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倒V】“許柚,你不覺得師兄他對你…”
吳迪給許柚發的定位是A大對面的一間燒烤店, 這家的燒烤味美價廉,深受附近廣大學生群體的喜愛。
服務員帶許柚上樓。
“柚子,這兒!”
吳迪熱情地朝他招手。
許柚一眼就看到了吳迪和坐在他旁邊的短發女生。
吳迪煞有介事地站起來。
“咳咳, 我來介紹一下, 這位是姜杉,我女朋友。這是許柚,我大學室友。”
“你好。”姜杉大方地笑笑。
“你好。”許柚眼睛彎了彎, “叫我柚子就行。”
吳迪從許柚手裏接過禮物:“嗨, 禮到了就行了,還帶什麽人啊?”
他嘴上雖然這麽說, 臉上的笑卻根本藏不住。
“小姜朋友圈背景圖都是玲娜貝兒, 她肯定喜歡。”
“謝謝啊柚子, 快別站着了,我們邊吃邊聊吧。”
姜杉幾乎把菜單上能點的東西都點了一遍。
服務員拎來半打啤酒, 還有源源不斷的烤串被放到鐵盤上端上來。
運動完的欺騙餐好吃到流淚, 許柚撸着串, 忍不住八卦:“迪哥, 你和小姜是怎麽認識的啊?”
不怪許柚好奇,吳迪大學“寂寞”了整整四年,可研究生開學還沒到兩個月, 就光速脫單了。
“我們在同一個課題組, 加了微信,一開始是找她咨詢組會的事, 一來二去就認識了。”
姜杉點點頭。
“嗯, 我是他師姐。”
“哇, 原來你們也是師門內部戀愛啊!”
吳迪疑惑地挑眉。
“為什麽要說也?”
許柚咬着吸管,愣了愣。
對哦。
他為什麽要說也?
許柚想不通地撓撓頭:“嘿嘿, 口誤口誤。”
說到這個話題,吳迪突然想起來。
“哦對了,柚子,你最近過得怎麽樣?累不累?壓力大嗎?老板你嗎?”
吳迪上次給許柚打電話,對方還在“白天研究生,晚上研究死”,害他擔心了好久。
許柚低着頭,悲傷地咬了一口土豆。
“在寫論文。”
吳迪和姜杉交換了一個眼神,識趣地沒有繼續問下去。
懂了。
吳迪把烤腦花往許柚面前推了推。
“柚子,你多吃點。”以形補形。
吳迪喝了一口啤酒,随口道。
“對了,你之前不是說,你有個師兄特別厲害嘛,聽你說還挺帥的,不懂的可以多找他問問啊。”
沒人拒絕的了八卦。
“真的假的?單身嗎?”姜杉突然興奮,“肥水不流外人田,近水樓臺先得月啊柚子,這不得拿下?”
許柚低頭咬着吸管,小聲悶悶地說。
“我可不想下輩子都被人叫椰子和薩摩耶,還是算了吧。”
吳迪皺下眉。
“你改名叫許椰了?”
許柚:“...”
又幽默了哥。
“椰子。”許柚指指自己的腦袋,用力晃了晃,“裏面有很多水,明白了吧?”
看完一場生動形象的比劃,吳迪恍然大悟。
“他不就想說你是笨蛋嗎?拐彎抹角的,搞這麽麻煩幹什麽?再說了,我們柚子有時候是笨了點,但關他什麽事啊?吃他家大米了?”吳迪想也沒想,脫口而出道。
許柚默默喝了一口啤酒。
苦酒入喉心作痛。
原來真話這麽傷人。
和笨蛋比起來,椰子聽久了竟然還有一點可愛。
他原諒師兄了。
姜杉:“那薩摩耶又是怎麽回事?”
許柚眼神飄忽,心虛地低頭咬吸管。
含糊道。
“這件事吧,說來話長。”簡而言之是他活該。
酒過三巡。
吳迪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手邊三個空啤酒瓶震了震,他臉色酡紅,一看就知道是上頭了。
“…說你笨就算了,他竟然還管你叫狗?”吳迪怒不可竭,他撸起袖子,露出沙包大小的拳頭“他這是人格侮辱,這簡直就是職場霸淩啊!你把他微信推給我,我今天非跟他好好唠唠......”
姜杉也點點頭,正色道。
“柚子你別怕,就算他是你師兄,這樣做也是不對的,導師是不會袒護他的。如果真有人欺負你,你一定要告訴我們。”
許柚眼睛無辜地眨了眨。
他是不是說錯話讓他們誤會了什麽?
“不是不是!師兄他沒有欺負我,雖然師兄有時候是有一點嚴格,好吧可能不止一點...但師兄人還是很好的!”
許柚緊張地解釋道。
吳迪已經完全代入許柚每天在實驗室被排擠、被霸淩了,聽許柚這麽說反而更加怒其不争,
“你竟然還在袒護他?他是不是CPA你了?休想蒙我!你把他微信給我,我要親自問他!”
許柚咬下唇,小聲糾正。
“迪哥,是PUA吧...”
看來迪哥是真的醉了。
跟喝醉的人講道理他們是聽不進去的,只能順着毛撸。
“好吧,我承認師兄有時候的确有一點兇。”
許柚頓了頓。
“但是我剛進組的時候,因為不會找文獻被導師罵了,師兄給我寫了一整張便簽的網站。我跨考到現在這個專業,師兄說我基礎太差,就給我找了本科生課表,告訴我可以去旁聽本科生課。聽不懂的題目,師兄比老師講得還清楚。還有,我前段時間想論文idea,想了好多版都被老板打回來,師兄嫌棄我找的論文沒用,幫我提前删選了一遍,還發了好多大佬的前沿論文給我看,看不懂的地方還給我講,指導我怎麽寫才不會被sci罵,把要改的地方都給我标出來了,最後交上去的時候老板居然還誇我了......”
許柚感動地咬下唇。
師兄真的對他很好很好啊!
許柚偷偷觀察吳迪的表情,聽完,他似乎也冷靜了一些。
許柚悄悄松口氣。
吳迪喝了口茶,沉默良久,他開口。
“你把他微信推給我。”
許柚手足無措,急了。
“我都說師兄他沒有欺負我了,怎麽還要加微信啊?!”
吳迪豎着一米八,橫着一百八,還學過散打,雖然師兄健身,身材也很好,真動起手來不一定誰輸誰贏,但萬一受傷了怎麽辦?!
吳迪緩緩擡起頭,他雙目微紅,情緒激動。
“這哪裏是師兄?分明是活爹吧!”
許柚眨眨眼睛:“...啊?”
“咱師兄還差師弟嗎?公若不棄,迪願拜之為義父!如果不嫌棄的話,我想給師兄養老!”
姜杉無語了兩秒,給吳迪杯子裏重新倒滿了茶。
“別理他,他是真的醉了。”
“不過聽柚子你這麽說,你師兄人真的還挺好的。我對吳迪都不一定能做到這樣。”姜杉感嘆道,“有時候看他寫的論文,都忍不住想吵架。如果不是我早就看上他的話...”
許柚眼睛亮了亮。
他好像聞到了八卦的味道。
姜杉:“他剛進組的時候笨手笨腳的,什麽都要問我,還找我給他改論文,大家都挺忙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如果不是喜歡他我才沒那麽多耐心呢。”
第六感讓她的直覺格外敏銳,姜杉暧昧地眨眨眼睛,壓低聲音暗示道:“柚子,你确定你師兄他對你......”
許柚的手機震了一下。
許柚抱歉地彎彎眼睛。
“不好意思啊,我接一下電話。”
許柚舉起手機,是一個視頻來電。
他今天出門得急,忘了帶耳機,清朗散漫的男聲從手機裏傳出來。
“哥買了下下周去北城的票,提前通知你一聲,別忘了到時候來火車站接駕。”
“不!接!”
“你敢?回頭我就告你媽。”
“胡芃,你都多大了還告家長!”
“就告。”胡芃懶洋洋拖長了尾音,“就這樣,挂了。”
許柚兇巴巴盯着屏幕,把胡芃拖進黑名單的手指蠢蠢欲動。
吳迪和姜杉都很少見許柚這樣“張牙舞爪”。
吳迪喝了兩杯茶後酒醒了一點。
“胡芃?哦,是你發小吧。”吳迪記起來了,大學的時候許柚也經常在寝室提起這個名字,“他來北城旅游?”
許柚喝了一大口啤酒,悶悶不樂搖搖頭。
“我也不知道。”
許柚和胡芃兩家住對門,是鄰居,許柚還不會認字的時候就跟在胡芃屁股後面跑了,許柚一度以為“芃”這個字念凡,一直凡哥凡哥地叫到初中,才知道這個字念“朋”。
胡芃也很對得起“狐朋狗友”這個詞。
從小到大,胡芃闖禍,許柚背鍋。胡芃看這個鄰居弟弟好玩又好欺負,就一直帶着許柚一起玩。
好幾次許柚都被氣得不想和他玩了,直到有一天放學後,許柚無意中看到胡芃叫了幾個哥們在小巷裏堵人。
許柚很早就清楚自己喜歡男生,初中班上有一個男同學知道後總是欺負他,還帶頭教唆別的男生也一起孤立許柚。
“就是你欺負我弟弟?”
胡芃初二時就已經長到175了,那段時間他還瘋狂迷戀山雞浩南,穿衣打扮都向他們靠齊,整一個不良少年。
“大哥我沒有啊!我連你弟弟是誰都不知道?”欺負他的男生瑟瑟發抖。
“再裝?明天去跟許柚鞠躬、道歉,再敢讓我知道你們偷偷搞霸淩同學那一套,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滾!”
第二天,那個男生真的來向他道歉了,從此以後看見他都吓得繞道走,還放出謠言,說許柚有一個在道上混的哥哥,許柚因禍得福,平平安安度過了初中剩下兩年。
每次提起胡芃,許柚的心情都很複雜。
他可能和胡芃的八字真的不和,成年後每次放假回家待在一起,都一定會有很倒黴的事發生。
許柚靈魂出竅了很久。
“哦對了。”許柚回過神,“學姐你剛才想問我什麽?”
姜杉愣了愣:“啊?...我也忘了。”
吳迪:“...”
許柚提心吊膽、小心翼翼過完了接下來兩個禮拜。
胡芃抵達北城當天,許柚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查看今日運勢。
——大兇。
胡芃買的車票原定是周六上午到的,因為天氣原因,硬生生延誤到了下午。
許柚正在圖書館看文獻,他不經意擡頭看了一眼窗外。
下!雪!了!
許柚眼睛亮晶晶的。
他長這麽大第一次看見北方的雪。
微信彈出兩條語音,許柚戴上耳機,低頭收拾書包,準備去火車站接人。
艹凡:“卧槽,十幾個小時硬卧,你哥腰都要被/幹廢了,一出站還滑一跤......北城下這麽大雪就是為了專門迎接我,我可真夠有面子的。”
艹凡:“你別來了,我直接去你學校找你。再把你也摔一跤,回頭我媽再把我一頓削......”
許柚和胡芃都是土生土長的南雍人,南雍一年到頭都下不了幾場雪,才十二月中旬,北城的雪就已經很大了,很快就在路面積起了厚厚一層,把整個世界變成一片銀裝素裹。
一下雪,交通就容易癱瘓。
等胡芃終于從火車站打到車,回酒店check-in放好行李,再到A大校門口的時候,天都快黑了。
許柚站在門口,臉埋在圍巾裏,耳朵被凍得紅紅的。
“許柚!”
許柚擡起頭。
胡芃朝他走過來,一路上收獲了不少回頭率。
胡芃從小到大不知闖過多少禍,就是靠着這張臉活到今天。
“想哥沒?”
胡芃捏住許柚的臉左右看看,他語氣很稀奇的樣子,“瘦了?A大把你餓着了?”
許柚臉被捏住了動不了,只能用眼神表示抗議。
“沒,一點也不想。”
“口是心非。”
胡芃搭着許柚的肩,初中後,他又長高了10cm,習慣了把許柚當支架用。
“走,帶哥看看你學校,晚上就在食堂吃飯,你請客。”
“哦。”
胡芃回頭看了一眼,懶懶道:“喂,你們幾個走快點行不行?沒見過雪嗎?出息。”
許柚被吓到了,他低頭打開學生中心。
“幹嘛呢?”胡芃好笑地問。
許柚一臉認真。
“充錢。我飯卡裏只有50塊了,請不起這麽多人。”
胡芃這次不是一個人來的北城,他還帶了三個朋友。
許柚在南雍時和其中幾個玩過兩次密室,但都不熟。
胡芃仗着身高輕易搶走了他的手機,放進自己口袋裏。
“憑什麽讓我弟弟請他們吃飯啊?讓他們自己掏錢,你請我一個人就行了。”
A大校園很大,許柚帶胡芃他們簡單逛了逛。
胡芃把喝完的礦泉水瓶扔進垃圾桶裏,他眉毛一挑,突然發現了華點。
“你們四個今天穿的,紅綠黃藍都湊齊了,走在一起,簡直垃圾桶成精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許柚:“...”
“好餓啊,你們餓不餓?嗯嗯嗯,我們快去食堂吃飯吧!”
許柚當機立斷。
只有吃飯能堵住胡芃這張嘴了。
正值飯點,食堂裏的人不少,許柚帶胡芃來到鐵板飯窗口前。
“這家店的牛肉飯超好吃。”
終于排到他們,許柚拿出學生卡在POS機上刷了一下。
胡芃抱着手臂,故意逗他。
“要不是看你付款成功了,我都不相信你真的在A大上學。”
許柚幽幽擡頭盯着他。
“這可是top2,我就認識你一個在A大上學的人。”
胡芃笑着在他腦袋上揉了一把。
“小柚子,茍富貴啊,哥以後就指望你了。”
許柚把他的手拍掉,理理被揉亂的頭發。
“哎,那是許柚嗎?”
林周舟剛從戶外走進食堂,眼鏡上起了一層霧,她不确定地問旁邊的人。
陳競順着她的視線望過去。
“好像還真是,柚子也有那件淺藍色羽絨服。正好咱們三個人。”陳競看了一眼路聞竹,“一會兒拼個桌?”
林周舟取下眼鏡擦了擦,這下終于能看清楚了。
“柚子好像是和朋友一起來的。”
林周舟話音未落,站在許柚旁邊高大帥氣的男生低頭揉了揉他的腦袋,很寵溺的樣子。
林周舟挑下眉,調侃地“喲”了一聲。
“看來不是一般的朋友,算了,我們還是別去打擾他們了。”
許柚和胡芃一行人找到一張大桌子坐下來。
胡芃和許柚點的是一樣的,都是牛肉飯。
胡芃狀似貼心地說:“哥記得你從小就不愛吃蘑菇,來,別客氣,哥幫你分擔。”
胡芃把筷子伸進許柚碗裏,每夾走一塊蘑菇的同時,也會帶走一片牛肉。
許柚虔誠地低下頭,雙手合十。
求你快快走!
-
陳競好好站在隊尾排着隊楓。
路聞竹轉過身,走向相反方向的窗口。
陳競追上去,困惑地問。
“怎麽了?不說好了三個人一起排鐵板飯的嗎?”
“突然不想吃了。”
陳競站在原地,怔了一下。
“那、你想吃什麽啊?”
路聞竹頓了頓。
“餃子。”
二十分鐘後。
終于買到鐵板飯的陳競端着餐盤坐到路聞竹對面。
陳競沉默兩秒,他終于忍無可忍掏出手機,低頭打字。
輕舔蟑螂玉足:1。
皮蛋solo粥:你有病啊?我就坐你旁邊發什麽微信?
輕舔蟑螂玉足:路聞竹他究竟是哪兒人啊?
皮蛋solo粥:和你一樣啊,北城本地人。
輕舔蟑螂玉足:好小衆的IP,我們地球也有一個叫北城的地方。
皮蛋solo粥:神經,你到底想說什麽...
陳競擡頭緊緊盯着路聞竹,如看着一個異教徒般。
輕舔蟑螂玉足:他一直這樣光吃餃子不蘸醋的嗎???
-
吃完飯從食堂出來,天色已經完全黑了。
許柚打開自己提前做好的攻略,問胡芃和他的朋友。
“你們想去哪裏玩?”
大雪天簡直就是南方人誘捕器,絲毫不會阻礙他們出去玩的步伐。
許柚已經做好了帶他們去逛名勝古跡吃特色小吃的準備,結果胡芃故作神秘。
“你別管,哥都安排好了,跟着我們走就行了。”
胡芃叫了一輛車。
天氣不好,足足等了十多分鐘才有人接單。
因為是在手機上打的車,許柚也不知道目的地是哪兒。
他眼看着車窗兩旁的景色越來越荒蕪,開了一個小時還沒到。
許柚扯扯胡芃的衣角,黑白分明的眼睛警惕地眨啊眨。
“你不會把我賣了吧?”
胡芃摸着下巴,點點頭,若有所思。
“有道理啊,A大的研究生應該能賣不少錢。”
許柚:“...”
“我要告訴阿姨!”
胡芃一把把他手機搶過去沒收。
“許柚,你都多大了還告家長?”
許柚理直氣壯。
“跟你學的。”
“你哥身上優點這麽多,怎麽不學點好的啊你?”
許柚眨眨眼睛。
“有嗎?我怎麽沒看見?哪兒呢?”
胡芃舌尖抵着腮,他眯了眯眼睛,直覺告訴他有哪裏不對。
“行啊,幾個月不見,居然都會頂嘴了。陰陽怪氣的本事見長啊,你跟誰學的?”
許柚怔了一下。
他扭過臉。
“秘密...不告訴你。”
胡芃挑下眉。
他看着許柚,第一次生出一點危機感來。
“跟哥都有秘密了?”
看來真有這麽個人。
硬的不行,胡芃還可以來軟的,他連哄帶詐。
“咱倆什麽關系,到底是誰?跟哥說說呗。”
許柚咬唇猶豫了一下。
插科打诨着,司機把車停在路邊。
“到了,nightmare酒吧。”
許柚瞬間睜大眼睛。
“什麽?!”
許柚被胡芃半強迫地拉下車。
許柚緊緊抱住路邊的樹。
“我!不!去!”
“我媽要是知道你帶我去酒吧,一定會先把你腿打斷,再把我腿打斷的!”
“你不說我不說,阿姨開天眼了?上哪兒知道?快點進去了。”
胡芃勸了一會兒,耐心告罄,他拿出殺手锏——激将法。
“許柚,你都活了22年了還沒去過酒吧,你是未成年嗎?這麽聽父母話...行吧,乖寶寶,我不管你了,你一個人回去吧。”
胡芃吓唬了他一通,然後自己進去了。
許柚一個人站在路邊。
他咬下唇,害怕地環顧四周。
這一片是政府計劃新建的科技新區,附近都是工地,還在開發中,今天還下雪,更是人煙稀少,天一黑,荒涼得吓人,簡直像恐怖電影片場。
許柚很有骨氣地打開打車軟件。
【大雪大風預警,天氣惡劣,平臺正在不斷為您呼叫更多車型,您前方還有:120位用戶,請您耐心等待......】
許柚沒有骨氣了。
他慢吞吞推開門,走進nightmare酒吧,雖然從外部看,裝修比較工業風,裏面卻別有洞天,軟裝簡約時尚,占地面積很大,足有兩層樓高。
許柚偷偷松口氣。
看起來是個正經酒吧。
胡芃看見許柚走進來,也沒嘲笑他,朝他招招手,讓他到吧臺。
胡芃看起來和其中一位調酒師互相認識。
“給他一杯新加坡司令。”
胡芃湊近他耳朵,激将法百試百靈。
“這酒才15度,你不會喝不了吧?”
調酒師把調好的酒遞給許柚。
“謝謝。”
許柚小心翼翼嘗了一口,他舔舔唇瓣。
酸酸甜甜,味道還不錯,可以接受。
調酒師盯着許柚看了會兒,他大受打擊。
“不是吧?你真不記得我了?郭風,高中和胡芃一個班的。”
許柚眨眨眼睛,假裝恍然大悟。
“啊,郭風,記得記得!”
許柚低頭猛吸了一大口雞尾酒。
救命!
完全沒印象。
郭風欣慰地點點頭。
“我就說嘛,我都還記得你。”
高中時,胡芃經常因為各種原因被老師罰堂,許柚雖然不跟他一個班,但經常在門口等他一起放學,一來二去的,胡芃班上大部分人都眼熟許柚。
郭風大學畢業後就和幾個富二代同學合夥開了這間酒吧,他是調酒師,算“技術入股”。
“幸好你來了,我們這個店位置沒選好,生意太差,你再晚兩個月來,估計就關門了。”郭風自嘲地笑笑。
許柚低頭咬吸管。
原來胡芃非要坐這麽遠的車來這個酒吧,是為了支持高中同學創業。
“別說這些喪氣的了,哎,你知道嗎?聽說那個誰要結婚了......”
高中同學久違地聚在一起,就會回憶青春,順便分享一下高中同學的近況和八卦。
郭風:“對了,許柚現在在幹嘛呢?工作了嗎?”
胡芃狀似不經意道:“沒,他在A大讀研呢。”
郭風哇了一聲。
“學霸啊。”
許柚他們那一屆,老牌強校南雍一高高考爆冷。
“我記得特別清楚,就那一年,連喜報都沒貼,一個top2的都沒考上。”
郭風想了想,糾正道:“不對吧,我聽老班說考上了一個,不過就在咱們班借讀了兩個月,就轉回去了。當時還是你同桌呢,你不記得了?”
胡芃舉着酒瓶,腦海裏浮現出一點模糊朦胧的印象。
他記得有那麽一個人,但怎麽想都想不起長相和名字了。
但他們之間發生過的兩件事,胡芃現在還記得清清楚楚。
第一件是那哥們兒轉學到學校第一天正好趕上期中月考,因為沒有上次月考的成績,被教務處分到了最後一個考場,就坐在胡芃旁邊。
因為他媽揚言期中考再考倒數第一就把他腿打折,胡芃在心裏說了句“對不住了哥們”,然後就抄了人家卷子。
三天後考試成績出來,全校公開。
“那哥們兒年級第一,我抄了個年級第二,我特麽可真會挑......”
胡芃捏了捏眉心,這麽多年過去,他還記得他爸他媽那頓混合雙打。
為了保住自己的面子,胡芃硬生生花了一個月時間進步了兩百多名,從倒數第一逐漸考進了年級前一百,因為高一的基礎,胡芃高三突擊了一下,最後還上了個重本。
說起來他還得感謝那哥們兒。
胡芃絞盡腦汁,仍然想不起來“救命恩人”的長相和名字。
“對了,他現在怎麽樣了?”
“不知道,早沒聯系了,我聽老班說,他回去跳了一級,還拿了競賽金牌,估計沒高考,直接保送top2了吧。”郭風搖搖頭感嘆,“天才的人生,我做夢都不敢這麽想。”
郭風和胡芃兩個人一起想,最後也只湊出來一個姓氏的首字母。
“他肯定姓L。”郭風篤定地說。
“姓L的多了去了,林、婁、李、黎、盧、路、陸、鹿、魯......”胡芃沒好氣道。
許柚快把新加坡司令喝完了,他小聲問。
“你剛才說有兩件事,還有一件是什麽?”
郭風壞笑道。
“還能是什麽?當然是那哥們兒轉學到我們學校第一天,就把胡芃從初一開始霸占三年半的校草寶座搶了啊!”
許柚堅定地搖搖頭,這回他站胡芃。
“不可能的。我們學校有這種大帥哥,我怎麽可能會不記得?!”
“需要我提醒你一下嗎?他轉學是高一下學期,期中考試以後。”
這麽多年過去了,胡芃每次回想起這件事,還是覺得很好笑。
許柚記起來了。
他低頭咬吸管,耳朵紅紅的,不說話了。
郭風好奇地問:“怎麽了?”
胡芃笑個不停。
高一下學期,胡芃突然迷上了一款手游,還帶着許柚一起入坑,許柚整個青春期的叛逆期加起來只有那兩個月。
因為自制力不夠,許柚晚上熄了燈還偷偷躲在被子裏玩,沒日沒夜打了兩個月游戲後,成功把眼睛玩壞了。
許柚不敢跟父母說是打游戲玩壞的,除了胡芃沒人知道,許柚就這麽“近視”了兩個月,連寫作業都要趴在桌上才看得清。
幸好後來被顧妍及時發現,帶許柚去醫院檢查,萬幸只是假性近視,後來慢慢恢複了,不過許柚也為此付出了慘痛的代價——高考之前再也沒見過他的智能機,用了整整兩年小靈通。
“就算那哥們兒現在就站在你面前,你也認不出來。”胡芃無情嘲笑他。
“咳咳。”郭風一秒變得嚴肅正經,假裝忙碌,他低聲道:“我老板來了,我去招呼客人了。”
郭風的老板還帶了幾個朋友來。
其中一個氣質很飒的姐姐若有若無地朝吧臺的方向看了好幾眼,禦姐包上還挂着一串保時捷鑰匙。
胡芃和她四目相對。
“郭風,送杯酒給四號桌。”
胡芃正經起來不嘴欠的時候,還是很對的起前任南雍一高校草名號的。
在這種暧昧的場合,酒精入腦,成年男女彼此交換了幾個眼神,只要你情我願,一切都有可能發生。
許柚拿吸管戳戳雞尾酒裏的冰塊。
“幫我買個東西。”
許柚從小就經常被胡芃使喚跑腿。
“買什麽?”許柚一臉單純。
“安全套。”
許柚:???
許柚耳朵瞬間紅了。
“我!才!不!去!”
這回就算激将法也沒用!
“乖,過年回家帶你上王者。”根本難不倒胡芃,這個利誘,一下戳到許柚的心巴。
這個賽季好難打,許柚已經卡在鑽石很久了。
剛才下車的時候,許柚看到路邊有家便利店。
許柚在便利店外徘徊了五分鐘,終于,他鼓起勇氣走進去。
他低着腦袋,耳朵紅紅的,聲音越來越小。
“老板,你好,我想買一包...”
老板挖了挖耳朵,不耐煩地重複了一遍。
“什麽?”
許柚臉紅到結巴。
“我想買一包...安、安全套。”
老板從貨架上抓了一把扔到桌上,面不改色。
“要什麽牌子的?大號中號?超薄款還是螺紋的?”
許柚臉紅得要炸了,他實在沒勇氣問胡芃用的到底是中號還是大號,只好一樣買了一盒。
許柚低着腦袋,把黑色的塑料袋往胡芃懷裏一塞,喝了滿滿一大杯冰水,體溫才恢複正常。
“謝了。”
許柚出去買套的時候,胡芃已經跟大美女flirt過了,這樣極品的“豔遇”,對雙方來說,都可遇而不可求。
許柚看胡芃穿上外套,随手拿了一盒安全套塞進口袋,也跟着跳下吧臺的凳子。
“你要去哪?”
許柚緊張兮兮地問。
胡芃勾唇一笑,薄唇暧昧地吐出幾個字:“419。”
許柚睜大眼睛。
“那我怎麽辦?”
胡芃想了想,打開微信給許柚轉了五百塊錢。
“想吃什麽就點,別舍不得花錢。對了,陌生人給的酒千萬別喝,你不知道裏面放了什麽。有事也別給我打電話,我會關機的,走了。”
胡芃和大美女坐着保時捷潇灑離場。
許柚:“...”
有點感情,但不多。
許柚去找小綠、小紅和小黃,他們似乎也正跟新認識的朋友聊得火熱。
許柚咬唇猶豫了一下,現在叫人家走的話,是不是太掃興了?
許柚決定再等等。
他拿出手機打游戲,然後一口氣掉了十顆星。
許柚:“...”
他就知道遇到胡芃準沒好事!
酒吧沒有鐘表,燈光昏暗,很容易讓人忽略了時間的流逝。
許柚退出游戲,看一眼時間,驚覺已經快0點了!
就算現在立刻回學校,也很可能趕不上門禁。
許柚去找小綠、小紅和小黃,因為不太熟,他小心翼翼地問。
“大家想回去了嗎?快淩晨了哦。”
三人看了一眼時間。
“還真是,行啊,那叫個車吧,放心,芃哥走之前交代我們了,我們肯定先把你平安護送回學校。”
許柚有點感動,但也不多。
他打開打車軟件。
【暴雪狂風預警,天氣惡劣,平臺正在不斷為您呼叫更多車型,您前方還有:240位用戶,請您耐心等待......】
許柚:“...”
完蛋。
小綠、小紅、小黃這下也開始着急了。
“卧槽,暴雪啊?我們今晚不會回不去吧?”
“那我們的酒店豈不是白定了?!”
周末,A大附近好一點的酒店都貴得吓人,一晚上就要四位數。
小綠、小紅、小黃心疼錢。
“不行,咱們一定得回去!”
他們耐心地等了半小時,終于——
【暴雪狂風預警,天氣惡劣,平臺正在不斷為您呼叫更多車型,您前方還有:239位用戶,請您耐心等待......】
“新聞上說今天是北城五年不遇的大暴雪,晚上還有大風預警,好多樹都被刮斷了,好多路都被封了,到處都堵車......”小綠越看新聞越後悔,“早知道就早點回去了。”
現在交通差不多都癱瘓了,又這麽晚,他們這個酒吧的位置還這麽偏,根本打不到車。
更可怕的是,酒吧只營業到淩晨一點半就關門了。
關門後,許柚一行人只能站在馬路邊等。
小紅攏了攏衣服,寒風一吹,冷得刺骨。
他幽幽地開口。
“我聽說暴雪之後,雪化了,路邊總有死人,都是凍死的。”
許柚被吓得默默戴好羽絨服的帽子。
但這件羽絨服充絨量不高,抵擋不住雪夜零下的溫度和大風。
還是好冷啊。
小黃:“不行,咱們得想辦法趕緊回去,總不能在外面幹等一晚上。何況也不知道這雪到底要下到什麽時候,萬一到時候道路結冰,就更難回去了。”
小綠、小紅和小黃都是來北城旅游的,三人不約而同地望向了許柚。
——他們在這唯一的人脈。
“弟弟,你認不認識什麽朋友,能開車來接我們一下?油錢和路費我們出。”
許柚猶豫了一下。
他唯一知道有車的人是陳競師兄,可是現在這麽晚了,會不會太麻煩師兄了?
但面對三雙充滿希望凍出血絲的眼睛,許柚咬下唇,還是決定試試。
“我去問問師兄吧。”
這個點,不知道師兄睡了沒有,許柚不敢貿然打電話,決定先發個微信問問。
木由子:師兄,我和朋友出來玩被大雪困在這邊了,打不到車,你方便接我們一下嗎?給師兄添麻煩了,實在對不起!!![小兔子面壁.jpg]
這一刻,高冷吐出兩個字的師兄是全世界最帥的人!
輕舔蟑螂玉足:地址。
木由子:!!!謝謝師兄!!![小兔子鞠躬.jpg]
木由子:[發起了位置共享:nightmare酒吧。]
-
實驗室燈火通明。
電腦屏幕亮着,陳競摘下眼鏡,疲憊地揉了揉眼睛,困意依舊沒有減輕,他用力扇了自己一巴掌。
“醒醒!陳競!醒醒!”
陳競又往杯子裏倒了一包速溶咖啡粉,起身去打水。
路過路聞竹的工位,他問:
“小路,你要不要來一包?”
“不用。”
陳競這個星期都在趕一個論文投稿,截止日期就是這兩天,他已經熬了好幾晚了,如果這篇文章最後能順利epted,他的博士畢業證就有着落了。
其他師門都是師弟師妹找師兄師姐修改論文,輪到他這裏,他竟然還要找師弟幫忙。
陳競背對着路聞竹,彎腰打水,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麻煩你了啊小路,要是這篇文章epted了,師兄請你吃飯,想吃什麽随便挑。”
陳競的手機震了震。
因為怕自己沒有自制力,在寫完論文前,陳競決定把手機交給路聞竹保管。
路聞竹舉起他的手機。
“微信。”
陳競大口喝了兩口咖啡,苦得他直哆嗦,他擺擺手,回到工位。
“我不看了,不是什麽重要的事你就幫我回了吧。”
陳競連手機密碼都告訴路聞竹了。
陳競害怕自己長時間伏案出現了幻聽,他緩緩擡起頭。
“小路,你要去哪兒?”
陳競現在罹患重度路聞竹分離焦慮恐懼症。
路聞竹拿上外套。
或許是因為今晚雪夜降溫,陳競覺得路聞竹音色都有些冷。
“有事,我出去一趟。”
-
“目的地:nightmare酒吧,已為您規劃最優路線。預計行程時間:一小時二十九分鐘,沿途有道路結冰預警,雪天出行,請小心駕駛,祝您出入平安......”
車窗兩旁的道路景色逐漸變得荒蕪。
後方傳來一聲匝地的悶響,不知被雪壓斷抑或被風吹斷的樹枝就這麽砸在車道上。
“……截至目前,受暴雪、強風等極端惡劣天氣影響,此次暴風雪已造成1人死亡,7人輕傷,十餘人失——”
路聞竹關掉廣播。
緊握方向盤的手背青筋凸起。
-
許柚和綠紅黃在路邊等了一個多小時,冷到快要失去知覺的時候,很久沒有一輛車經過的道路盡頭終于亮起了兩道車射燈光。
——指引着家的方向!
衆人興奮地打起精神。
“弟弟,你師兄開路虎的啊?真有實力。”
小綠小聲感嘆了一句。
許柚輕咬下唇。
他也不确定。
他不知道陳競師兄的車是什麽牌子的,但依稀記得好像不是白色。
白色路虎由遠及近,慢慢減速,最終停靠在路邊。
車門打開,一道颀長優越的黑色身影逆着光走下車。
許柚喉結吞咽了一下。
陳競師兄好像也沒有這麽高.....
“許柚。”
清泠悅耳的音色,比雪還要冷。
“到!”
許柚一路小跑,差點摔了一跤。
許柚仰起腦袋,緊張到結巴。
“師、師兄?你怎麽來啦?”
許柚好奇地往路聞竹身後張望。
“陳競師兄呢?”
“看到是我,很失望?”
許柚睜大眼睛,用力搖搖頭。
“怎麽會?!”
許柚撓撓頭。
“只是,我是給陳競師兄發的微信啊...”
“他沒空。”
“哦哦,所以他就拜托師兄你來接我嗎?”
路聞竹不置可否。
他掃了一眼後面三個綠紅黃。
“他們是你朋友?”
許柚想了想,還是點下頭,但是背對着綠紅黃三人,他攏着嘴巴,超小聲說。
“師兄,我點頭是怕傷害他們的感情,其實我跟他們不熟,是朋友的朋友。”許柚誠實地說。
許柚說完,發現師兄的下颌角更清晰了一點。
又性感了師兄。
許柚緊張地吞咽了一下。
“師兄,你也知道的,一下雪,我薩摩耶的血脈就覺醒了,嘿嘿...”許柚嘿了兩聲,偷瞄一眼師兄的表情。
好吧,師兄好像并不想笑。
許柚吓得立刻低下頭,語氣可憐兮兮的,希望師兄能心軟一點。
“我知道錯了,不該下雪天還跑這麽遠,下次再也不敢了,對不起,給師兄添麻煩了...”
還能演戲,看來是沒事。
路聞竹移開視線。
“是挺麻煩的。建議下次打給環衛局,讓他們派人來接你。”
後面三個人交頭接耳。
小綠:“他什麽意思?”
小紅:“他竟然說我們是垃圾?!”
小黃:“退一萬步說,難道我們輔導員就一點錯都沒有嗎?雖然他說我們是垃圾但他暴雪天開了一個多小時車來接我們耶...”
小紅:“...”
好吧。他忍了。
許柚耷拉着腦袋。
他開始懷念自己以前聽不懂路聞竹陰陽怪氣的日子了。
雖然胡芃也這麽說過他們,但聽路聞竹這麽說,許柚就是莫名很難過。
他眼圈一紅。
師兄生氣了,所以連椰子和薩摩耶這麽可愛的外號都沒有了,只有垃圾桶。
還是批發的。
許柚委屈地低下頭,小聲說。
“我又沒有環衛局的電話...”
路聞竹報了一串數字。
許柚眼眶一酸。
沒用的骨氣出現了。
許柚撥過去,他怔了下。
居然真的能打通?
許柚吸了吸鼻子,試探着問。
“喂?”
清泠的音色低沉悅耳。
好像離他很近,近得就像在現場一樣。
許柚擡起頭。
路聞竹看着他。
“環衛局的號碼,存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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