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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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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5章

    小型直升機已經遠去, 它飛走時,螺旋槳攪動着周遭,枝葉石子兒也被吹入室內。

    我感覺到渾身盡是砂礫, 周遭的神職人員将我綁在一起,一部分人迅速圍住了和洛, 詢問着他的情況。

    小教會內部本就陰暗, 在無數藍色光源的照射下,和洛身上的紅便愈發濃稠陰暗得像是幹涸的血液。可和洛身體并不好, 白化病使得他臉上總有着幾分病弱感, 壓在這紅之下竟像是某種濕潤的雪。

    他望着我,道:“你果然是摩甘比的人。”

    “人心不足蛇吞象,摩甘比是否也太貪心了?”和洛咳嗽了幾聲,白色的睫毛垂落遮擋住了紅色的眼眸, “原本得到的讓利已經夠多了,竟還想派你再來暗殺我……”

    他笑了聲,話音帶上譏諷,“難不成以為我也死了, 他們就能就能再安插勢力将教會吞了不成?”

    我隐約感覺到和洛在很努力在凹人設, 因為他的眼中有着揮之不去的漠然。他似乎全然并不關心教會如何,即便我剛剛的行為算得上暗殺未遂, 但他此刻連後怕感都沒有。他和迦示竟有些相似, 只不過他在努力讓自己顯出正常的感情,迦示卻努力壓抑自己的情緒讓自己像機器人。

    我像是螃蟹一般被按着, 扭動身體, “也不能這麽說, 我只是個普通路人啊!”

    和洛道:“普通路人身上帶刀?”

    我道:“帶刀路人。”

    和洛的臉色空白了幾秒,像是被我的爛梗震懾到了, 半晌沒說話。

    神職人員在綁着我,很快就綁到了我的鉗子啊不是,綁到我的手了。一人就迅速抓着我的頭發,迫使我擡頭,幾乎在擡頭對視的一瞬,他大呼:“該死,你怎麽逃出來的!”

    他話音落下幾秒,另一人也驚呼起來,“什麽?是你?”

    他們慌張了一陣,喊道:“快去高塔!看看他還在不在!”

    和洛微微蹙眉,“到底是什麽意思?”

    他們向和洛低頭,低聲道:“她……就是和他有牽連的人,今晚的事,您也知道。恐怕,是他将她放出來的的。”

    和洛移開視線,“你們現在要将她押送回高塔嗎?”

    那群人點頭,他沉默幾秒,“我和你們一起去。”

    “可是今天事情緊急,您若是有危險——”那人話尚未說完便被和洛打斷,他擺手,道:“讓我去見見他,我很好奇,他到底是什麽人。”

    和洛又道:“最重要的是,如果她只是他放出來來殺了我的,為何方才摩甘比的飛機會懸停在這裏?這只能說明,摩甘比除了和翼世達成合作外,私底下可能與他也暗通了消息。”

    他看向我,臉上帶上了些憐憫的神色,“你們以為殺了我摩甘比會救你們嗎?不會的,他們打的主意就是等我和他都死掉,趁教會混亂安插人手而已。愚不可及。”

    我道:“我剛剛怎麽沒真的動手。”

    我感覺他的話實在有點多,令我厭煩,我有些後悔我無用的心軟了。

    算了,事已至此,只能這樣下去了。

    我被神職人員們押走到外面時,我發覺天空之上星星稀疏,月亮被尖尖的高塔上切割成兩半。我幾乎錯覺在那遙遠的高塔之上,有人站在窗前窺探着這一切。

    許琉灰,你望着這一切,會失望嗎?

    你會失望于這一柄槍始終沒有打響嗎?

    我平靜地想。

    明明從高塔逃出時,我花了很久很久時間東躲西藏,才被逼到了和洛所在的小教堂裏。但如今從小教堂被押會高塔中,卻只花了很短很短的時間,短到我人生的走馬燈才剛剛走到我分化期。

    那時我分化成A,被哥哥帶去公民信息登記所更新公民信息。他将我的名字陳知微改成了陳之微,起初,我以為是他文盲寫錯了字,但是轉念一想之字比知字好寫許多,我便也懶得計較了。

    直到離開公民信息登記所,他才告訴我,可以微小,不能覺得自己微小。我沒聽懂,我只是揪着裙子的松緊帶探頭往下看了看,面色凝重問他:“沒有很微小吧。”

    他無言以對。

    現在回想起來,我建議他改名陳行絕。

    畢竟是做事做絕的純純畜生一枚呀~

    高塔前的神像錯落在周圍,在夜色中,它們面容晦暗,不怒自威。

    “嘎吱嘎吱——”

    高塔內部的樓梯閃爍着淡淡的藍色光澤,随後,螺旋樓梯分開,镂空雕飾的電梯從中浮現。

    幹,原來有電梯,只是我沒找到權限!

    他們将我押到電梯裏,硬生生擠着我,給和洛留出了一大片空間。

    受不了,你們教會內部還挺講人情世故哈。

    我在挨挨擠擠中感覺到難以呼吸,沒多時,眼前出現了一片開闊的空間。人群散開,我也終于有呼吸的機會了,許琉灰端坐在案幾前,在看書。

    他似乎并不驚訝我的狀況,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你還是被抓到了。”

    我尴尬地扯出了個笑,押送着我的人一言不發,似乎即便許琉灰死到臨頭了也是他們不能冒犯的人,他們只是低着頭,等着和洛發言。

    和洛腰板挺直,他望着許琉灰,微微蹙眉,“你已經不是紅衣主教了。”

    許琉灰笑容和煦,輕聲道:“可以給她松綁嗎?她看起來很不舒服。”

    和洛眉頭蹙得更深了,“這并不重要,等下她也會在這裏陪着你一起接受刑罰的,什麽時候松綁并不重要,不是嗎?”

    他又道:“只是有些問題,我很好奇。”

    許琉灰合上了書,有些擔憂地望了我一眼,又笑着看他:“你問吧,雖然時間不多了,但是作為老師,我會努力解答你的疑惑的。”

    和洛道:“你和摩甘比,私下有接觸對不對?”

    他眼神之中有了些銳利,“她剛剛企圖暗殺我,而附近,有摩甘比的人準備接應她。你和摩甘比私底下達成了什麽協議?你到底向摩甘比提供了什麽!”

    許琉灰有些驚愕地看了眼我,又道:“我和摩甘比如果能搭上線的話,恐怕不會淪落到這一步。”

    他又道:“我只是給了她一些選擇。”

    我心下一沉,許琉灰……果然也想讓我殺掉和洛嗎?

    在我的懷疑當中,許琉灰卻又嘆了口氣,道:“我并不知道她和摩甘比有什麽關系,我只是為了一些私心。”

    他看向我,黑眸中無悲無喜,話音平靜,“你應該很讨厭他的,不是嗎?我以為即便不是為了我,你也會殺了他,原來不會。”

    我幾乎變了聲:“……什麽?”

    許琉灰道:“和家。”

    和洛立刻看向了我,粉色的眼睛眯了起來。

    我:“……”

    很好,他還是查到了。

    我道:“老師,你不是想讓我逃走嗎?如果我殺了他,我就更不可能逃走。”

    許琉灰微笑了下,有些疑惑,“可是他們不是說,摩甘比的人在接應你嗎?”

    我頓了下,道:“但老師說過了,你和摩甘比沒有聯系。”

    許琉灰像是諄諄教誨的老師一般,引導着我:“然後呢?”

    我道:“所以,如果我殺了他,然後死在哪裏了,老師也不奇怪對嗎?”

    許琉灰勾起了唇,有了很輕的笑聲,“老師會替你難過的。”

    我:“……”

    我道:“老師你真的過了,我曾經真心想給你養老的。”

    我說完,感覺身後的神職人員都笑了。

    許琉灰笑出了聲,他摘下了眼鏡,又道:“起碼在最後的時間裏,我們還可以再相處一陣。”

    我道:“可我還是不明白。明明無論我殺不殺他,你的狀況都無法有實際的改變,還要多死一個無辜的人。”

    這是個完全的死局。

    如果摩甘比沒有插手進來,死了和洛,翼世或許只能冷處理,讓許琉灰繼續承擔教會的工作。但是摩甘比插手進來的話,死了和洛,他們未必不會再想辦法處理掉許琉灰制造混亂趁虛而入。

    許琉灰只是微笑,看向和洛,道:“現在可以給她松綁嗎?她看起來很難受。”

    和洛擺手,神職人員們立刻低頭給我松綁,我有些局促不安地看着他們,實在還沒搞清楚這一幕鬧劇要持續到什麽時候。

    我被松綁後,許琉灰便朝着我招了招手。

    我抿着唇,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踏足。

    許琉灰低聲道:“你害怕我了嗎?”

    我想了想,道:“我只是比較怕死,不知道老師怕不怕。”

    許琉灰的笑意淡了,輕聲道:“怕的。”

    他又道:“我讓你逃跑時将路燈關了,你照做了對不對?當我從踏上俯瞰,看着暗下來的那條路,我多麽希望那是一條通往捕真宴會現場,亦或者某個我不知道的可以離開教會的路徑。當你一路逃到那個小教會時,我有些絕望,因為我也曾逃到那裏。”

    許琉灰又拍了拍身旁的位置,“過來吧,在最後的時刻。”

    我深深嘆了口氣,神職人員們默不作聲,給我讓開了一條路。我小心地從他們之間走過,又路過了和洛,我垂下眼睫毛,整理了下狼狽淩亂的衣服。

    但一低頭,便能看見和洛的衣擺。

    風從高塔的窗上吹入室內,和洛的紅衣下擺輕輕晃動,猶如一條彎彎曲曲的紅色河流。

    我胡亂從懷中摸出槍,擡起手用胳膊卡住了和洛的脖頸,用槍對準了他的腦門。

    “不許動!”

    “放開!”

    幾聲憤怒的喝聲驟然間傳來!神職人員們迅速舉槍上膛對準我!

    和洛的信息淡淡襲來,他并沒有掙紮,只是有些驚訝,“你?”

    我看了眼許琉灰,又看向了面前的神職人員,心髒幾乎跳到喉嚨處。我挾持着和洛連連後退,直到背部靠住了牆,可以确保背後的安全後,我才再次環視了他們一圈人。

    風吹入高塔,吹得我一側的胳膊有些發冷,幾乎說不出話來。

    “你想幹什麽!你現在只不過是垂死掙紮!”

    一個神職人員道。

    “你……”

    許琉灰有些迷惑。

    “事已至此,何必呢?”

    和洛說道。

    “大膽!你以為這樣的要挾能做什麽嗎?”

    另一個神職人員道。

    嘈雜聲音疊在一起,深紅色的神職制服,漆成純白的高塔,餘光之中高塔窗戶上深藍色的天空……從額頭冒出的冷汗、從胸口跳到太陽穴的巨大的心跳聲、血液的流動聲,一切的一切都被吹入塔內的完成攪成了一團!

    我握着槍的手在發抖,全身發冷,我大喊道:“全部放下槍,打開權限,讓我和許琉灰離開教會!”

    一群神職人員望着我,槍口仍然對準着我。

    我用槍口用力抵着和洛的額頭,惡狠狠道:“和洛,我告訴你,我跟你結仇很久了,你不要以為我不敢下手!我剛剛沒動手,不過是因為那個時候不方便殺了你,現在我可不敢保證!”

    和洛面色平靜地側過臉望我,“你覺得教會的人在乎你的威脅嗎?”

    我看向教會的人,發覺他們果然仍然高舉着槍,對準着我。

    我崩潰道:“不是,你們不怕他死嗎?”

    許琉灰輕聲嘆了口氣,“好孩子,你沒有上膛。”

    我:“……”

    他媽的,居然沒有糊弄到你們!

    可惡,剛剛那個時間根本沒空上膛嘛!

    我總不可能把槍上膛了放在懷裏吧,媽的搞不好走在路上就暴斃了。

    最後,他們朝我逼近,槍口重新對準了我的腦門。

    我看着他們将和洛從我身上撕下來,槍也被他們拿走,最後,權限打開,他們離開了高塔。

    權限關閉,發出很輕的聲音,我背對着許琉灰,目送他們遠去。

    氣氛很安靜,安靜得我腳趾抓地。

    好崩潰,好尴尬,好丢人。

    幾秒後,我聽見身後傳來很輕的笑聲。

    我回過頭,卻發覺許琉灰的臉色又蒼白了一些,他像是有些冷,裹緊了身上的主教袍。但他的黑色眼睛卻彎曲着,臉頰邊上垂着棕色的頭發,嘴角含着微笑,“沒關系,剛剛已經很厲害了,速度也很快,只是沒有辦法。”

    隐隐約約感覺他在對我說一分鐘也很厲害了。

    我抱着頭,哭喪着臉,“沒想到連你給我那把槍都弄丢了,對不起老師。”

    “你冷嗎?我有點冷。”許琉灰再一次拍了拍他身旁的位置,我挪着腳步走過去,坐在他身邊。剛一坐下,他便伸手将我攏在了他的袍子下,這身主教衣袍透着很淡的焚香味道,卻又幾分隐秘的陳舊味。

    衣袍下,他的手臂緊緊摟着我的肩膀,源源不斷的熱意從他身上浸染到我身上。他裹緊了袍子,這一刻,我與他像是在風中一起藏在袍子裏取暖的動物。

    許琉灰輕聲道:“這是我好久以前穿過的袍子,因為今天是最後的時刻了,所以我從衣櫃裏翻出來穿上了,不過還是有些灰塵的味道啊。”

    我縮在他懷裏,道:“接下來我們會被怎麽樣呢?”

    許琉灰笑了聲,“像我很多年前那樣。”

    他的聲音慢悠悠的,“你看到高塔下的那些神像了嗎?等一會兒,他們就會把我們押送下去處死,點火焚燒,最後埋在神像下面。”

    這一刻,冷意徹底侵蝕上我的骨髓。

    我再一次感受到了翼世與教會的殘酷與冰冷。

    我問道:“老師,我逃走的時候看到了很多空房間,那些地方就是曾經照顧你的人住的地方嗎?”

    “嗯。”許琉灰微笑着看我,黑色的虹膜在高塔的映照下有着些晦暗,“你知道嗎?在最初翼世其實是教會一手哺育起來的,但翼世越來越強大,反而控制了教會。教會內部有了很大的争議,翼世便想到了一個主意。那就是讓教皇與部分主教失貞,誕下屬于翼世的血脈,然後讓這個孩子作為橋梁承接兩邊。不過……一代孩子是不夠的。”

    我的雞皮疙瘩順着胳膊往上爬,嘔吐的欲望襲來,幾乎無法呼吸。

    許琉灰輕輕地撫摸我的手臂,道:“我是第三代,我的雙親是……姑侄關系。”

    我道:“老師……”

    許琉灰摸着我的頭,又道:“你知道嗎?如果我沒有離開這裏,或許……很快就會與我未曾謀面的表叔成婚。所以,我一直很想逃走,我想當一個普通人,想有一個正常的家庭,想擁有幹淨的血液……直到有一天,我找到了機會。”

    “那時,教會出現了一個同樣優秀的主教,對方和翼世有着更緊密的聯系。我當時覺得,說不定我可以從這裏逃走,他們可以讓他做教皇……但是,我還是被抓回來了。那些貼身照顧我的人因為看管不嚴,所以他們被處死了,連那名主教也被認定是幫我逃走的元兇處死了。”

    再一次的,我想起了他曾說的那句話:在夜晚,它們就會變得很恐怖,很吓人的。當然,後來不害怕了,因為我是神的信徒,它們會庇護我。

    我話音顫抖,“這才是……庇護的意思嗎?”

    許琉灰摸了摸我的頭,“對啊。”

    他道:“我曾經想過,如果我不老是想着當普通人的話,他們就不會經歷這些事。但還好,我是神的子民,他們為了保護我而死的話,神一定也會讓他們成為神的子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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