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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黨争
華枝春/懷愫
剛放榜那日, 楚六站在榜下前前後後找自己的姓名,這回他沒像上回一樣走運,一年的追趕比不上經年苦讀的舉子們。
楚六匆匆恭喜過沈聿和徐年, 對他倆道:“等你們倆閑下來了, 咱們三個再一道慶祝。”
沈聿道:“楚兄,你這一年已經大有進益, 如此用功下去, 三年之後必定榜上有名。”
徐年還以為自己怎麽也能擠進二甲,沒想到掉到三甲還在末尾,有些不樂,但總歸比沒考上要強。
二人接下來要拜座師要認同年,有日子得忙呢。
楚六也不給兩人添麻煩:“我本也沒想到能中舉人,三年之後再考就是。”
說完他爬上馬車, 回家飯也不吃就倒頭大睡。
楊氏心疼兒子心疼得不行,吃了這麽大的苦, 受了這麽大的罪, 竟還沒考中!
兒子躺在床上不起來, 楊氏就天天把吃的喝的送進屋中去:“沒中也好, 沒中咱們回餘杭去,再請名師教導就好!”
她一點也沒氣餒, 看兒子的眼睛還在發着光, 原來以為這個兒子這輩子就這樣了。
到了年紀能讨一個她喜歡的, 門戶相當的兒媳婦進門,隔年再給她生個孫子,這輩子便完滿了。
誰能想到, 他還能讀書!他還能中舉!
楊氏拍着被子輕哄:“京城這個天兒,只要出門就眼睛也腫鼻子也腫, 滿城的楊絮哪比得咱們餘杭氣候好?咱們坐上船,你想去哪兒玩娘都陪着你。”
楚六只是蒙住頭不搭理。
等他終于有力氣起床,初一一看,圓溜的公 子又瘦回來了。
在考場裏瘦了些,回家幹躺着又瘦了些,新做的春衣夏衫又得收收緊了。
楚六打定了主意考完要去容家提親,如今沒考出來,他娘又開始念念叨叨,心中沮喪。他能再等三年,三妹妹還能再等三年麽?
想到這個,他問雲林惠明:“容家這些日子怎麽樣?三妹妹怎樣?”
惠明裝傻:“不知道啊,這我哪兒知道啊,咱倆跟公子在山上住着,回來又在貢院門口守着,沒打聽容家去。”
雲林眨眨眼睛說:“也就放榜那日,知道五公子這回也沒中。”容五才剛十五歲,要是他中了公子沒中,公子更難受了,得虧五公子沒中。
楚六眼睛亮起來:“快,給我預備幾樣禮,我去找找容五弟。”借着寬慰他的由頭,想辦法見一見三妹妹。
惠明狠狠瞪了雲林一眼,上了門這還怎麽瞞得住?
楚六把兩個書僮一來一回看在眼中,他問:“怎麽?你們倆有事瞞着我?是不是三妹妹的事!”
雲林惠明沒了法子,他們偶爾糊弄糊弄公子,公子從不生氣。但只要事關容三姑娘,公子就絕不許他們有一點隐瞞怠慢。
惠明垂頭喪氣:“公子,要不還是算了罷,外頭都在傳,太後娘娘瞧中了容三姑娘,要把三姑娘指給自家外孫。”
“太後娘娘的外孫?”
“就是昭陽公主的兒子,如今外頭叫裴世子,或是昭陽世子。”
京中人偷偷議論,昭陽公主接連得封,已經位比親王了,昭陽世子以後會不會封王?
楚六進京之後就一直在讀書,外頭這些事他根本不知道。
但昭陽公主他是知道的,他站起來就要往外沖:“這怎麽成?這怎麽成?朝朝怎麽能給人當妾?”
楚六在前頭跑,雲林在後面:“公子!公子!”太後那舉動真要将容三姑娘指給裴世子,必不會是當妾。
還沒跑過院門,初一白着張臉來報信:“公子!沈公子和徐公子都被帶走了,這是徐公子托人送來的信。”
她匆匆捧着信來,是餘杭會館的夥計馮四送來的,打的是沈聿的名號,門房不敢耽擱,趕緊送來的。
馮四這會兒人還在門房等着呢!
楚六剎住腳:“帶走了?”接過信掃了兩眼,臉上神色劇變!
一路小跑到門房,馮四迎上來:“楚公子!沈公子和徐公子被帶走了,說是那個什麽……透考題!”
“絕不可能!沈兄與我同吃同住,誰給他透考題?”
馮四急得滿腦袋包,餘杭會館接連帶走了五四個考生,整個會館街也抓走了好些人,各家一問都是這回榜上有名的。
馮四悄悄告訴楚六:“狀元榜眼探花全帶走了。”
楚六倒抽口氣,整個上京都為此事震動。
這事是同榜的一位進士吳進檢舉的,他與榜眼同住一個會館,大家同是考生,考完還未放榜便一同喝酒疏散。
喝醉之後,大半人都在忐忑考得如何,榜眼臉上一點憂色也無,還大言不慚說他必定榜上前三。
吳進開始時根本沒當一回事,榜眼本人本就有大才,他也是一省的解元,沖擊一下一甲前三本就是常理。
不驚慌的不止那幾位解元亞元們,還有平素幾個功課不如吳進的人。
他們明明不是同一地方的人,卻好像已經有了自己的人脈,時常湊在一處。
吳進到這時依舊沒有多想,等放榜之後,那幾人全都榜上有名。
而他勉強擠進三甲,還有好些人名落孫山。
吳進唉聲嘆氣了兩天,但好歹從此也是同進士出身了,眼前總有官仕可走。
他到街市上買一包蒸芸豆,小販把蒸芸豆倒進布包裏拍扁,往裏撒上花椒鹽,吆喝一聲:“燙手熱嘞哎~芸豆餅~”
吳進托着芸豆餅,一轉身就看見那幾人共同準備了禮品要去拜座師。
吳進呆站在街上,手中捧着芸豆餅也不覺得燙了。
他恍然大悟!怪不得他們明明出身、年紀、籍貫處處不同卻迅速結為夥伴,這些人全都在考前就已經去過林大人府上!
吳進捏着那包蒸芸豆跑了好幾家會館,找到幾個還沒回家鄉的考生。
問他們這些人是不是全都考前不害怕,考後不驚慌,酒後是否曾說過自己必定上榜的話?
還真被他問出來兩個,名次果然都排在前列。
因多是一省解元亞元經魁,他們考的好根本無人疑惑,零星幾個原來排名不行,這回一飛沖天的,也可以算是運氣。
但這些人聚結在一塊……
糊名、謄抄、校對,每一步卷紙上都沒有考生姓名只有編號,還不是抄一份是抄兩份,這中間牽扯太多,那麽能做手腳的就只有考題了。
熱芸豆餅放到涼透,吳進報官了。
他做了兩手準備,告官是其一,把事情全說給考生們是其二。
此時京中還有大半留在京城的考生,大家都是舉人,想考的就三年之後再考,家中無以為繼的,舉人也可以等待補官。
消息一出舉京嘩然,林大人先被問話,他是主考官被指名指姓的舉告,當然要查他。
跟着去過林家且此次有名的考生都被帶走。
京城三月初,天已經慢慢暖和了,楚六打聽完這些,滿頭是汗的去求堂伯父。
楚家京中老宅這一支是上代分的家,楚六的堂伯父哪肯在這時插手進去趟混水,連打聽都沒打聽。
只對楊氏道:“幸虧小六這回沒中,也省得這些麻煩事,你們趕緊回餘杭去。”
楚六怎麽能肯,他将來的人脈全關起來了,沒人脈他兜裏還有錢。
四處找門路塞錢打點,錢花出去二三百兩,人卻還跟沒頭蒼蠅似的亂轉。不說見沈聿徐年一面了,忙活了半日他連只言片字都沒能傳進去。
夏青把這些報給裴忌。
裴忌當然見過楚六,他是容朝華拒絕的第一位求親者。
沈聿必是因為當時聽見,所以才誤以為容朝華是個貪圖名聲的女子,這才用蟾宮才打動她。
誤會頗多,都可以一一去除。
只是沒想到楚六明明是楚家子弟,怎麽竟這樣不開竅呢!
“他給了那個假獄卒多少錢?”裴忌眉心微皺。
夏青伸出三根手指頭:“三百兩!”都夠在東城買間四合院了!
“本來還要給,但他沒錢了。”
楊氏也不傻,眼看兒子天天出門為了同窗奔波,銀子是小事,要是被卷進去怎麽辦?
楊氏苦口婆心:“小六,娘不是心疼這些錢,你幫你同窗是好事,可這樣大的事,你爹也不肯替你擔幹系的,你可不能害了自己害了全家呀!”
楊氏時常說些蠢話,做些蠢事,但這句她說的沒錯。
楚六不肯聽,現銀被沒收了,他又當掉了玉佩折扇和玉帶金銀囊,換出來二百兩,繼續去填那個獄卒的窟窿。
裴忌有點頭痛:“找個由頭先把那夥騙子抓起來,他一個世宦人家的子弟,就沒想過找找山長?找找省官?”餘杭解元牽扯入舞弊案,省官自然要想辦法跑門路。
楚六只要想到這節,餘知府就能“順理成章”的來走裴忌的門路。
而後,裴忌會大大方方賣給沈聿一個大人情。
本來這局就是為了削除榮王一黨。
林大人不是頭回辦這事,這些年來他像只蜘蛛那樣吐出網絲,粘住一個又一個門生,把這些粘在他絲上的人輸送給榮王。
等了這麽久,終于到了收網的時候。
榮王操縱科舉,結黨營私,雖長但失德,豈能将政事交給他?讀書人怎麽會願意?
沈聿初到上京,他想要鑽營必會去拜碼頭,只要他的腳邁進了林府的大門,林大人就不會放掉他這塊肥肉。
案子揭出來,沈聿必要下獄。
到時吃不吃苦頭,往後還能不能做官全看有沒有人撈他。
榜眼是板上釘釘拿到了透題的人,只要沈聿肯服軟,他的位次還能上前一名。
沈探花,沈聿當了探花再登門求親,誰還敢背後再嚼一句? 人人都會羨慕容朝華。
裴忌想好要賣這個人情的,可是楚六……他怎麽連找關系都找不着門呢?
“讓餘勇給楚六寫信。”
反着來也一樣,得把這條線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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