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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2 章
季景山放下了通訊器。
他雙手按在長廊的圍欄上, 面對着清澈見底的寒潭,深吸了口氣,閉上了眼睛。
良久之後, 他還是睜開眼,朝着水榭的方向走了過去。
推開那扇略顯得陳舊的古色古香的木門, 他一眼便看見夏年已經坐回了榻中, 一手拿着橙汁,一手拿着那本中央學院自然科學學刊。意識到他進來,她輕描淡寫看了他一眼:“看來事情不順啊。”
季景山一聽便知道,她已經将他和李長意的對話聽去了。
那便沒有任何隐瞞的意義了。
于是季景山說道:“只是暫時的。”
“這樣看來……你是不打算履行賭約了?”夏年說道, “季景山,我們說好過的。”
“嗯。”季景山應了一聲, 他重新拿起了剛才放下的茶具,平靜道, “但我們沒說過期限。”
夏年直接從榻上坐直了身體, 那略顯得散漫和慵懶的聲音變得認真了起來:“你不會輸不起吧?”
季景山聽了她說的話,忽然便有了一種難以控制的怒火湧上心頭。他捏着茶具的手明顯收緊了, 聲音也顯得有些沙啞:“輸?”
“你的項目沒辦法上線, 這不就是輸了嗎?”
“只是暫時的。”季景山說道,他的神色有些陰沉,“蟲豸們耍了點小手段, 但最多也只能拖延他們死亡的時間。”
“……所以, 你不打算放我走了?”夏年說道,她那常常帶着微笑的臉上沒了表情, “季景山, 你……”
“你明白嗎,貝拉?”他打斷了夏年所說的話, “我永遠也不會輸。這就是權力的意義所在了,我爬到這個位置上,就是為了不按照規則來辦事——包括撕毀所謂的賭局。”
他看着夏年那張面無表情的臉,說道:“怎麽,你有脾氣了?”
“……”夏年沉默了半晌,到底還是微笑了一下。她說道:“不,我能理解你。”
已經準備好遭遇反抗,甚至是被她痛罵的季景山怔了一下。
……被如此草率和輕易地違背了契約,她竟然不生氣嗎?
“只是,你遲早是關不住我的。”夏年說道,“羁押的期限馬上就要到了,除非你真的找出我的罪證……你也知道,捏造罪證會激怒很多人,我會上訴奧爾帕斯大法庭,後果會不可控。”
她注視着季景山愈發陰沉的臉色,微笑道:“哪怕是對柏塔而言,這也會有些危險的吧。”
“……還有半個多月的時間。”季景山說道,“不必着急。”
“我不着急。”夏年一邊說着,一邊将目光重新投向了手中的自然科學學刊。
季景山眯了眯眼睛,心底忽然有了些許不安和疑慮。
……夏年是星庭的人,他很難不去懷疑最近的一系列事件背後都是星庭在操縱,可她卻又一直被關在庭院裏面,早就與外界切斷了聯系,又如何操縱局勢呢?
于是他說道:“星庭和那些人是什麽關系,你們後續還有什麽動作?”
夏年:“哪些人?”
“潮汐瞭望,天赤道,科學理事會,臨星山公爵……”季景山說道。
他不能理解。
星庭若是能夠結識如此之多的上層人士,甚至能将他們團結起來,為什麽在一年之前毫無聲量?
可若是星庭與他們無關,這一切為何又發生得如此巧合,對柏塔和自由派形成了圍追堵截之勢,讓他們跌入了百年以來前所未有的低谷?
“沒什麽關系。”夏年說道。
季景山放下了手中的茶具,走到了榻前,他垂下眼看着身形纖細的、抱着書蜷縮着的女孩,目光落在她白皙的臉上。
“告訴我實話。”他說道。
夏年不搭理他,只是按了一下電子書的屏幕,翻了個頁。
“夏年,我對你已經足夠耐心和溫和了。”季景山說道,“你來這裏之後,我沒對你動過手,甚至沒碰過你。你要知道,外界可是有不少人等着撬開你的嘴,從你這裏獲得關于星庭的情報的——特勤部的腦機室可是一直都等着你。是我在保護你,你要清楚這一點。”
她擡起了那雙琉璃般清澈透亮的眼睛望着他。
沉默片刻後,她說道:“沒關系,你可以把我送去的。”
她的思維和關于星庭的秘密早就已經被超自然力量給遮蔽隐秘了,根本不可能被讀取出什麽來。
看她這幅無所謂的态度,季景山只覺得怒火和煩躁已經無法再克制住了。
她是真的覺得他不敢對她做什麽嗎?
夏年坐起了身,将書放在一旁,站起身朝着水榭的門外走去。季景山怒火難壓,幹脆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你去哪裏?”
誰知道只是這麽簡單的一個動作,卻換來了她前所未有的劇烈反應。
幾乎是在她的手腕被觸碰到的瞬間,夏年便直接轉過身,一個耳光直沖着季景山打了過去!
季景山猝不及防,壓根沒反應過來,只看到她揚起手,耳光便已經快要落到他的臉上了。
但疼痛卻一直都沒有到來。
他看見夏年的手就這麽懸停在他的臉頰旁邊,她的臉上出現了茫然的神色來,季景山甚至能看到她眼眸中逐漸消退的驚恐。
兩人就這麽頓住了,若非窗外的風鈴和水聲依然在輕響,幾乎要讓人以為時間被暫停了。
最終,她還是不輕不重地打了他一下,發出“啪”的一聲,然後收回了手,說道:“別從我身後拉我,你吓到我了。”
季景山沒有躲,他挨了一下,目光卻始終盯着她的眼睛,另一只手也沒有放開。
出他意料的是,他居然并沒有覺得冒犯,也沒有覺得憤怒。
他只是很在乎她剛才流露出的茫然的、甚至是驚恐的表情——他幾乎從未在她臉上看到過這樣的示弱的神色來。
他說道:“為什麽?”
夏年:“嗯?”
“為什麽會吓到你?”他說道,“你以前不這樣的。”
他看見這個分明柔弱無力的女孩滿臉無奈,慢慢別開了臉:“那是以前……”
然後她又不說話了,緊抿着花瓣一樣的嘴唇。
季景山無聲地注視她,他慢慢松開了手,讓那略有些冰涼的、細膩的觸感離開他的手心,因為他感覺到她手腕在輕微地顫抖。
然後,她便用那雙已經帶了些水汽的眼眸瞪了他一眼,轉過身離開了水榭。
季景山看着她的背影,沉默地站在原地。
她以前不是這樣的,是什麽讓她變得如此警惕,容易受到驚吓?
他忽然便想起自己查到過的和夏年相關的資t料。他知道她剛去第六區的時候很不适應,甚至被不少人欺負過。這很正常,畢竟第六區那種藏污納垢的肮髒地方,住着一群不懂文明為何物的動物——
他的呼吸忽然便停滞了。
不喜歡被人從後面抓住手腕,會不會是因為她曾經被人這般害過……?
第六區那個地方并非監控完全覆蓋,那些動物在不被人注視的黑暗裏角落裏,做出什麽都不奇怪。
而她本來就如此耀眼,如此美麗。她曾是阿拉貝拉,沒有任何人能夠抵抗她的魅力,将她扔進第六區的畜欄之中,可想而知她會被撕扯成什麽殘破的模樣。
他忽然頭痛欲裂,像是那雙纖細白皙、如同一折就斷的手腕忽然伸入了他的胸腔,将他的心撕扯成了兩半。
第六區,第六區,第六區……
若是他能早點知道她在那裏,若是他能早點知道夏年這個人的存在,他當初就不會用那種方式來處理夏望,更不會任由她被債務逼迫到跌落第六區,如同一只羔羊跌落到那滿是豺狼的地方。
或許他應該派人去查一查夏年曾經在第六區遭遇過什麽……這樣一個念頭升起,他便又如同逃避事實般,自我否決掉了。
他明明知道她會遭遇什麽的,又何必去求證?他只是從來沒有往這個方向去想過。
他忽然便能理解她那桀骜的态度,也能理解她對他的怨恨來了。
她為何變成如今這樣,他應當是最清楚的。他毀掉了她,而他曾經并不在意,甚至便是以此為目标,甚至樂在其中;而到了此時此刻,他才開始感覺到了後悔。
罷了。他想着。總歸是他有對不起她的地方,以後時間還長,慢慢讓她重新适應就是了。
至于星庭,至于群星之子,還有第六區那幫可恨可笑的動物們……
他總是有辦法摧毀他們的,正如他摧毀曾經擋在他路上的每一個敵人那樣。
……
與此同時,已經遠離了水榭的夏年:【啊啊啊,好險,差點就沒繃住真扇了他一耳光了!還好我反應快。】
系統:【……所以說你還是對他耍賴這事兒很生氣嗎!】
裝真像啊,這小情緒還挺能藏!
系統:【但他好像誤解了什麽。】
夏年:【啊……我想想,他肯定是以為我在第六區受了欺負,才會應激障礙吧。】
系統:【……這麽說倒也沒什麽錯,但今時不比往日啊,而且,總感覺他想象的內容比實際上發生的事情要嚴重得多了。】
夏年笑了笑:【因為那會很符合他對第六區的構想,在他眼裏,那估計就是個蠻荒之地。】
人總是相信他們願意相信的,那個符合季景山刻板印象的“第六區”的假象,會不斷鞏固他的偏見,直到向着一個極端滑坡,直到他對群星之子的敵意、對臨星城民衆的敵意上漲到一個近乎仇恨的地步,将他們視作死敵,再也無法理性思考,徹底站在這座城市的對立面——
他的思維本來就已經快要陷入瘋狂,她只需要利用一下數十年前就已經在他心裏播下的種子,輕輕一推。
大廈便會轟然傾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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