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ta-ad-slot="6549521856"</ins
第 196 章
房間的門被關上。
林诘栩在季舒雲離開後, 毫無形象地直接從座椅上滾了下來,倒在地上。
冷汗流入了他的眼睛,再加上超出界限的疼痛讓他眼前發黑, 他在地面上摸了半天才摸到神經保護劑的小瓶子。他撿起來看了一眼,裏頭是一滴也不剩了。
林诘栩都想哭了:畜生啊, 季舒雲, 你們季家……真他喵的全都是狗啊!
吵架吵不過就動手,還拔人輸氧管,什麽人啊都是!
……話說回來,季舒雲還真是給了他一個意外之喜。
季和盛居然還有一個孩子, 雖然在季舒雲口中,這個“大哥”已經死了五十多年了。
……不管, 反正都是季家的,死了也是死狗。
林诘栩都已經快痛暈過去了, 還講什麽破爛道理。
雖說這并不致命, 頂多只能算是用劇痛硬控住他,但也确實太難熬了。他在很認真地思考着要不要舔一舔地毯, 至少攝入一點點神經保護劑, 讓他把等待救援的這陣子給熬過去。
反正也沒人能看見……
但問題是,這玩意兒只有進到血管裏才有用,進到消化道裏只能把舌頭給麻掉啊!
……躺在地毯裏的林诘栩輕輕碎了。
就在此刻, 房間的門被敲響了, 阿列克謝推門走了進來,小心翼翼道:“林先生, 剛才季小姐說您需要一點幫助……林先生!!!”
他看着倒在地毯裏的林诘栩, 大驚失色,連忙跑了過來。
正在陰暗爬行的林诘栩:……還好沒破罐破摔舔地毯。
阿列克謝瞳孔地震, 連忙将動彈不得的林诘栩給扶了起來,手足無措道:“林先生,你怎麽了?!”
林诘栩有點無奈。他用僅剩的清醒意志迷迷糊糊地想着,等待新的神經保護劑送過來估計還要好一會兒,倒不如先退出這個副本,将林诘栩的世界保留下來。
這一次已經獲得足夠的情報了,至少已經能解釋很多事情了。
……如果未來還有無法解答的疑問,再回到這裏探尋真相吧。
當然,最重要的是,就連拉攏了季舒雲,系統都沒提示他已經逃脫死亡終局。
這只能說明林诘栩的死幾乎已經是無可避免的了。
于是他用依然顫抖的聲音說道:“給……給我刀。”
阿列克謝已經快要被吓壞了,他看着臉色蒼白、四肢蜷縮在一起,在他懷裏因疼痛而發抖喘息的林诘栩,腦袋裏一片空白。
林诘栩說什麽,他便做什麽,于是趕緊把身上攜帶着的一把軍刀遞給了林诘栩。
然後林诘栩便在阿列克謝目眦盡裂的注視之下,直接捅了自己的心髒。
“林诘栩!!”他聽見他吼道,撕心裂肺。
……哇,直呼我名哎,真沒禮貌。這是林诘栩死前最後一個念頭。
【任務失敗,正在回溯……】
【不必回溯了,回歸吧。】
……
夏年驟然睜開了眼睛。
她躺在柔軟的床上,凝視着天花板。殘留在靈魂裏面的疼痛感在慢慢消退,直至再也感覺不到。
……舒服了。
市長果然不是人當的,尤其是少數派。
她有些恍惚地想着,如果世界線真的能像幻境中那樣,林诘栩能夠和季舒雲合作——或許,結局真的會不一樣吧,至少不會比現在更糟糕了。
只可惜,他們沒能在對的時間遇上。
在恍惚之間,剛才于時空罅隙中所看見的一切,像是一場夢境般再度籠罩過來。她躺在柔軟床鋪裏,閉上眼蜷縮着,某些被镌刻在靈魂中的更加真切細膩的殘餘疼痛,再一次清晰了起來。
【你還好嗎?】系統有些擔憂地問道。
夏年的呼吸聲沉重而綿長,她微微睜開眼睛,略有些疲倦地說道:【……他們葬在哪?】
系統怔了一下。
【……臨星城公墓。】
……
雨依然在下着。
灰色的天空将雨幕籠罩下來,雨水連綿成一道道線,如同時間的鎖鏈,帶走了陽光,也帶走了這片土地上僅存的生命力。
空氣潮濕而又沉悶。
阿列克謝撐着一把黑傘步入了臨星城公墓。公墓位于第三區與第四區交接的一處荒涼的盆地,他沿着階梯一步步向下,寒冷的氣流将他包裹,幾乎要穿透他的衣物與皮膚,浸入他的血管和骨髓。
太冷了。
這裏太冷了,冷到刺骨。這不該是個好的安眠之所,沉睡者會睡得不安穩,卻又永遠無法蘇醒逃離。他們的夢裏,應當是個死寂如t冬的世界吧。
可即便如此,這片公墓依然只有少數人能夠入住。對于臨星城的大多數人而言,他們死後的結局只是一個裝着骨灰的小罐子,被統一處理沉入深海。
每一代臨星山公爵都被葬在公爵府邸後的地下墓園之中,他們擁有屬于家族的長眠之所。
阿列克謝不喜歡來這裏,他也沒有理由來這裏。
但他卻依然來了。
他腳步沉重,一步步走到了墓園的深處,路過一塊塊墓碑,終于在一處被白色的、柔軟的小花所包圍的墓碑前停了下來。
【林诘栩(122-157)】
【他的生命是燃燒的黑夜。】
阿列克謝蹲下身,平視着黑色大理石墓碑上的名字,絲毫不在意自己昂貴大衣的衣角落入了潮濕地面的雨窪中。
“……只是辦公桌上小憩了片刻,便夢見了你。”他輕聲說道,像是在自言自語,“這麽多年了,還是第一次。”
黑色墓碑沉默以對。
“五十四年了,林先生。”阿列克謝的聲音愈發低沉了,幾乎要淹沒在雨水落在黑傘上的滴答聲中,“我終于再度等到了一個,或許能将臨星城變得更好的機會……你看啊,那些上位者們終于再度低頭了,哪怕是被逼迫着的。這一次,我不會再放任這個機會白白溜走了。”
他看着雨水在光滑的大理石上流淌而過,忽而想起在夢境之中,那張帶着病容和疲倦的、映照着雨水陰影的臉。于是他伸出了手,帶着科羅溫家族徽章戒指的拇指在墓志銘上輕輕擦了過去。
——他的生命是燃燒的黑夜。
“我多想成為和你一樣的人。”阿列克謝說道,他的聲音消失在風聲中,“可你……永遠都這麽遙遠。”
讓他只能守着一幅畫像、一塊墓碑、一段回憶,隔着夢境、隔着歲月、隔着生死遙望。
然後,在臨星城延綿不斷的陰雨中,被潮濕浸透骨髓,任憑悔恨與不甘在心底掙紮翻湧。
任何火種,落到這片潮濕之中,都無法點燃。
而如今,他終于再次看見了燃燒的希望。
星庭的人繼承了你的遺産,不是嗎?他們或許會是臨星城破開烏雲的鑰匙。
他不會再放過這個機會了。
他要與他們一起,将遮蓋了星辰的幕布,付之一炬。
良久後,他緩緩站起了身。
他眼角的餘光忽然看見不遠處有一個身影,在這樣的壞天氣來臨星城公墓的人很少,他下意識朝着那人看去,随後便怔了一下。
那個顯得有些纖細的身影側面對着他,正站在一個墓碑前一動不動,似乎是在發呆。
在看見她那張在雨幕中顯得有些蒼白的臉時,阿列克謝忽然像是被什麽東西擊中一般,心髒劇烈跳動了一下,腦海中驟然一片空白。
在他反應過來之後,他已經走到了那個年輕女性的身邊。
“你……”他開口說道。
那個撐着傘的女孩轉過身看向他,她年輕漂亮的臉上露出了詫異之色:“……您是,臨星山公爵阿列克謝閣下?”
她的聲音像是比雨水還要清冷的溪流,一下将阿列克謝的思緒給拉了回來。
他打量了一下這個給他不同凡響感覺的女孩。
她是個很漂亮的人,并且沒有經過任何義體改造,穿着很簡潔大方的常服,眉目溫和而平靜,幾乎看不出半點外露的情緒,哪怕是見到自己時的驚詫,都顯得浮于表面。
他想起來為何會覺得此人如此面熟了。
“……夏醫生。”他說道。
“您認識我?”
“……嗯。”阿列克謝伸出了手,“很高興能見到你。”
“是我的榮幸。”夏年也伸出了手,阿列克謝觸碰到她的指腹,如同碰到了一塊冰涼的玉石。他驟然恍惚了一瞬,不知為何,他想起在那個夢境中,林诘栩從他手中接過軍刀時手指相觸的質感。
他不願意表示出失禮,這樣的失神也只是持續了短短一瞬,夏年便已經收回了手。他垂下眼,目光下意識追随她的手指,卻又很快反應過來,掩飾般的移開目光,看向夏年面前的墓碑。
【邵清野(121-157)】
【随光而去者,亦将伴光長眠。】
阿列克謝恍惚了一下。他記起,當年林诘栩遭遇刺殺後不久,邵清野便也被遇刺身亡了。他們是科學理事會最中堅的力量,在那之後,林黨便被清洗一空,科學理事會的力量也在鮮血與被撕裂的傷口中逐漸衰弱。
那是臨星城政壇的至暗時刻。
随光而去……還真是貼切啊。想來邵清野自己也很清楚,林诘栩與他的死亡意味着什麽吧。
“他是你的……?”阿列克謝試探着問道。
“啊……”女孩垂下眼,笑了笑道,“不,我們沒什麽關系……我只是随便走走。”
在這個天氣來臨星城公墓随便走走?
“我的父母被葬在那邊。”似乎是意識到了阿列克謝的疑惑,夏年指了指不遠處,“今天公墓裏人很少,所以就順帶散散心。”
“原來是這樣。”阿列克謝說道,“這邊埋葬的都是幾十年前去世的人,大多都是政壇人物。”
“公爵閣下怎麽會在這裏?”
阿列克謝也微笑了一下:“來看望老朋友,也……順帶散散心。”
“老朋友?”
阿列克謝語氣中帶着點自嘲:“也只是我一廂情願的說法罷了。”
女孩沒有追問,只是禮貌而含蓄地微笑了一下。只是這樣一個普通的微笑,卻讓阿列克謝的呼吸都險些停滞了。
……太像了。他想着。就連眉眼彎起的角度都毫無二致。
這樣禮貌的、沒有意義的、掩蓋情緒的微笑,出現在這樣一張帶着些許病容的臉上,猶如昨日。
<span本站無彈出廣告,永久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