也沒教給五姑娘。

    永秀做的頭一份吃食是浴佛節要吃的不落夾,用楊桐葉汁子給糯米染色,再放到蒸籠上去蒸,最後點綴些棗絲核桃仁。

    她只做了最後一步,點綴棗子核桃仁。

    一樣三份裝進食盒裏,先給了父親,又送去東院嫡母屋中。最後一盒,她說要帶走,走到小路上,拐到眠雲閣門前。

    百靈塞了把大錢給看門的婆子,婆子收了錢,提盒送給羅姨娘。

    胡媽媽何媽媽一瞧就知,但她們裝作不知道,反正這些事三姑娘都是知道的。三姑娘都沒開口,她們當然不會出面攔着。

    這份不落夾容寅吃了,真娘那兒自是連見都沒見着。

    東西送進和心園要怎麽解釋?總不能說是家裏庶女孝敬嫡母的,唐媽媽作主把點心分給大丫頭們。

    自此永秀發現了學廚的好處!

    何媽媽把住了屋裏的賬,她能活動的錢快要見底。

    婆子不見錢又不會開方便門,廚房要一道錢,守門婆子再要一道。

    她上半個月富裕,下半個月就難支撐,想辦法算計着花錢:“不能讓姨娘知道!”要是姨娘上半個月有菜吃,下半個月沒菜吃,就知道她在外頭日子不如意了。

    以前跟着姐姐們學過管家算賬,那時是聽管事報一年的家計,大宴小宴請戲班花費多少錢。

    大伯母教的時候就說:“雖不必自己打算盤,也不用一兩二兩的細摳,但總要知道錢能從哪裏來,往哪裏去。”

    永秀過去覺得這有什麽難?往後她總有管事和陪房,知道手裏有多少錢就行,哪至于虧空。

    誰知這才一個月,她就虧空了。

    百靈勸也勸不住,勸的狠了,姑娘心裏又難受。

    學做菜做點心之後,永秀能光明正大吩咐廚房每日預備些什麽菜,再把做好的送去眠雲閣。

    “我怎麽早沒想着!”永秀因為想到這個辦法,臉上笑容都多了,每天除了針線,就是跑廚房。

    一開始她只送到竹外一枝軒門前,送的次數一多,容寅就嘆:“叫她進來罷。”

    保哥兒就這麽見到了五姐姐。

    上名的時候他見過,但那時滿眼都是他不認識的姨娘丫頭婆子,問他記得誰,他只記得六姐姐。

    六姐姐和周姨娘陪他玩了一下午。

    見到五姐姐時,保哥兒問先生爹:“這也是姐姐?”

    容寅摸摸他的頭:“也是姐姐,跟家裏的四姐姐六姐姐一樣是姐姐。”

    永秀撐着笑意,她本來是喜歡小孩子的,年節裏各家親戚的孩子們總能玩在一塊兒,見了“弟弟”,反而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百靈在院門口就勸:“姑娘,咱們只做該做的,再多的一步也不要邁。”

    小少爺是三姑娘的眼睛珠子,到如今了三姑娘也從沒找過她們姑娘的麻煩,越如此越不能碰。

    永秀咬唇點頭,收起陪小孩子的活潑勁,半坐了椅子,貞順恭敬。

    除了做好送給容寅的花糕,不多和保哥兒搭話。

    “你這幾日都在學廚?”容寅懷裏抱着保哥,看永秀瘦了一圈,心中嘆息,“是一日比一日做得好了。”

    永秀垂首:“女兒初學,手還生着,等些日子再學做大菜。”

    容寅看她小心翼翼的模樣,哪還有原來撒嬌作癡的嬌寵樣兒,他問:“永秀,你想不想搬回老宅去?跟你四姐姐六妹妹一起?”

    永秀臉色發白,她壯起膽子:“我想呆在家!”

    容寅看了小女兒一眼,沒再說話。

    永秀直到回了芙蓉榭心頭還惴惴難安,她拉着百靈的手:“百靈,爹不會真把我送去老宅罷?”

    百靈自然是覺得姑娘去老宅更好!

    她軟聲道:“姑娘去老宅也好,老太太那兒姑娘細心侍奉着,對姨娘也有好處。”

    “姑娘想想,姑娘跟四姑娘六姑娘本就處得好,每日再給老太太請安……如今姑娘的親事指望不上姨娘,老爺……”

    老爺又一心撲在了小少爺身上,才方書房裏一半的地方全放着小少爺的東西。

    小竹馬、竹蜻蜓、彩紙風車和走馬燈,紙上大字沒寫幾個,小少爺已經坐在老爺膝上吃果子點心了。

    再這樣下去,老爺哪還會記起姑娘來?

    姑娘去了老宅,小心孝順,老太太會為她打算的。

    永秀依舊搖頭:“我不能走,我走了,姨娘連熱茶熱飯都吃不着了。”

    ……

    朝華陪娘和弟弟玩了一下午,回到濯纓閣時,阮媽媽才把這事禀報給她。

    “五姑娘沒肯,要不要想法子把五姑娘送老宅?”

    免得她常常去見小少爺,小孩子學舌快,聽到一句就會記在心裏,萬一要是在夫人面前說出什麽來……

    朝華磨墨鋪紙,給餘世娟寫要上門拜會的短信。

    請對方選一個方便的日子,讓她上門拜訪,言辭懇切,寫明不論哪一天都成。

    提筆蘸墨,飛快寫就。壓上鎮紙等墨跡收幹,擡頭對阮媽媽道:“去過幾回?”

    “一回。”就這一回已經讓唐媽媽阮媽媽和跟着小少爺的銀竹幾個提心吊膽。

    “要有第二回,叫人攔着別讓她進院門。”淨塵師太不在,她不能冒一點險,要是永秀還去,就只得讓她先回老宅。

    要是竹外一枝軒中只有父親在,她就算一日三次請安,朝華都不會管的。

    想求兄弟父親的支撐,這打算沒錯,但不是現在,現在還不行。

    直到餘世娟挑定了日子回信,永秀都再沒有邁進竹外一枝軒的院門。

    胡媽媽特意來報:“五姑娘還是日日都去廚房,做的點心湯水都先送到老爺那兒去。”但只吩咐廚房的婆子送去,腳步不邁上通向書齋的竹徑。

    朝華手執銀刀劃開信封,拆開信紙一目掃過。

    餘世娟沒把日子往後推,定下了後日。

    朝華眉頭微松,沖胡媽媽點頭:“知道了。”

    永秀想呆在家裏,她想周全她姨娘。

    只要她這會兒不往保哥身上伸手,朝華願意松一松:“她要什麽讓廚房備什麽,多的找我來報私賬。”

    胡媽媽把這句傳到芙蓉榭,百靈悄悄說:“這一步走對了!”

    永秀長松口氣,她拿起繡籮一針一線給嫡母做襪子,又問百靈:“襪子都做了好幾雙了,要不要做鞋?”

    做鞋子做衣服都得有尺寸才行,她根本就不知嫡母生得多高,是豐腴還是窈窕。

    想問問何媽媽罷,何媽媽也只十幾年前見過幾面而已:“三姑娘的身量眉目都像老爺,夫人她……”

    只記得她愛笑愛玩,到底長得什麽模樣細說不清。

    百靈想了想:“姑娘還是只做荷包手帕香袋兒罷。”

    別的一概不要打聽!

    永秀做了焋糕,讓百靈送給姐姐,守門婆子說:“三姑娘一早套車出門去了。”

    “是回老宅麽?”百靈問,要是回老宅請安,她們姑娘也該一起去才是。

    婆子笑了:“是去餘家。”

    馬車依舊駛到知府後衙門前,婆子引朝華到餘世娟的繡樓。

    餘世娟只看信上所寫就猜測朝華大概是有事要說,便沒請袁瓊璎,設下清茶點心,笑着請朝華坐下:“容妹妹送來的那張硬黃,真是叫我開了眼界。”

    朝華坐到繡凳上,執杯啜飲一口:“上回見姐姐愛好書法,我才想起吳彩鸾的硬黃來。” 餘世娟笑了:“你上回還說你在書法一道上并無天賦,可我看你信上的字跡,非懸腕苦練不能得。”

    只看字跡就知朝華腕力極強。

    過了四月初八,城中不論富戶貧民皆要換上薄衫。

    朝華出門作客,也沒着意裝扮,穿了件天水碧寬袖紗衫。

    擱下茶盞,攏起袖口碧紗,伸出手給餘世娟看:“餘姐姐請看,我的腕力不是懸書練就的。”

    餘世娟微微驚奇,擱下茶盅,伸手托着朝華的手掌,先是細看,而後又伸出自己的手。

    兩個閨閣女孩的手上都有一層繭,餘世娟用左手輕輕撫按朝華指尖,看着很像是練習書法長出的繭子,但又不一樣。

    “這是?”

    朝華坦誠相告:“這是練針練出來的。”

    “針?”餘世娟先想到的當然是女工針黹,她娘年輕的時候手上就有這樣的的針,是祖母常讓娘做針線做出來的。

    直到父親一路升官,俸祿越來越多,把一家子都從老家帶出來,娘手上的繭才慢慢消退,但指上硬塊永遠留下了。

    朝華道:“餘姐姐雖才來餘杭沒多久,也該聽說我母親的病了。”

    餘世娟臉上泛紅,她當然聽說過。

    一口傳一耳,人人皆知,人人不提。

    還有好事者往她娘耳中吹風:“容家別的姑娘就罷了,她娘那麽個病症,萬一她也發作起來,莫要傷着了大姑娘。”

    餘家一子一女,大姑娘自然是餘世娟。

    那人為了拍馬,竟把朝華說成是随時可能發瘋傷人的人。

    餘夫人是上官夫人,笑眯眯聽了,而後對那人态度也不變,只是告訴女兒:“莫要聽信人言,好與不好,你自己就有眼睛。”

    餘世娟沒想到朝華竟會直白說出口,面帶歉意:“幾句閑言,妹妹不必挂在心上。”

    “我不在乎這些。”朝華利落接口,“我來是想……”

    餘世娟凝目望着朝華,她母親的病,跟她手上的繭子有什麽關聯?自己又有什麽能讓她請托的?

    “我是想問,恤頤堂栖流所和仁濟堂中,有沒有癫狂病病人?”

    餘知府剛到任就推行仁政,恤頤堂養孤老,育嬰堂收棄嬰,還有栖流所收流民,仁濟堂義診看病。

    城中可能接觸到的病患,全在這幾處了。

    餘世娟輕抽口氣:“你?”以世家女子的身份學醫?還想替人看病?

    餘世娟手指頭緊緊絞住了帕子,她知道朝華來求什麽,但連她都覺得驚世駭俗,又怎麽去跟母親父親張口?

    “妹妹,你知不知道就算能去,你會見到些什麽人?”餘世娟只是搖頭,“你這輩子只怕連小吏都不曾見過幾個。”

    “容妹妹,上有天堂,下有蘇杭,不是一句虛詞兒,此地已是難得的富庶安閑了。”

    恤頤堂收的孤老還好說,栖流所中都是流民,她跟着父親四方為官,見過流民是什麽樣。

    似朝華這樣,生來就在天堂的姑娘,她連流民什麽模樣都是想像不到的。

    “你不會以為,流民也是民,他們只是髒些臭些罷?”有些流膿生瘡,碰上了就會得病,要不然父親怎麽會把這些人全攏起來收治?

    大力推行仁政,是為了不出時疫。

    “就算這些你都不怕,你家裏能答應麽?”

    餘世娟說得情真意切,朝華一句一句收入耳中。

    朝華聲音極低:“他們永遠不會答應的,但我要做。”

    這件事連一向都偏向她的大伯母也不會點頭,祖母更不必說。

    “你都知道,為什麽還如此執着?”

    “天下能延長我娘的壽數的人,只有我。”

    <span本站無彈出廣告,永久域名
为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