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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0 章
沒幾天, 案件的審理結果便出來了。
由于器官工廠的案子引起了社會的廣泛關注,尤其是在第六區,于是在媒體的推波助瀾下, 這件事的關注度愈發水漲船高。
因此,在結果出來之後, 夏年也是第一時間就從網絡平臺上看到了相關的資訊和報道。
【臨星城新聞短訊】
#器官工廠案輕判引發社會争議#
近日, 涉及器官工廠的案子在法庭上宣判,對于犯罪團夥成員的判決結果引發了社會廣泛讨論。法庭判決的重點在于,個別成員聲稱只是執行分內任務,對整體犯罪組織毫不了解, 無主觀犯罪意願,因此判定其無罪, 其他應對案件造成影響負責的嫌疑人則被判處監禁。
法庭在判決中表示,盡管這一系列犯罪活動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損害, 但根據法律的規定,t 對于确實在案發過程中被動牽扯到犯罪計劃中的成員,在檢方未能提供更加确鑿的證據的情況下, 不應将其判定為有罪。
社會對這一判決産生的争議不可避免, 但我們要相信法治體系的公正和有效。對于那些為社會安寧和正義而努力的法官和法律專業人士,我們應當持尊重态度,同時期待法治的進一步完善, 以确保每一個公民都能在法律面前得到平等對待。
……
夏年面無表情地看完這一條新聞, 順手劃到了評論區。
“對于法庭的判決我表示支持,公正審判是法治社會的基石。希望社會能夠理性看待, 不要過于情緒化, 法庭的判決是基于深入的法律研究和證據分析的。”
“法庭的判決是對法律原則和程序的尊重,維護了法治社會的穩定。有争議是難免的, 但我們應該理性看待,尊重法律的裁決。”
她看了兩條,就劃回去,看到評論區頂部的“精選評論”四個字,突然釋懷地笑了。
坐在她對面的、正在嚼面包的安德烈眉頭皺得死緊,捏着面包的義肢都把面包給扭變形了,面包屑噼裏啪啦掉了一桌子。
“真是……難以置信。”他終于憤憤不平道,“法院到底什麽毛病?什麽叫被動牽扯,我真搞不懂……”
“你也看到了?”
“……是啊。”安德烈狠狠咬了一口面包,“這幫……道德淪喪的人!”
唐恩義體診所也收治了一些器官工廠案裏的受害者,因為他們并非感染者,所以大多數都是安德烈在照料。
與他們接觸之後,安德烈便對那些會把歪心思動到別人器官上的畜生們,産生了極強的憤怒,甚至是恨意。
“——那些受害者,他們有的器官被切割掉之後沒有做任何處理;有的幹脆則是安裝了一些早就過時的、兼容性極差、甚至還有故障的義體!”安德烈因為此事怒火沖天,還找夏年抱怨過,“他們大部分都沒什麽錢,根本換不起新義體,就只能湊合用。再這樣下去,他們甚至可能會感染的!”
向來脾氣溫和的安德烈肺都要氣炸,情緒激動,說話都流利了起來。
“那他們有什麽打算嗎?”
安德烈激動的情緒戛然而止,他愣了好一會兒,才又開口。
“他們……他們說,”安德烈的語氣愈發低沉,“他們說,無論如何,總是……要繼續生活的。除了向神祈願,他們無計可施。”
夏年記得當時安德烈的神色。
那天診所外在下雨,他的臉被籠罩在綿綿的陰影之中,逐漸黯淡。
像是原本有着鮮亮色彩、卻在被畫筆塗抹後逐漸肮髒的調色盤。
考慮到安德烈論壇版主的身份,夏年便問道:“論壇裏怎麽說?上面有要求你們删帖禁言嗎?”
“那倒沒有。”安德烈搖了搖頭,“他們……很少管。”
安德烈将相關的帖子發給了夏年,後者點進去觀摩了一下。
《公正何在?!法律到底是用來保護誰的?!》
“驚了,剛剛刷到那個器官工廠的案子竟然輕判,真他媽離譜!所以第六區的法院現在是光明正大偏袒罪犯了是吧?”
“前排。這還用想嗎?你區法官這會兒也不知道在哪個豪宅裏面數錢呢!”
“樓上的別傻了,你們都動腦子想想,這案子背後的買家都是誰?全特麽都是上層區的人!這幫人會舍得割腎的進去蹲號子?”
“這幫上層區的寄生蟲就應該出門被車撞死!”
“只有我覺得法院判得有道理嗎?你們想想,團夥裏的人确實有可能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卷進去了呀,就像是被迫走私違禁藥品的驢子那樣。”
“笑死,建議樓上的去查查腦子,沒準你那插滿了柏塔垃圾芯片的破腦子裏面已經蓄滿了水,晃一晃都能引發大漲潮。”
“那些受害者怎麽辦?我聽說他們好多人被挖了器官都沒被填充義體,現在連基本的勞動都做不了了!”
“沒準還會感染呢!”
“太吓人了……會賠錢的吧?”
“那幫罪犯都輕判了,你覺得還會賠多少錢啊!”
“政府不是還有個賠償基金嗎,應該會給到賠償的吧?”
“哈,笑死我了。我爸去年被人撞癱瘓了,到現在都沒能等到賠償基金,永遠都有關系比你更硬的人以各種理由插隊!指望着這東西,還不如指望墳地申請能給你批得快一點!”
“媽的,政府天天都在幹什麽啊,這點小事都辦不好!”
“樓上的,你去看看第六區區政府的年收入,看看每年的公共安全支出是多少再來說話!政府要調高稅率,你們罵得歡;賠償基金拿不出來錢了,跳得最高的還是你們!”
“啥東西,樓裏面混進來跪族了?”
“唉,這些受害者們真的好可憐,他們以後日子要怎麽過啊?”
“就是說啊,上層區人和犯罪分子造的孽,憑什麽要這些可憐人承擔後果啊!”
“一丘之貉,滅絕人性!”
“在臨星城你談什麽人性啊,你到是去找幾個純粹的人類出來試試?恐怕要去器官工廠裏找吧!”
“太離譜了,有沒有人組織一下抗議活動啊?這事兒不能就這麽算了吧!”
“樓上的瘋了吧,卧槽!”
“你,不要害大家玩不了論壇!管理員呢,趕緊給他删了啊!”
“隔壁有個帖子在籌集捐款,用以幫助那些在器官工廠案子裏的受害者們回歸正常生活,大家可以去看看!”
帖子到了這裏,後面的回複就寥寥無幾了。夏年點進籌款貼,發現籌款進度甚至不到千分之一。
……與其說這些網民是在同情、可憐受害者,倒不如說他們只是在擔心同樣的事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大家日子都過得挺難的,沒什麽閑錢拿出來捐獻給更慘的人。
至于有閑錢的人,又壓根不會關注此事。
夏年又看了幾個安德烈發給她的帖子,內容都大差不差——要麽就是一群自诩懂法的人在吵判決結果到底是否公正合理,要麽就是在罵上層區,要麽就是憤青和理中客的瘋狂對罵。
然而所有人都只是過過嘴瘾而已,真要讓他們拿出行動來,又沒人會當那個出頭鳥了。
只有一個帖子是一位自稱器官工廠案受害者發的,他宣稱,當時拯救了他們的并非什麽治安管理局,而是群星之神。
是因為他們向這位神靈虔誠祈求,祂才向他們投來了目光。
而神靈既然已經注視着此間發生的一切,祂自然也會知曉這些愚蠢的、自私的、毫無人性的人類究竟做出了何等不公正的裁決。
“神靈的懲罰一定會降臨,祂會審判那些畜生!群星一直守望着我們!”那個樓主這樣說道。
因為發帖者的特殊身份,這個帖子也受到了相當多的關注。只不過,比起認同樓主的信仰、堅定認為神罰會降臨的星空信徒,更多的是對受害者的說法保持質疑的人。
“怎麽可能?樓主是不是腦子也被割腎的給挖了?”
“明明是治安管理局救了你們好嗎?說這種話,不會讓警察們寒心嗎?”
“樓上的不要拿受害者的苦難開玩笑行不行?做個人吧!”
“別給這些神經病眼神了好不好!”
……于是這個帖子毫無疑問地又吵了起來。
【這大概就是論壇不删帖禁言的原因了,在上面的人看來,不過是一群烏合之衆。】系統評價道,【讓他們把精力消耗在彼此之間的罵戰上,遠比堵住他們的嘴收益要大得多。】
【……是啊。】
【你看起來并不驚訝,這個結果在你意料中嗎?】
【嗯。】夏年說道,【甚至,就算後續有監管部門來調查,也不會改判結果的。】
【人類可真是有趣。】系統說道,【或者說,真是聰明到可怕的地步。】
【畢竟你無法保證,這些被告中,是不是真的有所謂“不知情”的人,錯判比漏判更糟糕。】夏年說道,【對于這種事實的認定,太主觀了,只能自由心證。】
【但這樣的可能性很低吧。】
【以這個案子的性質來說,确實很低。】夏年說道,【第七區,地下車站,重火力看守,滿臉恐懼的囚犯,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這怎麽看都是個見不得人的罪惡巢穴,幾乎不可能會存在所謂“不知情”的情況。然而……】
【然而,案子的法官不是你,也不是那些心存正義、嫉惡如仇者們中的任何一人。】t
【精确。】
【可你也沒辦法完全确定,正如你所說的,“幾乎不可能”。】系統說道,【你打算怎麽辦?無差別降下‘神罰’嗎?】
【系統,我們能超越空間,遠程幹掉那些畜生們嗎?】
【遠程直接擊殺指定目标太困難了,以目前的信仰等級無法做到。系統的功能本質上是交換,生命、或者說靈,很難被交換,至少我們目前與高緯度力量的連接程度,無法支撐這樣的交換。我們需要一些特殊的渠道。】
【渠道?】
【儀式,媒介、或者祭品——反正目前我們不具備任何條件。】系統說道,但它思考了一下,說道:【其實還有一個更簡單的辦法,可以繞過這些複雜的流程。】
夏年好奇道:【什麽辦法?】
【攢夠信仰值,或者提升信仰等級,複活赤獅啊!】系統說道,【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區區幾個割腎的,還不是一刀一個?】
夏年眼前一黑——她記得赤獅需要小幾十萬信仰值才能複活。她順便看了一眼自己的信仰值餘額,笑死,累死累活幾個月,一趟器官工廠跑完回到解放前,勉勉強強九千塊。
和她談複活赤獅,就是在和一個普通家庭應屆大學生談全款買房。
【辦法總是人想的。】
【你說得對……我想想辦法。】夏年說道,【不到萬不得已,信仰值最好不要動用。】
畢竟,那些珍貴的信仰值,在關鍵時候可能是會起到救命作用的。
【那你想要怎麽辦?】系統問道,【你已經答應了德裏克要接手了,但這個案子就目前來看,沒有任何切入點。連治安管理局局長都破不了的局,你在不動用信仰值的情況下,又要怎麽解決呢?】
夏年閉上了眼睛。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在身側有規律地敲擊着。
片刻後,她說道:【這世界上不存在天衣無縫的犯罪……會有辦法的。】
她睜開了眼睛。
【會有辦法的。】
……
阿道夫心情愉快的度過了他被關在拘留所裏的最後一夜。
作為器官工廠內負責器官存放的一員,他輕松通過“不知道這些器官是用來售賣、僅以為是合法的器官捐獻或者是義體替換者要求保留”的借口,獲得了輕判。
雖然法院認為,阿道夫有義務察覺到器官工廠內正在進行的違法活動,但由于沒有更多的證據證明他是主觀故意的,所以只沒收了他的全部違法所得,并判了半年的刑期——但這刑期根本無所謂,更別提還有緩刑了。
……至于全部違法所得,阿道夫一想到這個就覺得好笑。
在他編造的故事裏,他只是個非法組織雇傭去保存新鮮器官的普通打工人。而一個普通打工人能拿到的“違法所得”,怎麽能與一個販賣器官組織的成員相提并論呢?
所以,他被沒收的僅僅只是資産的一小部分而已。還有更多的錢,早就被他轉移到了更安全的地方。
在離開看守所的時候,阿道夫與他的“同事”比爾、布朗和克裏斯集合在了一起,四人互相擊掌慶祝勝利之後,便商量着一起去附近的酒吧放松一下。
“還真是危險啊,差點以為要交待在這了。”比爾拍着胸口後怕不已,“這幫條子真夠狠的,你們看到了沒,科裏弗那家夥頭都要被那個生猛的條子砍下來了,血噴了一牆壁!”
“誰讓科裏弗是搞安保的。平日裏拿錢多,出事了也得第一個上。”阿道夫聳了聳肩,無所謂道。
“哈哈,還好咱們夠機智!上頭願意掏錢保咱們,咱們自己的錢也都被保下來了——你們真該看看我們被釋放時那個條子的表情,那家夥好像還是治安管理局的局長呢!看他那樣子,就像是吞了一口蒼蠅一樣,笑死我了!”
“沒準是在後悔當初沒在第七區殺光我們吧,真是樂死我了,現在他就算是個Omega級也不能動我們一根毫毛了!”阿道夫哈哈大笑,“估計腸子都悔青了吧!諒他再能打,在控方證人席上還不是乖乖站好,當一只不咬人的狗?”
“畢竟主人的繩子還牽在脖子上,哈哈哈哈!”
“所以都說第六區的司法機關就是個笑話,當初咱們入夥的時候還真是沒判斷錯。”
“唉,就是可惜了那批牲口。”布朗滿臉遺憾,“要想再抓到那麽多健康又耐造的牲口可就難咯,設備沒了還能再買,牲口沒了還得再重新抓、重新養。真他媽麻煩。”
“瞧你這話說的,你還想接着幹這行?”
“你不想幹啊?”布朗翻了個白眼,“來錢又快又簡單,被抓了也能輕松脫罪,況且還能和上層區的大人物扯上關系,沒準哪天就能飛升了呢?”
他一邊說着,一邊因這個白日夢的美好願景而嘿嘿直笑,就像是看見了自己階級躍升時的場面。
“但是咱們留了案底,再用同樣的借口,是不是不好使了?”阿道夫有些猶豫。
“這有什麽,再換個借口就是了。”克裏斯毫不在意地說道,“只要咱們供貨又好又快,質量過硬,這些小問題都不是事兒。什麽法律,不都是上面那些大人的玩具?”
“就是,況且你也不想想這行來錢多快。”
“我倒是不在意來錢快不快。”比爾輕聲細語道。
布朗大笑起來:“懂你,你小子,就喜歡看那些牲口用溫順的濕漉漉的眼睛看你,對不對?我有時候也喜歡這樣,沒理由的,你就是會想去發了狠地去揍他們!嘿,這不是科迪嘛,科迪!”
他大聲地朝路邊正傻站着的第五個“同事”打招呼。
科迪在他們的産業鏈中是負責“運貨”的。他看到幾個同事走了過來,有些猶豫地和他們打招呼。
“幹嘛愁眉苦臉?”阿道夫拍了拍他的肩膀,“是因為廠子被端了?沒事,咱們還是有資本東山再起的——沒了安保的,找幾個雇傭兵就是了,龍牙幫快被暴雨幫打散了,他們肯定會很樂意來咱們這兒賺點外快的。走走走,一起去喝酒!”
科迪也沒說什麽,就被強行拖着帶走了。幾人順着第六區的街道走向最近的酒吧,沒走多遠,卻被路旁的一個骨瘦如柴的人給攔住了。
攔路的人臉上泛着貧血的不健康的蒼白,他全身都在發抖,一對廉價的、顏色都不一樣的義眼死死盯着他們。
“你們——你們是——器官工廠裏面的那些畜生!”他伸出手指着他們,怒意和懼意同時出現在他的臉上,“他們居然真的、居然真的把你們給放出來了!!”
阿道夫盯着這不知從哪冒出來的流浪漢許久,才恍然大悟:“哦,我記得他,他是牲口啊!是16號?還是18號?”
“這你都記得!?”一旁的幾個同事全都無視了攔路人,詫異地看向阿道夫。
“嘿,我怎麽說都是差點考上中央學院的人呢。”阿道夫得意道,“這家夥的眼睛就是我做的保鮮,也不是什麽漂亮貨,應該是被買去做實驗了?”
“那賣不上好價錢。”布朗搖了搖頭。
“确實不值錢。”阿道夫聳了聳肩。
攔路的受害者都已經快要被氣瘋了:“你們——他們怎麽能就這麽放過你們,你們明明就是——有罪的!你們應該被判死刑!”
有那麽多人死在了器官工廠裏!有那麽多人沒能撐下來,或者是不再健康,失去了價值,被活生生扔進焚化爐裏毀屍滅跡!
他們怎麽能在犯下了這樣罄竹難書的罪行後,依然能大搖大擺地招搖過市?!
“哦,親愛的。”比爾說道,他的眼裏滿含惡意,“既然你覺得我們應該被判死刑,那就親自來執行啊?怎麽,不敢嗎?”
“他連上來打我們一拳都不敢吧。”克裏斯哈哈大笑,“畢竟我們現在可是良民啊,他要是打我們,治安管理局可是會來把他抓去罰款的哦。”
“乖乖等你的賠償基金吧,牲口。”阿道夫像是驅趕老鼠一樣揮揮手,“別擋路。”
攔路人只能站在原地,眼睜睜看着這些人離去。
明明他們才應該是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的。
為什麽會這樣?
正義何在?
又有誰能維護正義?
他看着他們的背影,忽然開口說道:“……你們會遭報應的。”
布朗回過頭:“報應?”
“神在看着這一切。t”攔路人說道,他的語氣顫抖卻堅定,“神的懲罰一定會降臨。”
幾人面面相觑,竟都是被逗樂了,大笑了起來。其中阿道夫更是笑到直不起腰,笑到路人都頻頻側目:“哈哈哈哈,神?神懲罰我們?你是瘋了還是傻了,當初也沒把你腦子弄壞啊!”
“聽好了,回頭你做檢查的時候,要是真查出來腦子壞了,可別怪到我們頭上。”布朗也樂得不行,“不過也确實不能要求牲口思考太多,智力低下的人種還是早點被淘汰。”
“這麽說來,我們還算是在加速這個過程呢。”
“哈哈哈哈!”他們充滿惡意地放肆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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