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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冒犯(捉
華枝春/懷愫
夏青蹲在梅園小山牆後目瞪口呆, 趙轸在梅園另一側的假山石後目瞪口呆,兩兄弟雖隔着整個梅林,卻心有靈犀。
想的都是同一件事:世子今日不是要以真身見容姑娘的麽?怎麽這還裝上瞎了?
芸苓自悔失言, 唯恐替姑娘惹了麻煩, 剎時面孔漲得通紅。
一面想辦法找補,一面在心裏疑惑, 她那句話分明說得極輕, 怎麽還被他聽見?怪不得人家都說瞎子耳朵靈,原來是真的靈。
芸苓看這位公子衣飾不俗,身邊卻無人侍奉,心裏又猜測莫不是來侯府借住的窮親戚?
偏偏那小丫頭還久等不來,芸苓咬咬唇,下了狠心道:“姑娘, 我這就去梅林外的石道上叫人。”
石道上既能叫人,又能看見林中的情況, 這人是個瘸子, 真想幹什麽把他的輪椅踹翻就是!
朝華一點頭, 芸苓就一路小跑去往石道去喊人。
待芸苓走開, 朝華再次溫言向輪椅子上的致歉:“公子雅量高致,我再替我的丫頭向您陪個不是, 也為我自己向您賠不是, 丫頭無狀也是我管教無方。”
說他雅量是誇他寬厚, 說他高致是贊他一人到梅林來賞花有情趣。
“氣度寬宏,情致高雅”這麽一頂高帽子送到他頭上,若是離開梅林他再想找麻煩, 那就是自己打臉。
朝華說完,就見輪椅上的人笑了。
那笑容的像是知道她為什麽誇獎他, 明明知道,還頗為受用。
朝華禁不住多看了這人一眼。
他一身淡綠錦衣坐在白梅樹下,白梅瓣落在他肩上膝上,如積了層薄雪,将他本就清矍的身姿襯得更清瘦了些。
年紀大約二十出頭,臉上蒙着眼紗,但他鼻梁高挺,下颔輪廓分明。許是身體不好的緣故,皮膚也比常人白皙些。
雖只能看清他下半張臉,但只這半張臉,已經生得極英俊。
這一眼又讓朝華覺得可惜起來,相貌俊朗只是其次。有氣度,脾氣還好,坐在輪椅上目不能視物,實在叫人惋惜。
年輕男人先時不過了然淺笑,倏地笑意深濃起來,好像連朝華覺得他這般相貌是個瞎子瘸子很可惜的事,都被他窺知。
朝華自覺失禮,微側過身面向石道,就見芸苓正在石道上引頸探望,顯是石道那頭有人來了。
她轉身正視那個男人,向他大方道歉:“對不住。”
年輕男子用疏朗含笑的聲音問她:“這次又是為什麽賠不是?”
朝華肅正了臉色,雙手疊在身前:“我在心中冒犯公子,實屬不該。”
裴忌先還在笑,聽到這句收斂了笑意,透過淡青色的眼紗,她站在梅樹下的影子仿佛蒙着一層光,心目皆清。
“容姑娘不必如此多禮。”
朝華微怔,他認識她。
這個念頭一起,她立時明白為何林中沒有碾印,剛要退後,又聽那人徐聲道:“是我該向你賠不是。”
朝華此時身形向後,手也已經擡了起來。
裴忌猜測她又要去鬓邊小簪,差點又要笑出聲來,對她道:“我母親在餘杭冒犯了容姑娘,今日聽說容姑娘也在宴上,臨時起意,希望姑娘不要怪罪。”
朝華想了片刻才大概想到這人是誰。
帶着一半外族血統,又被昭陽公主扔在宮中二十多年的兒子。
“我姓裴,名忌。”繞了這麽大個圈子,裴忌終于向她通報了姓名,“容姑娘莫怕,這事沒人知道。”
傅東廷此時正在前院應酬譽王,容令姜則在前廳招待譽王妃,要不然他也沒法脫身到梅林來。
朝華驚詫難抑,趕忙垂首行禮:“世子言重了。”
借着行禮又退後半步。
裴忌依舊笑得溫文,他還是那句:“容姑娘別怕,我是誠心致歉的,讓你一年輕姑娘受此屈辱,我再致歉也不算言重。”
他脾性這樣好,簡直不像是昭陽公主的兒子,倒讓朝華一時間無話可說。
本來這辱已經受了,家人亦無法頂撞公主為她讨公道。
朝華根本就沒想過,有一天事主竟會向她道歉。
“我也想要當衆致歉,只怕節外生枝,反而更拖累你。”裴忌言詞款款,似乎思考了片刻,“這樣罷,容姑娘若有什麽心願盡可向我提出來。”
這樣一個眼前蒙紗,身坐輪椅的人,想方設法好聲好氣的來向她道歉。
不說朝華本就沒遷怒這位裴世子,就算當真遷怒他,這會兒也生不起氣來。
“世子實在是言重了,我并不生氣,也沒有什麽心願。”她的心願上天且不能滿足,何況裴世子。
裴忌也料到了她不會輕言願望,依舊還是那管斯文聲音:“那就記在賬上,何時還,就由容姑娘說了算。”
讨債的不想收,欠債的硬要還。
她的心願快要完成了,去榆林的人帶回一個絕好的消息。
朝華有些躊躇,她還欲拒絕,就算裴世子看着知輕重,通情禮,也不是她能沾染上的。
誰知還未開口,梅林石道那頭就傳來聲響。
裴忌道:“容姑娘先行一步,不必擔憂我。”說着托了托掌中手爐,“謝姑娘的手爐。”
朝華也怕被人瞧見,當即轉身出林,拉上芸苓按原路走了回去。
芸苓還懵着:“姑娘,咱們不幫那人了?”
“他的侍從從那邊來了,不用咱們幫忙。”一面回花廳一面回想方才那幾句話,明明裴世子用詞并不輕佻,可卻隐隐透露出與她相熟的意思。
朝華走得飛快,芸苓要快步才能跟上,行至廊邊時,朝華倏地剎住腳步,伸手摘了枝廊下紅梅。
她們一進花廳,就見方才還分散着各自在玩鬧的閨秀們已經全湊在一塊,有的整肅衣裝,有的對鏡理發。
令舒看見姐姐,趕緊沖她招手:“三姐姐哪 兒去了?”
朝華亮出手中紅梅:“我到水閣後摘花去了,怎麽?”
衆人看到她手上果真撚着一小枝紅梅,紛紛回頭繼續整妝,繼續一面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起前廳的事來。
“聽說譽王譽王妃陪着裴世子來了,永安伯家的姑娘已經到前頭去請安了。”她們是親戚,自然要去見禮。
令舒也悄聲道:“大姐姐今兒怕是顧不上咱們。”事出突然,誰能想到請的是裴世子,來的還有親王和王妃。
“方才銀珠來說讓咱們都候一候,萬一前面王妃提起,咱們都要去拜見。”
令舒目光含憂,趁着理妝的片刻功夫,對朝華道:“也不知道裴世子人如何,要是……與那位一樣,會不會找姐姐的麻煩?”
朝華捏捏她的手:“放心,不會的。”
她已經見過裴世子了,不僅沒找她的麻煩,還是個很親切的人。
那邊虞家的姑娘因是忠義侯夫人的妹妹,料想王妃會叫她,占着妝鏡理了許久。有幾家閨秀頗有微詞,烏将軍家的姐妹讓出妝鏡來。
這邊朝華和令舒也收拾好了,銀珠就在這時過來傳話:“請三姑娘四姑娘往前去,王妃請見。”
虞家姑娘身子都要動了,又趕緊坐下。
朝華也料着了,王妃要見也是見親戚家女孩,比如永安伯家的女孩,要麽就是忠義侯夫人或者世子夫人的娘家女孩。
只沒想到,會跳過虞家,先見她們。
她與令舒一前一後往海晏堂花廳去,邁過門坎先向上首行禮:“給王妃請安。”
譽王妃的目光在容朝華和容令舒的身上打了個轉,笑盈盈對她們道:“起來罷,不必拘束,走上前來。”
二人依言上前,譽王妃的目光落在了朝華身上。
忠義侯夫人虞氏不見了蹤影,容令姜陪在左近:“這是我家兩個妹妹,大的這個叫朝華,小的這個叫令舒。”
譽王妃年歲很輕,杏眼微挑,粉面菱唇,并不威嚴,反而一臉的嬌憨相。
她眼睛骨碌碌在朝華身上打轉,扭頭就向容令姜贊:“你兩個妹妹都生得好。”說着看一眼宮婢,宮婢捧出兩個盒子來。
一盒給朝華,一盒給令舒。
譽王和譽王妃本就來得奇怪,突然上門,上了門還很客氣,到這會兒譽王還拖着傅東廷東拉西扯,不知在說些什麽。
雖說二人是有名的只顧玩樂,不着調夫妻,但原來跟傅家并沒交情,突然如此示好,讓容令姜都有些莫名。
“這怎麽使得,王妃喜歡我兩個妹妹,就讓兩個妹妹陪王妃說說話就是。”
譽王妃偏偏搖頭:“我們王爺是突然起興要來,說不定一會兒就走了。”她非要賞,容令姜飛快看了眼妹妹們。
朝華和令舒趕緊跪下謝賞。
譽王妃很是滿意:“我也不坐了,你們玩罷。”
要不是王爺王妃出來一趟大張旗鼓,在座的人只怕要以為她是特意跑來忠義侯府,給容家兩個姐妹撐場面的。
一衆人站起身來要送她,她只看向了容朝華:“你來送我罷。”
容令姜更糊塗了,望向母親,楚氏也不知說什麽。
永安伯夫人和承恩侯夫人反而面露笑意,譽王妃年輕,她們卻已經上了年歲,若真按禮制送,得把王妃送出儀門。
如今王妃體恤,還有什麽話好說,紛紛站起來恭送加謝恩。
容朝華就這麽被簇擁到了譽王妃身邊,她雖落後半步,卻感覺這位王妃時不時就用眼睛的餘光打量她。
“你叫朝華是麽?”
“是。”
“你喜歡吃什麽?”
饒是朝華持得住,也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問給問怔住了,她微微一頓才答:“民女是餘杭人,民女的母親是蘇州人,我愛吃南邊菜色。”
“那你愛玩什麽?”
朝華已經應答如流:“民女上京之後頭回見着滑擦和冰車,十分有趣。”
一問一答間已經到了儀門前,譽王妃還是笑着同朝華告別。
譽王妃登上車,譽王已經坐在裏面等妻子,譽王也生着一張圓臉,兩人湊在一塊連臉上的神情都一樣,一瞧就是夫妻。
譽王妃一把拉住丈夫的袖子:“我看過了,她好看!”怪不得眼光刁毒成那樣的裴忌會喜歡她。
譽王聽聞,十分遺憾:“我也想看!”看看裴忌喜歡的姑娘到底是個什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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