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ta-ad-slot="6549521856"</ins
第 149 章
卡洛琳推開了包廂門, 進入了這間位于第二區的豪華酒店的包廂。
雖然只是第二區,但這家餐廳是臨星山公爵名下的産業,不談其堪稱奢華的裝修風格, 其私密性也是臨星城數一數二的強,堪稱是密不透風。強力的信號屏蔽如同一個看不見的罩子, 将這裏徹底籠罩成了現代科技的墳場。
她看向了餐廳中央。一張古老而精美的實木餐桌靜靜地擺放在不遠處, 餐桌上鋪着一層柔軟的綢緞桌布和精致的銀餐具與燭臺。椅子是經過精心設計的,柔軟的靠背和坐墊讓人感覺舒适,同時也不失優雅。
牆壁上挂着一幅幅精美的藝術畫作,每一幅都是名家之作。牆角擺放着一臺正在自動演奏的大三角鋼琴, 樂聲如溪水般潺潺流淌。
卡洛琳隐隐有些興奮之感。外面那些亂七八糟的技術看厭了,在她看來, 這些強迫症般的複古追求才應當是貴族真正的品味。即便,她的義眼在她進入酒店之後就顯示與外界信號斷開, 因而無法使用絕大多數功能。
阿列克謝·科羅溫正對着那扇厚重的木質大門坐在雕飾豪華的主座之上, 朝着卡洛琳微笑點頭。他伸手示意,邀請卡洛琳入座。
“看來, 都到齊了。”他說道。
卡洛琳按照禮儀, 先向臨星山公爵行禮:“阿列克謝閣下,感謝你的邀請。”
随後她步伐輕快地入座,笑道:“沒想到, 連議員和賈議員都在這裏, 這場晚餐的規格可比我想象得要高多了。”
随後她輕瞥了一眼阿列克謝:“還以為,阿列克謝閣下只邀請了我一個人呢, 虧我還開開心心地前來赴宴。”
“阿列克謝閣下邀請了我們, 還真是讓我意外啊。”賈钰咬着雪茄,皮笑肉不笑。他是個略有些中年發福的男性, 但他似乎很滿意自己這個略顯肥胖的身材,特意在義體手術中保留了下來,因而顯得塊頭相當大。
“說明阿列克謝閣下心胸寬廣,不計前嫌吶。”連濟西裝革履,微笑着端坐着,“看來,卡洛琳議員就是最後一個客人了。”
“那我們開始吧。”阿列克謝微笑道。
客人們入座,精致的餐點和昂貴的酒水被呈上,幾人氣氛融洽,随意聊着無關痛癢的話題,賓主盡歡。
“可以談談邀請我們的目的了吧,阿列克謝閣下。”酒過三巡,賈钰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用兩根機械手指夾着煙,眯着眼睛說道:“該不會是為了最近的熱點事件吧?”
“沒錯,賈議員果然敏銳。”阿列克謝爽快承認了,“今天喊你們來,是希望你們能在明天的議會投票會議上,對将星空信仰列為非法的法案投棄權票。”
三人互相對視了一眼。
賈钰直接就笑了:“阿列克謝閣下,今天請我們來是為了這事?您知道這很難辦啊,哪怕是您開口要求了,我們也很為難。”
連濟抿了一口昂貴無比的葡萄酒,微笑道:“您也知道的,我們身為議員,很多時候代表的并不是我們的個人意志,我們到底是由那些信任着我們的市民們選出來,代表的是他們的意志和心願。星空信仰已經惹了衆怒。”
“近來星空信仰作孽實在太多,讓人沒辦法原諒。”卡洛琳神色遺憾悲憫地搖了搖頭,“若是我們在這條法案上投了棄權,恐怕夜晚閉上眼都會看見枉死的鬼魂們啊。”
“最近還有了新的說法。”連濟十指交扣放在桌上,“那些邪教信徒們稱自己為‘群星之子’……還真是諷刺啊,群星如果知道了恐怕都會為此蒙羞。”
賈钰大笑道:“幸好,群星看不見!烏雲層可真是好一面遮羞布!”
阿列克謝心中冷笑。
——這幫可笑的僞善者啊,他們其實比誰都知道那些事根本不是星空信徒,或者說,“群星之子”做的。
但他們就是能理所當然地将所有過錯推到群星之子身上,甚至面不改色說出什麽“代表市民”“枉死鬼魂”之類的鬼話。
代表市民?只有上層區的市民才是市民,下層區便不是了?換句話說,只有選票足夠多的上層區才有市民權,而選票權重低的下層區不過是一群蟲豸。
也确有枉死的鬼魂,可那因果系在何處,僞善者們也應當清楚。
他們不過是從不信鬼神,才能如此颠倒黑白般妄言。
“但我聽說,星空信仰在下層區很受歡迎。”阿列克謝于是說道。
“下層區?”賈钰咬着煙,發出了古怪的笑聲來。
卡洛琳和連濟對視了一眼,前者随後微笑道:“下層區的市民們……他們沒有收到過良好的教育,在認知能力上可能略有不足。”
連濟說道:“可不能這麽說,卡洛琳議員,這多多少少有點歧視的意思。”
卡洛琳連忙笑着說道:“是啊,還是連議員敏銳。我的意思是,下層區市民們相比上層區市民,更容易受騙上當,這不是歧視,而是客觀事實,我們不能為了政治正确而枉顧現實。”
她停了下來,尋求認同般看向兩外兩個議員,而她的同伴自然也報以深以為然的點頭和微笑。
卡洛琳這才接着說道:“作為議員,我們應當保護這些易受欺騙和蒙蔽的市民們,而不是任由邪教在他們當中發展,最終毀掉了他們的一生啊。”
“這才是一個負責任、有擔當的好議員!”連濟十分贊同地說道。
賈钰用他那比常人大出一圈的手鼓起了掌:“說得好啊,雖然我們倡導的是由市民選擇自己的人生和道路,但必要的正确引導還是要保證的。”
“我想阿列克謝閣下應該能明白我們的意思。”連濟對着主座上的阿列克謝說道,他的臉上挂着看似禮貌的微笑,眼中的傲慢卻一覽無餘。
“我不明白為什麽阿列克謝閣下會想要阻止法案通過。”賈钰眯起了眼睛,探究性地說道,“您在這件事情上應當是和我們統一戰線的,難道您對群星之子有不同的看法嗎?”
連濟和卡洛琳也露出了探究之色。
……對啊,他們和阿列克謝的關系談不上多親近,不過是議會的同僚而已。
而且他們三個都是自由派的,和保守派本就不那麽對付。阿列克謝應該知道,憑他一張嘴是絕不可能拉攏到他們三人的,此舉反而會暴露他想要力保星空信仰的意圖。
将自己的意圖直接暴露在敵人——或者,至少不是朋友的人的面前,這不該是這位臨星山公爵能做出來的蠢事。
“不如我們開誠布公吧,阿列克謝閣下。”連濟說道,“談談您真實的意圖。”
——在他看來,對他們剛才疑問最有可能的解釋,是阿列克謝依然在隐藏自己的真實目的。所謂星空信仰法案的阻攔不過是前菜,正餐還沒上呢。
阿列克謝果然點了點頭:“好,那我們就開誠布公吧。”
随後,他按了按鈴,侍者進入房間內。
令三個自由派議員覺得有些意外的是,侍者手中拿着一個光屏投影設備,并将其放置在了大廳中軸線上,開啓了投影。
光屏足夠大,亮起的瞬間,讓這個私密包廂有了電影院的質感。
“您這是?”卡洛琳疑惑道。
侍者将三枚儲存數據的芯片插入設備後,便低着頭退出了包廂。阿列克謝敲了敲桌面上的虛拟屏幕,第一枚芯片的數據便被讀取,光屏閃爍了一下。
“談正事之前,我們先看個小短片吧——這有助于我們接下來的商談。”阿列克謝微笑着說道。
屏幕上開始播放“小短片”,随着相機被開啓的聲音,那份六十多年前在奧爾帕斯用手持相機拍攝的短片被第二次播放。
當被按在椅子上的狼狽的青年出現的瞬間,連濟的瞳孔便驟然一縮。
他的大腦甚至沒反應過來,身體就已經本能般地站了起來,動作快到打翻了自己桌上的葡萄酒!
鮮紅的酒水流淌在他昂貴無比的白色襯衫和钴藍色領帶上,但他卻像是完全沒意識到,只是震驚地t看着光屏上的畫面。
……這怎麽可能!?
他感覺腦子裏一片空白,所有的矜持都随着短片的播放消失不見,那平靜自如的氣質登時消散,他的眼睛越來越紅,呼吸也越來越急促。
他甚至聽見了自己身體裏植入的醫療監控系統正在發出警報,但他卻根本無心去管,只能朝着阿列克謝吼道:“停下!停下!!別放了!!”
然而阿列克謝只是微笑着不說話,視頻依然在播放着。
卡洛琳和賈钰先是十分疑惑,不明白這演得是哪一出。很快,他們的神色也都變了。
那個被固定在椅子上的、狼狽不堪、滿臉血跡涕淚橫流的人,分明是年輕時候的連濟!
他們的臉上明顯出現了錯愕之色,連濟想要撲過去将光屏投影設備毀掉,卻聽得阿列克謝語氣平淡道:“那芯片只是個複制品。”
連濟不管不顧,手腳并用地沖了過去,開啓了手部安裝的攻擊型義體砸在了投影設備上,卻無法撼動其分毫。
“我建議你坐回去,連議員。”阿列克謝說道,“不然,這部影片可就不只是我們私下欣賞了。”
連濟此刻也反應過來,這投影設備是被特殊加固過了。
他渾身因為憤怒和恐懼而不斷顫抖,尤其是在他注意到,卡洛琳和賈钰兩人正滿臉驚奇地看着依然在播放的畫面後,他更是呼吸急促、滿臉漲紅。
——可他又無法直斥二人,用自己的權勢命令他們不許再看。畢竟,他們是同級的,那兩人也是議員!
“你……你到底是從哪裏弄到這個東西的!!”連濟憤怒又無奈,只能低吼道。
阿列克謝微笑道:“別生氣,更別沖動,先坐。”
“對啊,別着急,連議員。”賈钰開口說道,雖然他在安慰連濟,但他的眼睛卻黏在光屏上,完全無法移開,“先坐,我們這樣的人啊,比起柏塔軍團那幫家夥更适合用腦子解決問題……暴力是不可取的啊。”
——這個老狐貍!連濟心頭恨死,但卻無能為力。
六十年前,他被人構陷拍下了這個視頻,他的父親也被迫退出了當年的議員競選。
他們父子認定了這件事情一定是林诘栩指示奧爾帕斯的當地幫派做的,除了他,沒有人有這個動機,也沒有人有這個肮髒的手段和執行的魄力!
此事帶來的影響太大了,哪怕是在林诘栩死後,連濟都生怕這個視頻依然在科學理事會手裏,在關鍵時候被拿出來狠狠拿捏他。
因此,他足足等待了二十多年,才敢從奧爾帕斯回到臨星城,重新走上他父親延續下來的政治道路。
在他成為議員之後,又是數年過去,這個視頻一直都沒有被任何人提起過。連濟也早就已經放下了心,以為這些把柄都随着林诘栩的死,淹沒在他無窮無盡的遺産之中,永無見光之日了。
——然而,此時此刻,他的幻想被打得粉碎。
為什麽這個視頻會突然出現在阿列克謝·科羅溫的手裏!?
為什麽他要當着賈钰和卡洛琳的面播放這個視頻!?
連濟只覺得腦子裏亂糟糟的,某種狂亂的、瘋癫的、野火般的沖動熊熊燃燒了起來,他看着視頻最後被他當年肆意淩虐的少年,咬緊了牙關,死死盯着那雙恐懼卻溫順的眼睛,像是要尋找到什麽安慰。
——冷靜,冷靜,連濟,不要在這裏……
視頻結束了,賈钰和卡洛琳對視了一眼,紛紛在對方眼中看到了幸災樂禍。
早就知道連濟是個無可救藥的施虐癖,但大家都以為他只是玩得花而已,沒想到年輕時候居然還出過命案。
出了命案也就算了,畢竟他們這個階層的人,誰手裏沒沾點血呢?
搞笑的是,這家夥年輕時候還被仙人跳了。被拍下了完整的施虐視頻不說,還給人逮去了小黑屋,對着攝像機承認自己當年失手打死了人,還掏錢掩蓋了罪行。
這視頻是六十多年前拍的,難怪當年他父親連洋退出了議會選舉,原來是因為這檔子事!
估計他老子心髒病都要被氣出來了吧。
兩人腦子也都活絡,能爬到這個位置上自然不是什麽蠢貨,一下就全想通了。
但随後,他們又意識到了不對勁。
——不對啊。阿列克謝·科羅溫搞到了能讓連濟身敗名裂的把柄,找他一個人威脅也就是了,為什麽要把他們兩個喊過來?
只是為了多兩個觀衆,多一點氣氛組,方便羞辱連濟嗎?
不,絕無可能,這不合邏輯,也不合阿列克謝的利益。把柄只掌握在他一人手裏,可比同時掌握在他們三人手裏有用的多。
況且,阿列克謝的視頻是從哪裏來的?如果一早就有,為什麽要現在才掏出來?如果是最近得到的,那他是從什麽渠道得到的,又是誰給他的?
這幾個疑問一冒出來,賈钰和卡洛琳都忽然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賈钰慢慢放下了雪茄,而卡洛琳的臉色明顯白了不少。
既然如此,他們在這裏的理由,只有一個了。
——他們是綁在一條船上的利益共同體。他們和連濟一樣,被抓到把柄了!
連濟整個人都灰敗了下去,他死死盯着阿列克謝,用氣音擠出了幾個字:“你……保守派……林黨……勾結……”
“林黨”二字一出,卡洛琳和賈钰瞳孔驟縮,看向了連濟。
——他們都是從那個年代過來的人,他們知道這兩個字究竟代表着什麽!
阿列克謝怔了一下,臉上的笑容似乎消失了片刻。随後他仿佛釋懷了,再次露出了鎮定自若的微笑來。
賈钰出聲道:“公爵閣下!您這究竟是什麽意思,不要與我們打啞謎了!”
“別着急啊,賈議員。”阿列克謝不慌不忙,“下一個就輪到你了。”
<span本站無彈出廣告,永久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