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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3章 元寶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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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3章 元寶蛋

    華枝春/懷愫

    大年三十, 天色剛暗,還未進城門就聽見街市上傳來“噼裏啪啦”的鞭炮聲。

    守城兵丁仔細揭下城門兩側去歲的門神像,再用米糊漿子貼上新門神。

    城中大小鋪子要到正月初六才開市, 城中人家早早備齊了年貨, 天色将晚了,城門邊零星幾個民人挑着菜肉魚鴨蹲在牆根, 預備初一一大早進城賣貨。

    初一到初六這幾日, 進城的菜農肉戶都不用抽稅。

    街市處處是人,小兒提着燈籠在街上亂蹿,搶拜早年的人家提着禮盒穿橋過弄,馬車越往裏行越慢。

    一直到天全黑了,馬車才到殷園門前。

    剛進城門,大紀管事就催促跟車的跑回家去報信。

    馬車剛拐進落花胡同口, 就見府門前吳媽媽穿着暖襖帶着暖耳引頸而望,身邊提燈的小丫頭眼尖, 踮腳指着馬車:“吳媽媽, 大姑娘和表姑娘回來了!”

    吳媽媽看見果然是, 贊許的望了小丫頭一眼, 因她稱呼沒出錯,對她道:“明兒一早的壓歲錢, 你多領一份。”

    小丫頭子歡歡喜喜應了一聲, 動作越加殷勤:“我去裏頭報一聲!”

    吳媽媽點點頭, 馬車也到了府門前,她趕緊上前去接:“大姑娘真是可巧了,夫人剛說要套車去湯山, 報信的人就回來了。”

    幸好沒走岔了路。

    真娘拉住吳媽媽:“吳媽媽,哥哥沒事罷?”

    吳媽媽搖頭:“無事, 鞭炮煙火還在放呢!”說着指一指宅後宮城的方向,果然見宮城上空正在放花炮,“年年都要從二十四放到大年十七,姑娘這一路來,是不是也沒見着各家慌亂?”

    這一片住的皆是權貴官宦,只要每日的煙火花炮不停,那就是聖人還在,宮中未出大事。

    “大姑娘吓着了罷?都是底下傳話的人沒說清,倒讓大姑娘受這番累。”

    真娘松口氣,她笑了:“無事的,城裏頭過年熱鬧些,還能逛燈集呢。”

    微提裙擺步上石階,看回廊楹額都貼着春聯紅福,知道确實沒出大事,拉着朝華的手回屋。

    地龍早就燒起來了,熏籠上鋪着濕巾,屋裏半人高的大花瓶裏插着一大叢紅白梅花,梅花枝上還懸着巴掌大的各色春福字。

    桌上擺着年盒九支盤,除了柿餅糖蓮蜜棗桂圓之類,最頂上疊着三層福橘,金燦燦的橘皮上用印着紅福字。

    吳媽媽沏上茶道:“夫人那兒有客,等送了客就來,大姑娘和表姑娘先吃些點心墊墊,廚房裏已經在備鍋子了。”

    年三十還上門,必是為了宮中事,“知道了,先別跟我嫂嫂說,讓她先忙正事。”真娘拉着朝華坐到暖炕上,拿了個福桔在手中搓了搓,把印着紅福字的橘子皮完整剝下來,放在桌上的小熏爐上。

    沒一會兒屋裏就烘烤出一陣橘皮香。

    一半分給朝華,一半撕下一片來往保哥兒嘴裏塞,真娘擡頭問朝華:“你年初一回不回去拜年?”

    真娘心中猜測容家大約對阿容不大看重,抛下阿容一人在餘杭不提,退親受了辱,容家也沒人替她出頭。

    真娘對容寅的失望中,這也算是很重要的一樁。

    失望歸失望,阿容總得回容家給容老夫人拜年。

    “要我說還是要去,年禮我都替你預備好了,你回去記得嘴巴甜着些。”

    朝華吃着福橘啞然失笑:“放心罷。”

    岳氏恰在此時進屋:“剛送走王夫人和張夫人。”有幾個沉不住的,怕大節下出事,來讨讨主意。

    岳氏也剝個福橘,笑呵呵吩咐吳媽媽和冰心:“趕緊的,把鍋子支起來罷,年夜飯不吃蛋餃怎麽成?”

    ……

    銅鍋咕嘟咕嘟冒着熱氣,鍋裏碼着熏魚鹹肉蛋餃。

    殷家的蛋餃做得精細,蛋白蛋黃分開,做成了金銀兩種顏色,看着還真像金銀元寶疊在鍋中。

    夏青蹲在鍋邊,手裏捏着筷子,看着鍋底下的白湯泡泡,時不時就問:“該好了罷?怎麽還沒煮好。”

    趙轸實在看不過眼:“你怎麽跟在胡同口蹲吃瞪眼兒食似的,年夜飯你就不能端正坐着吃?”

    瞪眼食兒在一口大鍋裏煮些豬羊下水大骨,一圈人圍在鍋邊,一筷子一文錢,又考眼力又考筷子功。

    趙轸這是在嘲諷夏青吃沒吃相。

    夏青翻了個大白眼:“你要不願意吃,那我就可就全吃了啊!”

    容三姑娘一離開湯山,夏青立時就收到信。

    他到殷家溫泉莊上拿了年菜盒,一邊快馬加鞭,一邊穩住身形,就怕把殷家給的年菜盒子颠散了架。

    大鍋是給主子的,小鍋是他的份,肯分給趙大哥一口已經是他人好。

    趙轸還想抽空回家給娘子和妹妹送牡丹花的,沒料到一進宮就出不去了,眼看天色越晚,外頭的煙火花炮聲越響,這才挑剔夏青。

    夏青感覺這鍋子終于煮好,趕緊盛了一碗,往趙轸手裏遞過去:“趕緊吃兩口罷,等會還要去換班呢。”

    趙轸抱着刀席地而坐,喝上一口湯鮮味美。

    如今宮城裏上百號人在,禦膳房只顧着大殿中的臣子們,等輪送到他們,菜早就已經冷透了,要不是夏青還真吃不上這麽好吃的湯鍋子。

    把膳房分的饅頭泡在湯裏,兩人吃了一半,留下一半,給換班的張宿吃。

    夏青吃飽喝足,賊頭賊腦問:“聖人這回病得如何?”到底還死不死了?一口氣都吊了二三年了。

    趙轸意味深長:“聖人吉人自有天相,必會聖體安康。”估計暫時死不了,這口氣且得吊着呢。

    聖人是昭陽公主的兄長,只這兄妹二人是太後親生。

    當年聖人正值壯年卻犯頭疾,嚴重時不僅目不能見光,不能聞聲,甚至不能聞到濃郁的花果香氣,甚至連脖子都直不起來。

    殿中日日拉着厚簾,進出聖人的寝殿更是要進好幾道帷幕。

    那時聖人已然無法處理政事,又不敢交權給親王,便将手中權柄分給太後,請太後代為議政。

    太後在聖人初登基時就協助過處理政務,別的王爺又非太後所生,當時的聖人覺得母親比兄弟更值得信任。

    太後剛接手政事時,确是母慈子孝一派和睦。可接下的七八年間,聖人病中時不時能聽到些閑言碎語。

    有說太後盼着兒子久病不好,她就能長久當權。

    又有說其實聖人的病,“病根”就是太後為所。

    太後協理朝政五六年後,聖人的病情略有好轉,這兩年急收回權柄。

    其實他這頭疾一發,從此就不得根治,須得清靜養心才能長保康泰。可身在皇位,又哪肯長久放權于人呢?

    聖人的病時好時壞,母子間的争鬥也漸漸浮上水面。

    譬如此刻,聖人不肯在過年時讓百姓知道他聖躬抱恙,不肯下令停放宮中花炮,只肯把花炮挪到離聖人寝宮最遠的海子上放。

    太

    後提出不放煙火免擾聖體,又被皇後軟言回絕。

    于是原來不放的煙火怎麽也得放足十九日。

    門外煙火聲中傳進骨碌碌滾過的竹輪聲,夏青耳朵一張,立時跑去開門:“爺!您回來了!”

    此處是裴忌年少時的住處,太後掌權之後,他就被各方勢力以身負外族血統為由“趕”出了宮,偶爾進宮來也只當個歇腳的地方。

    要是沒有太後那番順水推車,狀似隐忍的讓外孫出宮,也就沒有這些年的方便行事了。

    裴忌半身躺靠在竹輪椅上,滿面倦色,連眉梢都沒擡動一下。

    可等到殿門關上,他倦色一掃:“在煮什麽?”

    夏青樂呵呵托起碗來:“年菜盒,主子嘗嘗?這個金銀蛋餃最好吃,金的裏面包的是肉丸子,銀的裏面包的是魚蝦肉。”

    清冷殿閣內,因這一鍋年菜暖鍋氤氲出煙火氣,更像是三十夜。

    夏青又說:“這雞蛋皮餃子也算是餃子罷?你說南邊人怎麽想出來的。”

    裴忌神色緩和下來:“她人也回城了?”要不然夏青該守在湯山,他既然進了宮那就表示容朝華也回城了。

    “是,還回殷家小園去了,大過年的容家人也不去接她回家過年……”夏青碎嘴了一句,“這容家還真是不看重她。”

    裴忌方才和緩的臉色又冷峻起來。

    趙轸立時清了清喉嚨,早就說了主子對容姑娘是“同病相憐”,公主還在昭陽觀裏呢,來請主子一道過年了沒?

    夏青後知後覺,趕緊遞上碗筷,又給裴忌盛了碗湯。

    裴忌對三個屬下道:“坐下罷,今日過年不拘禮數,一同吃。”

    話是這麽說,三人也坐下了,到底不敢放肆,等到裴忌停了筷子,幾人才大吃特吃起來,很快就把一大鍋年菜吃得只剩湯水。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腳步聲。

    張宿趙轸倏地抱刀立起,夏青更幾步蹿到了殿門前,就見殿閣外十幾個宮人簇擁着昭陽公主進院。

    昭陽公主一回來,皇後秦妃接連吃癟,又讨封又讨賞,一時風頭無兩。

    她笑盈盈進殿,看見兒子便道:“你舅舅暫時還死不了,這大年三十,你不來找我,只好我來找你了,咱們總該慶祝慶祝。”

    說着她的聲音微微一滞,目光在暖鍋上停了停。

    收回目光時,笑意已經淡了:“我還想一家人吃個團圓飯的,你倒已經吃過了。”

    昭陽公主略側了身,身邊女官将年盒放下,她就哪來時一般,一陣風似的又吹走了。

    夏青隐立在柱後,張宿趙轸都垂首立着,所有人大氣兒都不敢喘。

    裴忌滾動輪椅,一直滾到殿門前,圓輪被門坎給擋住出不去,這才開口:“恭送觀主。”

    外間急風趕雪,夏青在屋裏悄悄說:“慶祝什麽?”總不能是慶祝聖人沒死罷?公主看樣子可沒這種心腸。

    張宿直到此時才說:“主子受封了。”位同親王世子,往後在外要稱呼世子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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