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数万人齐唱的调子，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斩棘破棘的劲气，悠远却有力，震得城下的青石都轻轻发颤。
姜暖之一愣：“这是...”
“这是战歌，夫人！将军开始正式整军了！”
冬藏兴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刚刚叫闪电去送消息，算来这时候该到了，莫不是将军知晓了，这是给夫人您的回应呢？”
姜暖之哭笑不得：“别胡说了，军营又不是儿戏的地方。”
说话间，京都四面八方开始有星星点点的烟花燃放。
她困惑间，一侧头就瞧见身侧冬藏看着眼花嘴一瘪，眼泪跟断了线似的落下来。
她仰着头看向天空，手握拳放在心口，虔诚的对着黎戎军队的方向，哽咽着道：“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城中还有百姓记得。他们在给将士们送行。”
姜暖之怔楞间，却见天空中起初还是星星点点的的烟花，越发多了起来，不过一刻钟不到的功夫，整个都城都陷入了一股子狂热之中。
烟花在整个京都的各个角落绽放开来。
姜暖之恍惚察觉身后有人给她披上披风，一回头，看到临春早已泪流满面。
她望着远方，嘴巴里也跟着那遥远的声音一同吟唱。
“娘亲！娘亲！”
姜暖之怔愣间，迎面就被一个“小炮弹”直接撞进了怀里。
宝珠蒲闪着黑溜溜的眼睛，指着远方：“娘亲快看！烟花！好漂亮呀！”
“宝珠醒了？”
姜暖之瞧着她嘴角明显的一条口水印，蹲身轻柔的帮她擦脸。
宝珠兴奋的点头：“这是什么歌呀？宝珠从来都没听过好好听啊，京城和大荒都不一样！京城好厉害啊，竟然全城的人都会唱歌...好大的声音，好好听，把宝珠吵得都睡不着觉了！”
姜暖之也抬头向着天空看去。
整个京都满天烟花，将长空照得亮如白昼一般。
硝烟弥漫间，那铁骨铮铮的歌声声声入耳、震天响动，带的整个地面都跟着在颤抖。
“这是京都的百姓，在恭祝将士们凯旋归来。”
姜暖之忍不住抬头看，原来这就是前朝老臣们说的，战神归位，天下归心吗？
这般震动，她心脏都控制不住的跳的飞速。甚至自己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姜暖之的头脑也乱糟糟的，她曾经在影视剧中看过无数场战争的场景，但生在和平年代下的她，却从不知道，原来数万人一同唱响歌，竟是这般模样。
悸动之余，心中隐隐却是带着一股子失落感。
好似心中空了一块。
脑袋里不自觉地浮现出黎戎在自己身后浅笑的模样，以及他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帮自己研磨药材。可他忽然成大景的战神了。
好似忽然变成触之不及的人。
那个帮自己料理家事、帮她磨药的沉默寡言的漂亮男人，会在家中等她，会在她窗前帮她侍药，会晨起时候采花送给她，会做不甚好吃的饭给她的...阿戎...
好像越来越远了一般。
长久后，姜暖之也吐了口气。
不说阿戎，自己又何尝没变化呢？
两年前，她还在为了二两银犯愁，如今却也是一品夫人了。
阿戎，他大概是天生属于战场的男人。
他能抵御外忧，可朝堂内患，终究不是他擅长的领域。采药做饭，更不是他擅长的。
周遭歌声逐渐清晰，姜暖之抱起宝珠索性靠在墙边，细细听着外头百姓欢呼着歌唱。
“甲胄亮，映残阳，
我家儿郎整行装。
长枪指，北风荡，
不破胡尘不还乡！
鼓声震，旌旗扬，
满城父老举酒浆。
血可热，骨可钢，
守我山河万里长...守我山河万里长...”
宝珠抱住姜暖之的脖子：“娘亲，既然是唱给将士的歌，那不就是唱给爹爹还有秦叔卫叔他们的？”
姜暖之：“嗯，宝珠说的对！”
“那我将来也要成为征战沙场的大将军！像是爹爹一样，让所有人唱给我听！”
姜暖之垂头看女儿亮晶晶的眸子：“好，若是将来宝珠做了将士，娘亲亲自唱给你听。”
“耶!好耶！宝珠一定要听到娘亲亲口唱的！宝珠也要做爹爹一样的大英雄。”
姜暖之勾起嘴角：“好。”
但愿她的大英雄，能带着无数保家卫国的英雄们早早归家。
身边听着宝珠说话的冬藏几个都忍俊不禁，大伙儿还以为宝珠小姐觉得歌声好听，会想要学来唱，没想到是想要旁人唱给她。当真是小孩子心性，不得不说和夫人某些时候的脑回路简直是一模一样。
当下大家只当做是戏言，以为夫人在哄着小姐，毕竟女主入营有多艰难，没人比冬藏和临春更了解了。
却不知，就是今日的小小种子，造就了未来征战四方战无不胜的王姬大将军。
再说现下，姜暖之怕宝珠染了风寒，没一会儿便抱着宝珠从高处下来。
几人一回头，便看见身后站着一人，身穿一身铠甲，拳头放在心口，直愣愣地立在院子里抬头仰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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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暖之吓了一大跳，细瞧之下方才轻声唤了一句：“辛伯？”
面前辛伯也不知什么时候换的一身铠甲，此时听见声音骤然转过头来，面色木然，嘴角还随着远处的歌声轻轻动着：“我家儿郎整行装……不破胡尘不还乡......”
“辛将军这是又发病了？”
临春拧起眉头来，和身边的冬藏对视一眼，二人立刻警惕，而后默契的慢慢向辛伯靠过去。没办法，辛伯的功力非同寻常，冬藏若是要在不伤他的情况下制住他基本是不可能的。辛伯进了京都之后情绪越发不稳定，这两人没少干制住他这事儿，如今也算是轻车熟路了。
“等等。”姜暖之下一秒便是拦住了二人，兀自对上面前辛伯的眼睛。
“您...可认得我？”
辛伯僵硬的身体忽然一动，随后，“砰”的一声甲胄碰撞的脆响传来。身高七尺的辛伯猛然直挺挺的跪了下来。
再抬头时，他面上老泪纵横，声音几近哽咽：“夫人...黎辛叩谢您救命之恩！”
“辛将军！”冬藏眸子里迸发出巨大的喜悦：“您...您清醒了？”
辛伯眸子含泪，刚毅的面容再无从前的孩子气，红着眼眶看着姜暖之：“黎辛”
“回首过往多年，黎辛混沌不知事。辛苦夫人了。此后，一切交给老奴吧。”
……
于此盛放的烟花下，摄政王府也被笼在其中。
“咔”的一声，指腹下的白瓷酒杯发出一声极细的声响。
萧远山靠在摇椅上，抬头看着漆黑长空。伴随着战歌声，他手中的酒杯被他捏得稀碎。
“王爷！”身旁的李明玉一声惊呼，立即去查看他手伤的情况：“呀，出血了，来人，快去拿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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